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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訪談·世界對話。11月10日晚上，身著特色中式服裝出席APEC會議的各經濟體領導人集體亮相，吸引了世界的關注。這些特色中式服裝採用了對開襟的中式元素和海水江崖紋的紋樣設計，賦予了21個經濟體山水相依，守望相助的寓意，體現了溫潤、儒雅、包容的大國風範。作為APEC領導人服裝主要設計師之一的楚艷,是北京服裝學院的一名老師，也是一位致力於中國傳統服飾文化振興的學者。今天我們來到她的工作室，一起探訪這些服裝背後的奧秘。
首先謝謝楚艷老師來到中國網《中國訪談》節目做客，在節目開始之初，首先請和中國網的網友打聲招呼。
2014-12-04 09:19:10
中國網的網友朋友大家好，我是服裝設計師楚艷。
2014-12-04 09:21:02
今年APEC會議領導人服裝設計的主要風格是什麼？採用了哪些設計元素？想傳達的寓意是什麼？
2014-12-04 09:21:29
總體的風格當然是要突出中國傳統服飾的民族風格。總體指導思想是希望它展現出中西合璧、古為今用、和而不同、著眼未來這樣一個大的設計指導思想。
以男領導人為例，男領導人服裝是這次APEC領導人服裝中的一個重點，它表現在服裝的結構形式上，外輪廓上，比如説我們還是採用了立領，以及對開襟，就是這次的一個創新。立領對襟是我們耳熟能詳的中國傳統服飾的視覺符號，開襟是自從商周時期就已經存在的服裝的式樣，這次的一個創新點也是把立領、對襟和開襟結合在一起，我們稱之為對開襟，包括連肩袖，這都是中國傳統服飾的一些基本的傳統方式和外輪廓的結構。
同時從布料上我們也用了三大名錦之一的宋錦，源自於宋代的中國傳統織造布料，同時底紋是“萬字紋”飾以“海水江崖紋”。首先它一定要能夠展現中國的大國風範，同時又想能夠展現中華傳統文化當中的這些圓潤的、大氣的，同時又是溫潤儒雅的氣質。
2014-12-04 09:21:45
從接到這個任務到最後實施整個過程有多長的時間？中間有沒有會顯得非常的緊張，在最後亮相的時候有沒有一些比較驚心動魄的事情？
2014-12-04 09:22:06
我們大概是去年12月底接到了組委會發來的邀請函，邀請參加這次APEC領導人服裝的設計工作。從那個時候就開始進行了設計草圖的階段，到3月份提交了設計的效果圖，進行了初評，後來又通知進行復評，做成實物樣衣，後面又很多次的反覆甄選工作，一直到差不多在9月中下旬左右，我們才得到了一個具體的反饋意見，最後是哪幾套方案入選，作為最終的在水立方宴會當中向世界亮相。
相當緊張，9月底才得到了準確的消息，那個時候我們才把選定的這些款式做成了畫冊，提交給外方領導人，讓他們來陸陸續續進行選擇。比如説男領導人，我們都是立領、對開襟、連肩袖的式樣，但其實一共提交了四款五個顏色，四款雖然大形是差不多的，廓形是差不多的，但有一些細微的差別。可能大家會看到比如説習大大穿的是圓擺的，普京和奧巴馬穿的下襬是直擺的，有的是一粒直扣，也有的是五粒直扣。所以，本身這個款式，我們當初説希望它是和而不同，看起來都差不多，但仔細觀察又有細微的差別，同時色彩上也有五種不同的顏色，我們把這些都印成畫冊提交給外方領導人，讓他們自己來選擇，喜歡哪個款哪個顏色，這些資訊反饋回來之後，包含他個人的這種服裝尺寸，身體尺寸，我們只有在收到這些資訊之後才可以開始製作。所以，實際上一直到十月中下旬還有個別的領導人才提交過來他們的選擇和他們的尺寸，所以你想，11月10號就已經開始了，所以，製作的週期是非常緊張。主要是在試衣的過程中，其實是有些非常緊張，比如説像墨西哥的總統及夫人，他們是10號下午四點才到達酒店， 6點半就要進入宴會會場開始了，我們四點鐘把衣服取回到我們的製作中心，所有的人都圍著一件衣服，主要是夫人的衣服，那件旗袍，因為她的穿著習慣是希望非常的合體，所以整個的一些維度上全部進行了修整，可以説在一個多小時內就把它完成，非常的緊張。
2014-12-04 09:22:22
您對於自己這次的表現是打多少分？哪些地方是您自己最滿意的？
2014-12-04 09:22:37
打80分吧，我至少覺得自己這次真的是盡力而為了，但是還是會有一些小的遺憾和覺得還有不夠完美的地方，因為做設計師好像這是永遠的一個對自己的要求，沒有完美的設計，每次都會覺得如果有時間的話還可以做得更好，沒有哪一點可以説是最滿意的，因為我們這次整個的設計過程包括甄選過程，無論是男裝還是女裝，其實都經過了無數輪的修改和綜合了許多設計師以及專家和領導決策的意見，實際上它是集體智慧的展現。不能説某一件衣服非常好或者某一件衣服相對較弱，我們都是在每一塊工作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您要説對我來説有特別意義的，那可能主要是像男領導人的布料非常特別，包括女配偶有一款布料是漳緞，這兩款布料本身都是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産傳承的織物，前期我們也是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對它進行創新、改良，從圖案上、製造工藝上、紗線上下了很多的功夫，可以説這次在布料上還是很有特色的，尤其是把我們一些老的傳統型的織物能夠通過創新型的手段讓它煥發青春，這對我們是特別有意義的一件事情。
2014-12-04 09:22:54
現在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中式服裝走入我們的視野，您覺得一件中式服裝相比于其他的服裝而言，最珍貴的一點是什麼？
2014-12-04 09:23:10
我覺得一件中式服裝對於大部分人來説，在於它和我們的文化、和我們血脈裏的這種民族情結是連接的，這是你幾千年傳承下來我們自己的中華民族的血脈，這種傳承通過你的穿著能夠展現出來，這一點是最棒的事情。這和你穿一個僅僅追隨西方的潮流，街頭的時尚，不含有你的民族基因的東西，那麼它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2014-12-04 09:23:24
您覺得當下中國人對於中國傳統文化，中國傳統美的一種推崇和當下這個時代有沒有一些特殊的聯繫？
2014-12-04 09:23:38
肯定有聯繫的。中國比較特殊，我們自己的文化尤其是像服裝文化，應該説在相當長的時間裏，因為各種政治的、經濟的、社會的原因可以説是中斷了，甚至在我們日常生活中都消失掉了。中國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尤其是年輕人從來沒有穿過具有自己民族意味的傳統服飾，可以説真的是這樣。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還穿過中式棉襖，奶奶幫著做的，但好像也是幼兒園、小學一二年級的記憶了，在那個時期，出現了羊毛大衣或者是羽絨服，中式的小棉襖以前過春節時都會穿的新衣服好像後來都消失掉了。我們因為恰恰是這種曾經的缺失到了今天，整體我國的經濟水準都上來了，大家的物質生活越來越好了，實際上就開始關心我們自己曾經的傳統文化到底是什麼，我們的傳統服飾是什麼。包括很多年輕人，一些漢服的愛好者和推動者，他們都希望在我們自己的傳統節日裏面，中國人是不是應該有自己的，能夠展現中國傳統服飾之美和我們文化底蘊的服裝來展現一下我們自己的文化自信和民族自信，所以這個是非常重要的。
同時，這幾年又恰恰是中國希望實現文化興國的大時代背景，服裝更是作為一個很重要的載體或者説一個很直觀的能夠傳遞這種文化自信的事物，所以，我覺得這個都是相互貫通的，都是相互受影響的。
2014-12-04 09:23:51
您在做品牌的過程中，覺得中國人現在對於中國傳統服飾文化的認知到了哪個程度呢？
2014-12-04 09:24:05
因為我自己做楚和聽香的新中式風格的品牌，其實真正有機會接觸到很多國內的甚至包括國外的一些對中式服裝感興趣的消費群體，所以對他們這幾年的發展變化我特別感同身受，尤其是看到消費群體的人群在不斷的擴大，從早期的集中在演藝界，演員明星包括這種純文化界的導演、藝術家、文化人士逐漸向其他的職業圈子包括不同的人群去擴散，這也是我這兩年特別有深切體會的一點。尤其這兩年開始有一些原來從事金融行業的或者是在政府工作的一些公務員，之前我會認為、或者他們自己也認為他們不可能穿中式服裝，覺得中式服裝只是搞文藝的人才會穿啊，但現在他們也慢慢對中式服裝發生了濃厚的興趣，逐漸也是希望在某一些場合，尤其是一些涉外場合裏去穿著中式服裝。
2014-12-04 09:24:19
您做中式傳統服裝的研究和教學，同時也在經營自己的品牌，您覺得在經營品牌過程中最困難的一點是什麼？
2014-12-04 09:24:31
做教學研究相對來説更單純一些，做品牌是一個更複雜的過程，尤其在中國我們推這種新中式的風格，即使是現在我們希望APEC過後新中式風格會引起更多人的關注，包括未來市場推廣上也能夠前景看好。但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新中式服裝仍然是屬於少數派，都不是主流的這樣一個狀態，所以，無論從商業運作上還是到專業的從業人員上，其實都是不匹配的，發展相對於其他的時裝行業可能更緩慢一些。就説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中式服裝的手工製作，實際上我們現在去招募，只有很多年的老師傅可能才會懂得怎麼去手工縫紉中式服裝，現在我們新工人都要進行新的培訓，沒有太多的這種專業從業人員具有這種一上來就可以拿得起來一件中式服裝的功力，尤其絲綢布料是非常不好做的，沒有做過專業培訓，即使他在時裝廠裏工作過，做過西服也做不好中式服裝，所以它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但我相信隨著産業發展的不斷壯大，這樣的品牌越來越多，這樣的市場需求越來越多，一定相關的從業人員也會越來越多，包括消費群體，從一開始對中式服裝這種認識，對文化的這種理解都需要設計師或者品牌的團隊要做很多的推廣工作，很耐心地去講解。還是回到剛才那個話題，曾經斷了很長時間，很徹底的從中國人的生活當中失去過，我們如何把它找回來，這是挺大的難度。
2014-12-04 09:24:45
您為什麼會對中國的傳統服飾情有獨鍾，有沒有一些機緣推動您走上這條道路？
2014-12-04 09:24:59
我是在讀研究生的時候也是受到我的導師李克瑜先生的影響，在此之前我所受的服裝教育應該説是完全西化的一套現代的時裝産業化的理論教育，無論從設計、從畫效果圖開始一直到裁剪縫紉，基本上的這些技法包括設計的風格都是在學習西方的時裝大牌，包括他們的産業化運作方式。一直到我讀研究生開始，我也是受我的導師剛才説到李克瑜老師，他也是中國著名的時裝設計家，也可以説是中國時裝界一位老前輩級的先生了，中國在八十年代的時候其實沒有所謂的時裝設計師行業，在此之前像李克瑜老師還有很多其他老師都是從事工藝美術研究或者舞臺服裝設計的，像李老師是中國第一部芭蕾舞劇《天鵝湖》的服裝設計師，也是在中央芭蕾舞團工作多年，為中國很多芭蕾舞劇、歌舞劇，包括像《魚美人》這種民族舞劇都設計了中式的服飾或者民族服飾，比如像《天鵝湖》他也加入了很多中國傳統服飾的元素進去。
所以，這些老一輩的設計大師們或者説教育家們，他們特別希望在培養我們的時候能夠讓我們把中國傳統的這些服飾文化能夠傳承下去，所以從他開始對我們有了非常嚴格的要求，就一定要鼓勵我們從中國傳統的服飾當中去汲取靈感，尋找創作的資源，也告訴我們中國幾千年的服飾大國可以選用的可以説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一個資源寶庫。所以在他的耳提面命的教導下，我們逐漸開始對中式傳統文化服飾發生興趣，在教學上我們也開始學習製作傳統的旗袍，自己來學習，通過最古老的這種織造方法去裁剪去縫紉，尤其是自己親自去穿，我第一次穿旗袍，人生的第一件旗袍其實就是在研究生期間自己設計自己縫紉的，而且是按照最傳統的裁剪工藝，不是西式的裁剪方法，沒有那麼多的紡道，也不是那麼合體的一件旗袍，可是穿在身上，那種把東方女性很含蓄的很優雅內斂的那種美能夠充分展現出來，也是在第一次穿著那件旗袍之後深切感受到的。
從那一刻我才發現中國的衣服，我們自己傳統的服裝是這樣的美。所以，也在那之後很湊巧參加了一個國際的設計大賽，也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主辦的一次國際青年設計師大賽，那年的主題恰巧也是叫做雅致中華，要求全世界的設計師都用中國為題材來設計一件衣服。所以我剛剛做完旗袍，就在李老師的指引下，我們的研究方向，當時碩士論文的課題就是東方風格服飾的再創造，所以，所有的研究方向都在朝著這個方向在發展。那麼接著參加了這個比賽之後，又正好拿了金獎，實際上也是對自己的一種鼓勵和肯定。
2014-12-04 09:25:13
拿了這個獎之後對您真正立志説我要做這樣的服裝有一個很大的推動作用吧？
2014-12-04 09:25:33
其實拿獎之前在老師的指導下不能説立志，已經比較明確了自己的方向，而且是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沒有一種強烈的好像要改變什麼或者説確定下來什麼，就是那麼喜歡，就是願意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2014-12-04 09:25:49
在做中式服裝的過程中，您覺得您得到的最大收穫是什麼？
2014-12-04 09:26:02
怎麼説呢，最大的收穫，剛才也説到一個話題，為什麼今天我們都突然關注起自己的傳統文化了，其實中國的傳統文化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能夠給大家的心靈帶來滋養的就是它對和諧的、對人與自然的、人與人之間的，包括你與自己內心的這種和諧的追求，這個其實是中國人特別在意的，尤其是這種超越物質之上，超越形式之上對精神的、對神韻的美的這種追求，恰恰是當下我們這個社會特別需要的。所以，這種在精神層面上的追求恰恰是中國文化能夠給我們帶來很多撫慰和甚至解決一些精神困惑的地方。所以，我們在從事中式服裝設計的過程中，不僅僅是學習旗袍怎麼去裁剪或者這個布料怎麼織造、怎麼繡花，還是對大的中國傳統文化有比較深入的了解，當然現在我仍然在學習過程中，因為它太博大精深了，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但僅僅是看到冰山一角就已經受益匪淺了。
2014-12-04 09:26:16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但這個時代很多人把它拋在一邊，所以有一個渠道去進入它其實是很好的。謝謝您接受我們的採訪。
2014-12-04 09:26:30
（責編/主持：張楊；攝像/後期：劉哲；攝影：董寧。）
2014-12-04 09:2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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