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工程師”袁偉:解碼聯合作戰的衝鋒者
 

時間:2023年8月4日
嘉賓:中部戰區某直屬單位高級工程師 袁偉

中國網:近日,中央宣傳部、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聯合發佈13位“最美新時代革命軍人”,中部戰區某直屬單位高級工程師袁偉獲得表彰。2015年,我軍組織架構重塑,把聯合作戰指揮的重心放在戰區。次年,還在火箭軍某基地工作的袁偉做出了大膽決定。一切從零開始,聯合作戰需要什麼,袁偉就鑽研什麼。作為聯合作戰指揮機構的一名技術人員,袁偉既是“技術控”,也是“作戰通”,他注重從聯合指揮角度去審視技術保障工作。袁偉帶領團隊開發百餘項系統功能,牽頭參與重大科研課題10余項,榮獲軍隊科技進步三等獎,破解倣真計算、效能評估、作戰協同等難題,為提升聯合作戰指揮新質保障能力做出了突出貢獻。

“最美新時代革命軍人”,中部戰區某直屬單位高級工程師袁偉。 (中國網 王一辰 攝影)

中國網:袁高工,你好!首先,祝賀你被評為“最美新時代革命軍人”。

袁偉:謝謝!

中國網:如果結合自己的專業、崗位和任職經歷來説,你眼中的新時代的革命軍人應該具備哪些特質?

袁偉:我認為我們新時代的革命軍人應該具備的素質就是我們常説的“四有”。

第一,有靈魂,核心是聽黨指揮。就是要對黨的理想高度認同、對黨的信仰忠貞不渝、始終保持著對實現中國夢、強軍夢的堅定信念和信心,一切行動聽從黨中央、中央軍委和習主席指揮。來到戰區這幾年,我們始終把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和習近平強軍思想作為必修課來反覆深入學習。通過學思踐悟,增強對黨的價值追求和前進方向的高度政治認同,切實把我們的精神狀態激發出來,奮進力量凝聚起來,緊貼戰略方向現實威脅和練兵備戰的難點問題,領會強軍打贏的方法論。

第二,有本事,核心是素質過硬、能打勝仗。就是要把打仗作為主業、專業和事業,練就過硬的作戰能力,有效履行使命任務。過去在軍種部隊時,就是要練熟用好手中武器裝備,無論是一支槍還是一枚導彈,只要衝鋒號響起,我們都能拉得出,打得贏,都是能打勝仗的“刀尖子”。來到戰區之後,我感到我們的職責更重,如何拉部隊,怎麼打得贏,都是我們的課題,我們必須不斷練謀略,練體系,強手段,才能練就真本事。

第三,有血性,核心是英勇頑強。就是要胸懷不辱使命的強烈擔當,保持堅忍不拔的頑強意志。我覺得作為戰區的科技軍官,我們的血性就是突破“和平積弊”的英雄氣概、支撐“科技強軍”的使命擔當。在戰備訓練和科研工作中,體現出苦幹不苦熬,苦中有作為,苦中爭第一的膽氣和豪氣。

第四,有品德,核心是品行端正。就是要知榮辱、明是非,始終做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有益於人民的人。人民子弟兵始終是人民的子弟。要對得起人民,就必須清除思想之垢,凈化道德情操,紮緊“思想籬笆”,築牢拒腐防線,修煉革命軍人的“金剛不壞之身”。

中國網:2016年,中部戰區剛組建不久,你主動請纓來到這個新單位。對你來説,就意味著跨專業,放棄已取得的工作成績,還要一切從零起步。當時為什麼做了這個選擇?

袁偉:2016年的選擇對我來説真的是挺困難的。當時我在火箭軍老單位,雖不能説是各方面的尖子,但也是骨幹了。我在連隊基層工作了6年,在兩級機關工作了6年,立過二等功、三等功,評過全軍作戰部隊優秀專業技術人才獎、評過優秀共産黨員,不管是專業方面還是個人表現方面可以説是比較好的。在家庭方面,我和愛人、孩子,以及雙方父母也都剛團聚不久。不管在單位還是在家裏,都有人勸我要考慮清楚,有沒有必要去一個陌生的崗位從頭打拼。

在矛盾的時候,我回憶起了2015年參加“紀念抗戰勝利70週年大閱兵”時的場景,我親耳聽到了習主席發出的“全軍將士要牢記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忠實履行保衛祖國安全和人民和平生活的神聖職責,忠實執行維護世界和平的神聖使命”的號召,也親耳聽到了“中國將裁減軍隊員額30萬”的莊嚴承諾。那時候我深深地感到,強軍的責任落在了我們的肩上,要挑起這副擔子,必須敢於擔當,這既是黨和人民的期望,也是當代革命軍人應有的品格。

到戰區去,到離打仗更近的地方去,到聯合作戰的最前端去,這就是我們的榮耀和機遇。想要實現人生的價值就不應該固步自封,戰區是謀戰務戰的第一線,是一片大有可為的廣闊“藍海”。想到這裡,我就更加堅定了來到戰區的決心。我也堅信跟著黨指明的方向走,絕對不會有錯。

中國網:我軍組織架構重塑後,聯合作戰指揮保障是一個全新領域。戰區組建之初,官兵們來自各軍兵種,大家都面臨的是從單一軍種力量運用到聯合作戰指揮的轉變。轉型過程中帶來的困難是什麼?最終是如何破解的?

袁偉:改行聯合作戰指揮保障,碰到的第一個最大難題就是“聯”的問題。原來在火箭軍,我們是“千人一桿槍”,大家拼命學習,訓練的就是手中的導彈武器,錘鍊的是“隨時能戰、準時發射、有效毀傷”的核心能力。到了戰區後,忽然變成了“一人千桿槍”,要求大家對各軍兵種、各式各樣的武器裝備都要了解。許多人都是不適應的。

記得剛到單位的時候,有一次組織研究討論,領導就問我:“你們的導彈作戰能力怎麼樣啊?”我就説我們的導彈射程有多遠、速度有多快,命中精度有多高。然後他又轉頭問另一名從空軍來的戰友:“那你們的地空導彈攔截能力怎麼樣啊?”那名戰友專業也很精通,回答説他們的武器裝備探測跟蹤能力如何強,攔截彈彈無虛發。最後,領導又問:“那你們兩個對抗,誰會取勝呢?”然後大家就開始激烈的爭論,説了一堆專業的術語和參數,但都是雞同鴨講,誰也説服不了誰。

後來,我們做的第一項工作就是打通“內迴圈”,發揮我們都是來自於全軍各軍兵種部隊的優勢,讓“人人都是學習者,人人都當教練員”,所有人都認真地梳理自己原來的專業知識,整理成“聯合第一課”,互相分享,互相學習。有了一定的積澱後,我們再討論剛才的問題,就不會只從“我們的裝備怎麼怎麼樣”出發了。而是變成了研究在整個作戰體系中,衛星怎麼發揮作用,雷達如何發揮作用,導彈怎麼發揮作用,資訊怎麼傳遞,指令如何下達。

再後來,我們感到,單純依靠人腦、人工計算難以回答覆雜體系中的問題,必須要依靠系統手段。於是,我們就是不斷完善手段工具,用數字孿生技術來構建倣真體系,用電腦的推演和倣真來觀察體系中各類平臺的表現和效能。

現在,再有領導問我們類似的問題,我們不會再爭吵了,我們會把他引到系統面前,讓他身臨其境地感受一下,體系是如何發揮作用的。

中國網:你在大學學習的是什麼專業?

袁偉:資訊工程。

中國網:那就是經常和“0”“1”這樣的代碼打交道?

袁偉:是的。

中國網:在外行看來,這不過就是兩個數字,甚至還有些枯燥,可是在你的手裏卻能變出很多“花樣”。我們想知道,作為一名科研人員,代碼在你眼中是什麼樣?編程的樂趣是什麼?

袁偉:剛到國防科技大學讀書的時候,就聽説了早我們20年畢業的學長求伯君的故事。1988年,他在孤獨中寫下了十幾萬行的WPS代碼,給中國帶來了第一款文字處理工具。後來,他憑著情懷,賣了自己的別墅,付出比別人多付好幾倍的勞動和汗水,才讓WPS在激烈的競爭中活了下來,也才讓現在的我們能有一款國産的辦公軟體系統。我覺得他雖然沒穿軍裝,但也是英雄。

我覺得編程最大的樂趣就是能解決問題,提高效率。我剛到火箭軍的時候,是在一個高技術的崗位上,訓練開展門檻很高,因為動用實裝開展訓練,不光訓練消耗大,危險系數也高。如果操作錯誤的話,可能裝備有危險,甚至我們的人身也有危險,因此對於我們新號手來説,必須要求流程清楚,技能熟練。那時候,也沒有太多訓練辦法,就是在上實裝之前把操作規程一字不差的背下來,一個環節、一個動作、一個參數都不能記錯,全部得了然于胸。那會就特別痛苦,厚厚的一本書,死記硬背,考不過的就沒有上崗資格。

後來,我們就琢磨著搞一套模擬訓練器材,在電腦裏構建一個虛擬的訓練場。在這裡,我們不怕忘,忘了系統會提示你,我們也不怕錯,錯了系統會報警,並提醒你重做。通過在模擬訓練器材上不斷訓練,你的整個大腦都被調動起來了,反覆地記憶、強化、整固,所有的操作細節都可以被輕鬆掌握,真正實現了不進陣地能操作,不動裝備能訓練。

但是説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零幾年的時候,網路沒有現在這麼發達,技術也沒有現在這麼豐富,那時候很難找到可用的三維遊戲引擎。為此,我們就組了一個小團隊,有學建模的,有搞數據庫的,有搞電腦圖形學的,有搞網路交互的,就這麼重頭開始,我們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攻克,一個骨頭一個骨頭啃,硬是搞了一套自己的引擎出來。有了這套模擬訓練器材加持,我們的崗前訓練再也不難開展,新號手成長速度非常快,我們單位很快就成了團裏的訓練尖子。

中國網:在研究代碼、編程過程中形成的一些思維方式或者經驗,是否對你日後研究聯合作戰指揮保障起到了一些有益的幫助?

袁偉:還是有挺多幫助的。比如程式員寫代碼是通過指令讓電腦內部的體系科學運轉,解決應用問題。聯合作戰指揮保障是想法設法運用指令讓作戰體系科學運轉,解決作戰問題。二者還是有相似之處的。

我覺得有這麼幾點收穫:

第一是要注重團隊協作。比如在實際編寫程式時,不同的功能模組交由不同成員來完成。這就需要團隊成員之間相互配合,協調工作,達到共同目標。在這個過程中,團隊成員之間要充分溝通交流,大家都要寫註釋,還會針對各自負責的部分進行討論,並提出不同的建議和想法。在聯合作戰指揮保障中也是這樣,沒有哪個人是萬能的,必須充分分工,讓專業的人幹專業的事,再科學地聯合到一起,共同完成任務目標。

第二是要注重標準化。現在,軟體工程的標準化已經非常普遍了,不光程式開發有標準,包括軟體概念的形成、需求分析、設計、實現、測試、製造、安裝和檢驗、運作和維護直到軟體引退都有比較完善的標準。這些標準,可以提高軟體品質、可維護性和安全性,同時也更方便團隊合作。我們的聯合作戰指揮保障也正朝著這個方向大步邁進。

第三是要注重敏捷開發。敏捷開發就是以用戶的需求進化為核心,採用迭代、循序漸進的方法進行軟體開發。我的理解是,最核心的就是快速投入使用和快速迭代需求,讓用戶和開發者綁定在一起研究需求和解決方案。我們在聯合作戰指揮保障中也是這樣,只要搞出了什麼東西,我們馬上推送給指揮人員,讓他們去應用,解決實際問題,他們認為哪不方便了,或者哪效果不好了,馬上反饋給我們,我們再組織力量去進行新一輪的迭代完善和研發,最終得到一個好的産品和好的保障。

中國網:你認為在部隊搞科研和在院校搞科研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袁偉:我覺得我們部隊自己搞的科研工作可能更加偏重實效,需求來進行牽引,可能沒有很複雜的理論,沒有多高深的技術,但是必須密切聯繫實戰,考慮實際的約束和限制,必須能夠很好解決問題。而院校搞科研,可能更多的是技術牽引,運用的技術都很新,方法也很棒,但在考慮部隊實際運用的時候,需要我們一線的人員把細節給他講清楚,所以我們和院校經常聯合起來搞研究,互相取長補短,做出實用管用的産品來對戰區進行服務保障。

中國網:同事們評價你是“技術控”,也是“作戰通”,你是如何將聯合作戰指揮與技術保障工作進行有效融合的?

袁偉:現在我們軍隊的發展是機械化資訊化智慧化融合的發展,科學技術在其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特別是在聯合作戰指揮保障中,牽涉到複雜的體系理論,有很多的新興交叉科學技術在裏面。

我們的指揮方式已經從粗放型指揮轉變為精細型指揮。精算、深算、細算已經成為各級指揮人員的自覺行動,融入聯合作戰指揮的方方面面。要是沒有算的知識,算的能力,還真的幹不好這份工作。

記得有一次我們研究一個軍事問題,剛開始用蒙特卡洛的方法,就是用電腦模擬的方法,一個單元一個單元去跟蹤效果,最後統計得出結論。雖然也沒有問題,能夠得出計算結果,但計算過程特別複雜,計算量很大,算一個小場景情況就需要很長時間。後來我們又研究發現可以用數學解析的方法來解決問題,首先找到單元的分佈函數,然後用高等數學裏曲面積分的知識,就可以直接算出結果。這樣速度快了很多,而且精度也同樣很高。這就説明掌握更多的知識、從不同的視角來研究軍事問題,就會帶來不同的解決方案,有時候效率會更高。

現在,資訊論、控制論、系統論、博弈論、運籌學等等很多學科都是我們研究問題可能涉及到的學科門類,我們也只有不斷地去學習,去運用到軍事實踐中,才能夠掌握科學技術的強大力量,為我們能打仗、打勝仗去服務。

中國網:今年是全面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的開局之年,也是實現建軍一百年奮鬥目標的重要一年。面對不斷更新的聯合作戰指揮任務,未來,在如何創新謀戰,如何讓科技賦能聯合作戰指揮保障上,你有哪些想法或目標?

袁偉:黨的二十大報告鮮明指出:“研究掌握資訊化智慧化戰爭特點規律,創新軍事戰略指導,發展人民戰爭戰略戰術。”“優化聯合作戰指揮體系,推進偵察預警、聯合打擊、戰場支撐、綜合保障體系和能力建設。”

我感到這些都是對我們戰區人提出的要求,也都是需要創新謀戰、科技賦能的發力點。

現在,人類社會已經進入智慧化的時代,智慧化應用在生活中發揮著越來越明顯的作用。把住資訊化智慧化戰爭的脈搏,我認為必須抓住“智慧”這個牛鼻子。

第一點,發展智慧化態勢感知。現代戰爭中,各種感測器數量爆髮式增長。我們對戰場的感知不像過去是發愁看不到,現在是發愁看到的太多,看花了眼,成為新的戰爭迷霧。面對海量數據增長,在“獲情”“融情”“析情”等各個環節,均需借助大數據、雲計算、機器學習等智慧化技術的支撐,實現戰場態勢感知全域覆蓋、實時採集、雲端處理、資訊共用、多元融合。

第二點,發展智慧化輔助決策。資訊化時代的作戰決策,必須基於作戰數據、模型、演算法的智慧化輔助,在指揮員思維活動主導下,“人智”與“機智”有機融合增效,借助輔助決策系統實現作戰資源統籌調配、作戰力量體系運用、作戰行動系統設計、作戰方案可信評估,保障指揮員科學定下作戰決心。

第三點,發展智慧化行動控制。智慧化作戰控制是在功能強大的網路資訊體系支撐下,人機結合、虛實一體,各級指揮機構基於系統,靈敏感知態勢變化、快速調整作戰決心、動態調配力量資源,採取自下而上的“事件式”響應為主,實施符合觸發條件的自主作戰。

第四點,發展智慧化作戰評估。通過機器學習等智慧演算法,不斷迭代優化,快速從海量觀測數據中,搜尋出關聯數據,進行綜合分析印證,確定任務效果,提供評估反饋,支援決策調整,使得作戰行動更加高效、更加動態。

這些事情説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還是有大量的課題等著我們去攻克。從現在起到實現建軍一百年的奮鬥目標,時間已經非常緊迫了。我們必須以時不我待、爭分奪秒的精神開展工作,努力實現我軍的機械化、資訊化、智慧化的融合發展。


(本期人員:編導/記者:裴希婷;攝像:董超 王一辰;圖片:王一辰;後期:劉凱;主編:鄭海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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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中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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