7月2日,大連東港國際會議中心,2019年世界經濟論壇新領軍者年會(下稱夏季達沃斯年會)正在進行。即便有2000多名參會者,會場免費提供的飲料也從未斷供。一個又一個空瓶不停填滿擺放在場館各處的分類垃圾桶——由可回收、不可回收兩個為一組,卡其色瓦楞紙材質標誌著,他們在完成使命後也將被回收。
就在年會第一天(7月1日),被稱作“史上最嚴垃圾分類條例”在上海正式施行。而到2020年,將有46個重點城市基本建成生活垃圾分類處理系統。
分類讓有關垃圾的故事亮出了冰山一角,但在邁出第一步之後,其將帶來的實際效益,仍值得進一步探討。
在夏季達沃斯年會上,産業風向已指向垃圾分類後的廣闊領域。廢舊布料再造衣已被開闢成一個新興産業、飲料瓶迴圈利用技術正在多家跨國企業中得到率先嘗試——包括奈米、降解材料等新材料和新技術,讓分類後的垃圾有了新價值。
而在技術尚未普及的現在,如何降低垃圾分類成本、提升效益?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時,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諮詢研究院院長、中國發展戰略學研究會理事長潘教峰提出了一種新的思路:通過衛星監測和大數據分析技術,城市垃圾將有更高效、更具性價比的解決方案。
分類的成本問題如何計算?
儘管垃圾分類帶來的環境效益十分可觀,但在政策可持續性前提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考慮其帶來的成本問題。一種普遍觀點是,垃圾分類可以到達何種水準,取決於居民能忍受多大的成本。
成本的影響究竟有多大?中國人民大學環境學院環境科學與工程系副教授朱芬芬曾分析指出,僅生活垃圾分類過程中涉及的社會成本,就包括土地成本、政策傾斜、污染治理和健康問題以及個人或家庭的時間成本。
社會成本的增加似乎並沒有換來經濟成本下降。復旦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系教授戴星冀認為,垃圾分類工作攤派到每個人頭上後,反而推高了垃圾處置成本,由於“不分類只需一種收運處置體系,分類了就要另立山頭,而多出來的收運處置體系意味著多花錢”。
對於這個關乎垃圾分類可持續性的根本問題,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副理事長、中國環境與發展國際合作委員會中方首席顧問劉世錦給出不一樣的答案:要計算成本,關鍵在於如何理解成本的含義。
“過去用傳統的工業化發展方式有很多成本,實際上並沒有計算出來,沒有內化。現在,綠色發展也有很多收益,也沒有計算出來。”他指出,若將垃圾分類看作綠色經濟體系的一部分,它帶來的效益有望超過成本。
在他看來,綠色經濟不僅在治理污染方面做減法,更多是在做加法、甚至乘法,最終將為整個經濟增長提供新動能。“實際上,綠色發展方式從經濟效益上比傳統工業化發展方式更具競爭力,也更符合可持續發展要求。”他説。
但是,如何讓長期效益覆蓋短期成本?劉世錦認為,可以將垃圾分類推行為一種生活方式。“如果經過足夠長的時間,垃圾分類變成一種習慣、一種生活方式,不需要強制也不需要回報,這樣我們才真正進入一個綠色發展的社會。”他指出。
科技賦能垃圾處理的可能性
另一種更直接的方法是,用創新手段降低垃圾處理與回收成本。
談及垃圾分類普及,可口可樂亞太區研發部副總裁黃曉燕顯得十分欣喜。她回憶起一年前的天津夏季達沃斯年會上,由可口可樂公司推出的一款名為“左右未來”的概念機器——機器左邊售賣飲料,右邊回收瓶子,“讓飲料的銷售出口成為包裝的回收入口,提高正向物流與反向物流的經濟性”。
更早擁抱科技的是日本福岡市。早在上世紀80年代,福岡市政府就與福岡大學合作,探索出一種半耗氧式的垃圾填埋方法。
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時,福岡市市長高島宗一郎介紹,相較于簡單填埋可能嚴重污染周邊環境的做法,福岡的填埋方式不僅能變垃圾為能源,為城市提供動力,而且還能節省土地資源,使垃圾填埋場發展成為有機田,種植農作物。土地可在非常短的週期內,再作進一步發展利用。
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諮詢研究院則發佈了一套使用衛星監測、結合大數據手段,針對垃圾類型、來源為城市提出具體治理方法的方案。該院院長潘教峰表示,這套體系可以加大垃圾處置、變廢為寶等技術的推廣力度,更有針對性地解決“垃圾圍城”問題。
但科技運用仍處於初期階段。即便已將目光投向未來之城,日本築波市市長五十嵐立青仍不得不承認,築波新修建的垃圾場仍然需要借助人工力量,處理垃圾的方式不夠“未來”。
而據劉世錦透露,儘管其所在的中國環境與發展國際合作委員會已將收整合熟、接近成熟、推廣以後能夠産生明顯節能減排效果的重大綠色技術提上日程,但有了這些技術之後,“如何讓它使用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在他看來,要推動新技術應用,要將新技術的資訊向全社會展示;接下來一段時間內,垃圾分類要通過法律來推動,並仍需要投入資金支援。
如何更好實現垃圾迴圈利用?
垃圾分類的最終目的,是讓垃圾得到更好處理,在垃圾處理鏈條終端減少其帶來的不良影響。但若把目光向前端移動,另一種更有想像空間的做法是,讓垃圾盡可能少甚至不再産生。
作為“再造衣銀行”創始人,張娜將市場鎖定在中國回收利用率不足10%的廢舊紡織品。她將舊衣物拆開打散,經過設計重構,做成風格各異、個性十足的再造衣物。“將環保與設計相結合,完全能開闢出一種時尚。”她説。
同樣的組合,黃曉燕則展示了另一種搭配思路。她在論壇現場展示了自己的手拎包、皮鞋和襯衫。“這些都是用回收的塑膠瓶再生而成。誰説它們是垃圾?我們確信,垃圾是沒有放對地方的資源。”她説。
將錯配的資源重新配置,以實現垃圾迴圈利用,這種被稱為迴圈經濟的概念其實早已有之。但顯然,要讓大眾更好地接受這些“變廢為寶”的物品,仍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張娜發現,目前,國內“可持續發展時尚”還相當小眾,她希望這一時尚觀念早日被人們接受,讓服裝回收多一條路徑;而在黃曉燕看來,包裝成時尚或許是推動迴圈經濟的一種可行之策——“在習慣形成之前,推廣者可以為迴圈經濟模式賦予一些趣味和情懷,使其變得新潮和時尚,從而帶動全民行動。”
巴西一家資源回收管理企業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蘇薩認為,要推動迴圈經濟,“必須改變我們的思維模式,把垃圾管理作為自我發展的一部分,進行本地化解決,在生産和回收之間做好連接”。
此外,新科技手段亦在讓參與迴圈經濟的産品變成真正的“新品”。
嘉士伯集團監事會主席弗萊明·貝森巴赫多年參與奈米材料研發工作。他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指出,在垃圾處理領域,奈米技術可以用來從源頭減少垃圾産生,比如研製有機塑膠。“奈米技術在迴圈經濟中將大有可為。”他總結道。
(責任編輯:張倩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