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今年是聯合國成立80週年，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成立80週年。作為聯合國的專門機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也成立於80年前，旨在促進各國在教育、科學及文化領域的合作。當前，單邊主義抬頭、地緣衝突加劇，聯合國面臨著改革的迫切需要，教科文組織也面臨著一些國家“退群毀約”的挑戰。在這樣的背景下，各國應如何加強教育、科學、文化領域的全球治理？中國在其中可以發揮怎樣的作用？為了回答這些問題，本期節目專訪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東亞地區辦事處主任夏澤翰。以下文字由訪談實錄整理：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東亞地區辦事處主任夏澤翰接受中國網《中國訪談》專訪。（攝影：楊楠）
·教科文組織之使命——“於人之思想中築起保衛和平之屏障”
中國網：我想大家對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都不陌生，但可能對其具體工作沒有太深入的了解。那麼，能否請您為我們介紹一下教科文組織的使命和架構？其主要職能有哪些？在聯合國體系當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在全球治理方面發揮著什麼作用？
夏澤翰：教科文組織，全稱是聯合國教育、科學及文化組織，就是教育（E）、科學（S）和文化（C）這幾個方面，在聯合國系統裏有著特殊職能，因為我們負責的是聯合國非常重要的智力方面的工作。所以我們常説，教科文組織是聯合國的“智力機構”。
我們致力於推動教育事業發展，特別是涵蓋從學前教育到中學教育的各個階段，同時負責制定相關標準，分析全球教育領域面臨的各種挑戰，並積極推動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特別是其第四項目標“優質教育”的實現。
我們聚焦的另一重要領域是科學技術領域。此外，我們的工作範圍還涵蓋地球科學、地質公園、生物多樣性保護以及水資源管理等環境議題。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方面是，如何利用科學來促進可持續發展。
在文化領域，我們的工作包括（保護）世界遺産，例如非物質文化遺産；在創意方面，我們有創意城市網路。此外，我們還承擔著聯合國傳播與資訊方面的重要職能——也就是您所從事的媒體相關工作，比如（提升）媒體素養。
同時，我們也高度重視倫理相關議題，例如社會及人文科學範疇內的人工智慧倫理、神經科學倫理、科技倫理等。
此外，我們還積極促進青年發展，加強青年與世界的聯繫。
這些工作領域展現了我們作為聯合國智力機構的作用，我們的使命源於兩次世界大戰的教訓——必須避免戰爭重演。我們的使命是“於人之思想中築起保衛和平之屏障”。為此，我們通過教育、科學、文化，通過增進對倫理議題的理解，推動傳播與資訊交流，來築起抵禦戰爭的屏障。在全球範圍內，我們與成員國密切合作，並與中國保持強有力的夥伴關係，有效推進這項工作。
同時我們也致力於制定標準。就像中國提出的全球文明倡議，這很大程度上也體現了我們在文化領域的理念——例如通過《世界遺産公約》來確立標準。具體而言，我們通過制定這些標準，以保護具有突出普遍價值的世界遺産，並由各成員國採納落實。一旦入選世界遺産，比如最近的北京中軸線，入選後這項遺産就屬於全世界。同樣，如果別的國家也有世界遺産，那些遺産也屬於中國。這正是我們所説的促進跨文化對話，以增進不同文明間的相互理解，這也是我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當人們開始開展相關工作時有全球標準可遵循，還可以實現跨越國界的合作，這可以帶來和平，也有助於促進可持續發展。這是文化領域的例子。
再比如水資源管理。水資源管理也不是單一國家的問題。許多河流流經多個國家，但即便在一個國家內部，要實現河流治理、環境改善和生物多樣性提升的最佳實踐，也需要相互理解，互學互鑒。
在環境領域，比如生物多樣性保護——像中國的大熊貓、越南的金頭烏葉猴——我們應該遵循怎樣的標準才能更好地保護生物多樣性？如何保護不同的區域？我們需要通過更先進的科學知識、更優質的教育、對文化更為深入的理解，來增進對我們生活的世界、對我們居住星球需求的認知，來實現可持續的生活方式。為了這個美好的世界，我們該如何攜手守護並珍惜現有的一切？
與此同時，我們也在為多邊主義、和平以及可持續發展創造環境。正如中國提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通過人文交流，我們把專家，把那些守護遺産地和優秀非物質文化遺産的人們聯結在一起。比如最近成功申遺的春節，就是一項非常有趣的非物質文化遺産，還有京劇也是。那麼，我們該如何共用全球最美好的事物？各國之間有太多東西可以相互學習，以促進文明間的相互理解，創造跨文化對話的機會，從而築起和平屏障，避免戰爭衝突，這正是教科文組織作為聯合國專門機構的核心工作。我們正與中國乃至全球的優秀同仁們攜手推進這項偉大事業。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東亞地區辦事處主任夏澤翰接受中國網《中國訪談》專訪。（攝影：楊楠）
·駐華四年：“我見證了中國在各領域的巨大飛躍”
中國網：接下來，我們來聊聊您的個人經歷。您于2021年開始擔任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駐華代表。過去四年間，您個人取得的主要成就有哪些？中國與教科文組織在過去四年裏最顯著的合作成果是什麼？
夏澤翰：我是從2021年開始擔任駐華代表的。當時我從印尼調任過來，之前我是在雅加達擔任地區代表。當時正值新冠疫情時期，應對疫情的工作很有啟發性。在推進各項工作的同時，我們重點探索了如何運用虛擬現實技術，以及將攝像設備與網際網路連接起來的技術，讓人們遠端體驗世界遺産，同時將相關技術用於生物多樣性監測。那段時期確實令人難忘。
我到任後，啟動了不少能與當地民眾緊密聯繫的項目。其中一個長期項目，是我們與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和梅賽德斯-賓士合作了超過15年的中國世界遺産地保護項目。在此框架下，我們共同守護了包括大熊貓棲息地在內的多處遺産，並與苗族村寨開展合作。這一項目還幫助我們連接了眾多領域，促成了與故宮博物院的合作。
當時，中國政府提出了碳達峰碳中和目標，所以我們的另一個工作重點是助力（中國）實現碳中和目標。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的遺産地在此過程中如何發揮重要作用？我很幸運地啟動了一個項目，將教科文遺産地與碳中和理唸有機結合。我們與風景優美、保護價值巨大的海南島開展了合作，也與巫山等遺産地建立了合作關係。同時，我們還攜手清華大學等眾多夥伴共同推進項目。
我們還啟動了一個項目，旨在增進年輕人對環境的理解，並引導他們思考該如何行動。比如，如何保護生物多樣性，像海南的長臂猿，非常特殊，我們該如何保護它們？保護長臂猿不僅僅是要保護它們本身，更要保護它們的棲息地。這需要我們思考如何具體實踐生態文明理念。這是一次非常棒的經歷，我們以學校為紐帶連接年輕人。此外，我們還與清華大學等高校的學生合作，將知識傳授給他們，再由他們給中小學的青少年們授課，這非常有意思。
在我任職期間，還有一些其他重要事項。例如，2021年，我去了福建福州，參加了在那裏舉辦的第44屆世界遺産大會。大會由中國政府在新冠疫情期間組織，運用技術手段使得世界各地的人們參與其中，那是一屆非常成功的盛會。
此外，在可持續旅遊領域，我們也取得了多方面的進展。例如，我們攜手甘肅省政府，與世界銀行展開闔作，在甘肅啟動了一個推廣物質與非物質文化遺産的新項目。我自己曾多次到訪敦煌，那真是個絕妙的地方，美輪美奐，最令人讚嘆的是，敦煌是不同文明的交匯處，人們在此相遇、交流。莫高窟更是奇觀，你能親眼看到宗教、傳統、中國的生活方式以及家庭觀念是如何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還有非物質文化遺産，比如音樂及其發展歷程，敘事藝術等。我們與甘肅省內多位市長合作，共同推廣這些物質與非物質文化遺産，發展新型可持續旅遊。在我看來，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項成就。
我們也與中國多所大學展開了合作。我們設立了一個新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席，專注于地質學領域的數字躍遷，研究如何利用技術來解讀不同地層資訊，並與全球最新科技實現聯動。我們還在中國石油大學設立了一個關於碳中和的教科文組織教席，將經濟學與碳中和聯繫起來。
此外，我還擔任了聯合國中國殘障主題組主席。中國是一個很有遠見的國家，出臺了像《無障礙環境建設法》等一系列法規。在中國，我們與許多機構以及各國大使館展開闔作，包括殘奧委會也是我們的合作夥伴。
我在中國與許多殘疾人工作者打過交道，遇到了不少能力出眾的人士。一些女士帶領殘疾人團體，推廣特殊戲劇和藝術等創意産業，以此呈現殘疾人面臨的挑戰和問題。同時，我們也成功幫助殘疾人與聯合國系統的全球殘疾基金建立聯繫，並與博物館等文化機構展開闔作。我們一直在探索，如何利用技術手段，讓殘疾人更好地欣賞故宮和中國其他博物館的文化遺産。所以，要説成就，這方面的成果確實不少。
不過最重要的是，我在這裡結交了許多朋友。我1999年第一次來到中國，有些朋友甚至在我加入教科文組織之前就相識了，因此在華任職期間，我還能重逢多年前結識的老友。我教過的學生如今有不少已成為教授，在四川、武漢等地工作，這也讓我能與這些地方保持聯繫。
我們啟動了不少有意思的新項目，也在持續推進既有項目。比如我特別喜歡去長沙，長沙是毛主席的故鄉，我們在那裏舉辦了“一帶一路”青年創意與遺産論壇——長沙也是教科文組織認定的“媒體藝術之都”。我們與長沙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夥伴關係，通過教育部下屬的教科文組織全國委員會，匯聚全球青年，同時聯動南京和平論壇、青年論壇等平臺。
我們還在其他國家開展合作項目，比如通過教科文組織下屬的中心與蒙古國建立聯繫。我們在深圳設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中心，主要利用資訊通信技術推動高等教育發展和智慧課堂建設。我們將部分技術成果推廣到了蒙古國，同時也將其引入了巴基斯坦和非洲地區。通過這些中心，我們完成了許多有意義的工作。
我們還與北京師範大學合作，推廣教育促進鄉村發展的理念，研究中國如何讓八億人擺脫貧困，以及教育在其中發揮的關鍵作用。我們共同發佈的相關報告已成為優秀範例，幫助其他國家結合自身國情學習借鑒，思考如何通過優質教育書寫人類尊嚴與進步的新篇章。這段工作經歷對我來説十分寶貴，類似的案例還有很多很多，我可以一直講下去。
中國網：看得出您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也走訪過中國的許多地方。您很早之前就來過中國，現今您在這裡工作生活也已超過四年，對中國可謂非常了解。那麼，您如何評價近年來中國在教育、科學和文化領域取得的進展？
夏澤翰：中國在各個領域都實現了巨大飛躍。作為一名水資源管理領域的科學家，我深有體會。1999年我初來中國時，在長江流域的重要水庫地區研究水稻節水灌溉。此外，我還去過開封研究如何將地下水利用與水稻種植相結合。當時，節水對中國而言是至關重要的課題。
我親眼見證了中國在水資源管理上的巨大飛躍——這不只體現在當年的節水工作上。我們在陜西省開展的工作還涉及廢水處理回用。當時，許多河流、濕地和湖泊污染嚴重，而隨著生態文明建設的推進，如今我看到絕大多數水系不僅得到了修復，水質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善。河長制的推行堪稱奇跡——10年左右的時間裏，中國何以取得如此巨大的進步？在我看來，中國在水資源管理、水科學和水研究領域均實現了巨大飛躍。中國還在推行河流倫理的理念，這是一大亮點。
與此同時，在文化領域，以《世界遺産公約》為例——第44屆世界遺産大會在福州舉辦時，“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項目成功列入名錄。我曾到訪泉州，這座多元文明交融的美麗城市令人驚嘆。如今中國已擁有60處世界遺産，數量可觀，但更關鍵的是遺産的品質。當你走進敦煌，就能真切感受到絲路精神，那裏曾是宗教、文化、信仰與思想的交匯之地。敦煌與印度和阿富汗等國的石窟遺産地之間成功進行了聯動，效果很好。敦煌還與柬埔寨攜手合作，協助開展吳哥窟的保護工作。而故宮博物院則與擁有眾多世界遺産的埃及建立了合作關係。
與此同時，在中國國內，一種屬於世界的歸屬感正在形成，這就是我們所説的世界公民意識。這一點非常重要，比如中國的茶文化、傳統的制茶技藝。據我了解，中國有超過2000種茶葉，茶已成為中國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親友聯絡感情的紐帶。茶是非常美好的事物。如今，“中國傳統制茶技藝及其相關習俗”已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文化遺産名錄。我們思考的是，如何利用非物質文化遺産為年輕人創造新的商業機會？比如那些練習傳統樂器的人，可以借助網際網路的力量，融入全球電子商務的浪潮。
中國在許多方面都取得了進展，給人以啟迪。我認為很重要的一點是，中國為偏遠地區的生産者搭建了通往外部世界的橋梁，比如種植核桃的農民。現在，如果北京的消費者想買核桃，只需登陸淘寶，查看核桃産地、用戶評價，通過微信或支付寶支付，核桃就能直接送到家門口。這在鄉村振興領域是一大進步，為農村地區的人們創造了機會，使他們能從經濟、社會以及産品行銷等多個維度，融入國家發展進程。這方面的確實現了巨大的進步。
同時，在技術與職業教育領域，我們在深圳職業技術學院設立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席。我曾到訪過深圳職業技術學院，在那裏親眼見證了年輕人的編程能力，學生們深入研究比亞迪電動汽車，思考自己如何能成為汽車産業中有價值的一員——這是巨大的進步。如今比亞迪已成為全球最重要的汽車品牌之一。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進展，而科學技術正是實現這一飛躍的關鍵動力。
另外很重要的一個領域是太陽能電池板。我在中國到訪過不少太陽能發電站，親眼見證了太陽能電池板是如何為人們提供分佈式能源解決方案的。中國在太陽能技術研發上取得了顯著進展，大幅降低了太陽能電池板的價格。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我可以一直講下去，在手機行業也是如此，比如小米、真我手機。我最近在巴基斯坦買了一部真我手機，性能突飛猛進且價格合理，存儲空間又大，也很適合年輕人用它暢玩遊戲。這部手機不僅凸顯了技術進步，更體現了共同富裕的理念。拿到這部手機後，我很高興地看到，它的背面標注著“中國研發，巴基斯坦製造”——這體現了技術轉讓的重要性。中國實現了高水準技術發展後，樂於與其他國家合作並轉讓技術，我認為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這使得其他國家的年輕人也能融入發展生態之中，為自己創造可持續的生計和新亮點。
此外，依託共建“一帶一路”倡議，教育領域的合作已從中國延伸至眾多國家，非洲更是其中的重點合作區域。在這一過程中，中國大學的辦學標準也在不斷提高，這類例子我可以舉出很多。在非物質文化遺産保護方面，我們不僅有春節（申遺）的例子，還有古琴，以及京劇等博大精深的戲曲形式。
在我看來，中國正在進入一個超越傳統發展的新階段，人們更注重生活品質與價值的享受，重視文化傳承，同時也理解技術的價值——比如物聯網的應用，同時也在積極推動知識分享，參與教科文組織在健康、技術領域推行的開放科學計劃。我們在中國設立的教科文組織各類中心，正是通過科學技術、工程、數學等領域的合作，將家庭觀念、中國哲學與現代技術相融合，在這些方面取得了顯著進展。
中國網：中國作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成員國，在教育、科學、文化等領域的全球治理中主要做出了哪些貢獻？
夏澤翰：中國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國家，大力支援聯合國系統和多邊主義。中國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主要資金供給國之一。但除了資金支援，更重要的是中國通過南南合作聯結世界——比如在文化領域，中國協助柬埔寨進行世界遺産地保護，與埃及、越南等地的遺産地開展合作，等等。
這些都非常重要，教科文組織還設有覆蓋中國及其他國家的教席計劃。我們在女童和婦女教育方面的重大項目迎來了啟動10週年紀念。中國在這一領域發揮了卓越的引領作用。中國還與教科文組織共同設立了女童和婦女教育獎，這對於女童和婦女而言，對於世界許多偏遠地區的教育事業而言，都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我們還共同設立了孔子教育獎，並通過長城獎學金吸引世界各國學生。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
現在，我們即將在上海設立一個極具創新性的一類中心，也是全球第10個這樣的機構，聚焦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STEM）領域。該研究所不只服務於中國，更面向全世界。我們堅信它將為青年和專業機構提升STEM教育品質，推動可持續發展，加速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實現。
同樣重要的是，研究所將為年輕人開闢路徑，讓他們能夠借鑒中國的進步方式，比如手機製造，如果在中國能夠生産這些手機，那麼在非洲國家，如衣索比亞、索馬利亞等地也能生産。這將推動創新邁向新高度。
我多次到訪中心的所在地上海，那裏年僅10歲的孩子能夠對無人機進行編程，不僅能做到單機操作，甚至還能實現多機協同，這讓我大為讚嘆。要做到這一點，需要掌握新型電腦技能。上海擁有優秀的人工智慧基礎設施，每年舉辦世界人工智慧大會以及其他高水準創新會議，未來必將成為全球STEM的中心。這無疑是中國的一項重大成就，也是中國為教科文組織作出的諸多重要貢獻之一。
這類合作益處良多。我們的許多中心，例如與中國科學技術協會合作的項目，正在人工智慧及其倫理規範領域推動更高層次的能力建設，這些都是極具價值的投入。在曲阜舉辦的尼山世界文明論壇，匯聚各方專家探討水資源管理議題，促進水與文化的融合。這些都是重要貢獻。通過以上方式，中國做出了諸多貢獻，在全球産生了重大影響。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東亞地區辦事處主任夏澤翰接受中國網《中國訪談》專訪。（攝影：楊楠）
·聯合國成立80週年：“我們需要更強大的聯合國和教科文組織來應對挑戰”
中國網：接下來我們談談面臨的挑戰。今年是聯合國成立80週年，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週年。但當今世界依然充滿危機與挑戰，聯合國也在進行系統性改革。那麼，您認為教科文組織工作中面臨的主要挑戰是什麼？
夏澤翰：教科文組織的工作依然至關重要。回顧這80年，我們取得了不少進展，但挑戰依然存在：世界上的衝突與戰爭仍未停息；許多人沒有受教育的機會，缺乏良好的住所或住房，無法獲得安全飲用水，缺乏基本的衛生設施；城市的可持續發展也面臨挑戰。
這些挑戰依然存在，正因如此，我們不禁思考聯合國2015年通過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基礎。因為在許多領域，我們不僅沒有進步，甚至出現了倒退。如何持續凝聚世界的善意？如何確保如聯合國所言“不讓任何人掉隊”？——這絕非易事。我們要確保每個孩子都能接受教育，確保人人有飯吃，有體面的基礎醫療設施，有像樣的工作，確保城市實現可持續發展，確保創新不斷涌現，良政在全球施行。
要解決我們面臨的諸多挑戰，必須充分尊重國際法，並確保我們能夠持續保護最珍貴的遺産。儘管中國等許多國家取得了巨大進步，但中國自身也面臨挑戰——例如在高等教育領域，需要推動大學達到與全球一流院校同等的國際化水準；需要避免工業發展帶來的環境影響，不斷改善空氣品質，加強水資源保護。所有這些議題都需要持續評估。
與此同時，我們的資金有限，必須想辦法提升資金的使用效率，讓投資産生乘數效應。以教育為例：我們可以為小島嶼發展中國家提供書籍。我曾在一個美麗的小島國推進過相關項目，通過為偏遠地區民眾送去書籍和科學實驗設備從而提升當地的教育水準。這方面至今仍是挑戰。我們必須利用有限的資金持續應對這些問題。
我們還需要構建一個支援跨文化對話、尊重所有文明、促進全球不同文明共存的世界。我們的世界要為“全球南方”國家創造合作空間，通過南南合作互幫互助；推動從化石能源向可再生能源轉型。這些挑戰始終警示著我們：我們需要更強大的聯合國系統，以及作為聯合國專門機構、更強大的教科文組織，來不斷推行這些理念，應對當前挑戰。
在我有生之年，我希望能看到這樣的世界：每個孩子都能接受教育，人人擁有體面工作，獲得有營養的食物，受教育權得到保障，城市實現可持續發展。我們能夠安心飲水而不必擔心水傳播疾病；我們能夠有效應對洪澇、乾旱等災害。這些挑戰與氣候變化及人類健康問題緊密相關。在應對現實挑戰的同時，我們也要為這些理想持續努力。
聯合國關乎你我，關乎我們每個人。我們需要攜起手來，讓世界更具可持續性，相互尊重，賦予所有人尊嚴；相互合作，分享科技紅利。同時必須協同應對科技帶來的負面效應——包括人工智慧的潛在危害、神經科學及其倫理問題等。我們要以人類的道德自覺應對這些挑戰，更需要從思想根源上消除戰禍，通過強化多邊主義、增進相互理解與尊重，築起保衛和平之屏障。
·展望未來：因地制宜推廣“中國經驗”幫助更多國家取得發展
中國網：接下來，我們再聊聊未來。科技變革為教育、科學和文化發展帶來新範式與機遇的同時，也為全球治理帶來挑戰。展望未來，您認為教科文組織的工作重點將是什麼？中國又能發揮怎樣的作用？
夏澤翰：通過在成員國開展的工作，教科文組織已意識到了其中許多挑戰的存在。早在2021年，我們便前瞻性地預見了人工智慧可能被誤用和濫用的風險，併發布了《人工智慧倫理建議書》。人工智慧正被用於提升教育品質和人類健康水準，在諸多方面發揮有益作用。當前重點在於如何確保人工智慧倫理及其治理體系在全球、各個國家乃至具體機構層面得到充分理解與落實，並確保我們有能力應對以上問題。
未來，我們還需應對科技鴻溝、數字鴻溝等問題。教科文組織正著力促進開放科學及開放科學基礎設施發展。這項工作也是我們貫徹《聯合國憲章》人權條款的一部分。教育是基本人權，獲取科學、知識和文化同樣是基本人權。如何將這些理念轉化為現實？從這些角度看，教科文組織的工作變得愈發重要。在此過程中，我們與中國積極合作，中國也給予了其他國家大力支援。
如何確保我們不是機械地將中國的經驗輸出，而是結合當地實際情況傳遞理念給需要的人？如何協助這些國家進行能力建設，與中方科學家、工程師及産業進行對接？這不僅是能力建設的重要內容，也與教科文組織公約的規範制定息息相關。例如，在高等教育品質標準統一方面，專業資格互認仍是全球許多國家面臨的最大障礙之一。如何統一各國教育標準，讓持有專業資格的工程師等專業人才實現跨境流動？我們如何確保能在此基礎上，繼續建立跨境工作的新模式，共同應對跨國挑戰，處理與大數據、衛星相關的議題，並將這些技術應用於減災防災？
也就是説，未來在許多領域，我們可以通過更先進的科技、更強的韌性、更優的災害響應能力，以及對不同文化更為深入的理解、不同文化和民族之間的平等對話，來推動下一階段的發展。
正如中國所説的，要實現全球文明，我們也需要珍愛青山綠水，呵護全球自然生態，從而享受生態文明的成果。我們在中國獲得的經驗，如何能應用到全球的寶貴資産上，來保護生物多樣性？因為目前全球生物多樣性仍在持續喪失。我們該如何守護跨越國界乃至全球的生物多樣性？此類面向未來的挑戰還有很多，我們可以借助技術手段、地方知識和聰明才智，更加自信地攜手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