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中國訪談·世界對話,歡迎收看。隨著世界人口數量增長,交通日益發達,生活節奏不斷加快,人口老齡化及各種生態環境變化等因素的影響,在全球範圍內,神經系統疾病已經成為傷殘調整壽命年的主要原因和第二大死亡原因。神經系統疾病——包括腦卒中、顱腦損傷、脊髓損傷、帕金森病、阿爾茨海默症、多發性硬化、運動神經元病、偏頭痛和其他罕見神經系統疾病——人數的上升,廣大患者對提升生命品質,提高幸福指數的熱切希望,使神經修復和再生研究成為人們高度關注的醫學熱門話題。近年來,中國的神經修復研究不斷創新,並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
今天在我們的演播室,我們非常有幸邀請到了國際神經修複學會秘書長、清華大學神經外科陳琳博士以及北京長峰醫院特邀專家謝彥英主任,圍繞當下神經修復研究與治療狀況展開深入的交流和探討,歡迎陳博士,謝主任。
陳琳:主持人好,各位網友好。
謝彥英:主持人好,各位網友好。
主持人:陳博士,我們都知道元是有伊始的意思,比如説像我們元旦是一年之中的第一天,所以能不能請您首先和我們來聊一聊什麼是神經元?
陳琳:我先給大家介紹一下什麼是神經元,我們都知道我們人都是一個細胞變來的,我們1個細胞可以變2個,2個變4,4個變8個,這個就是一個人的發育過程。發育過程之中實際上形成了我們的幾個大系統,包括我們的消化系統,包括我們的呼吸系統迴圈系統,其中我們最複雜的就是神經系統,我們神經系統也是神經外胚層發育成神經系統以後,它就可以控制我們整個身體。這裡頭最重要的一個細胞和基本的單位就叫神經元,神經元它是我們的神經系統處理整個的信號的一個最基本的單位。
主持人:現在目前來説,對於神經系統疾病的研究和治療,可以説一直是國內乃至國際醫療界非常關注的一個問題。那目前來説,我國的神經系統疾病的治療水準是如何?攻克這個問題的一個難點又是在哪呢?
陳琳:這個神經系統疾病,包括中樞神經系統和周圍神經,周圍神經基本上還是相對來説是比較容易。我們説的所謂的難點就在於腦和脊髓的功能的恢復,腦子我們都知道是我們的司令部,腦子這裡頭的結構有很多了,就有上億個神經元,這上億個神經元之間又有相互的聯絡,就像我們手機有這麼多的互相的半導體一樣。我們現在都説多元奈米的這種半導體也是我們的高科技的前沿,我們腦子也是我們整個的科學的一個前沿,所以腦科學一直是引領著整個學科的發展的一個重要的點之一,這個系統你想像的話就有很複雜的情況,損害了以後,實際上腦子和脊髓修復起來都是非常困難的,所以説從這個角度,實際上這是屬於我們等於醫學的珠穆朗瑪峰,等於説很高的一個高度了。在以前這幾百年以來都認為腦子和脊髓如果是損害以後不可修復,是不可以修復,就是這個破壞以後,我再怎麼治它也不可修復,唯一的就是我們説可以做一些代償康復,但是實際上我們經過了有很多的研究,認為腦子和脊髓損害以後是可以修復的。
主持人:像這個脊髓損傷是怎樣大概的修復的過程?
陳琳:脊髓損傷是這樣子,這個主要是外傷導致的,車禍這是最常見的。車禍以後的脊髓損傷,這個脊髓就會發生一系列的病理改變,最常見的就是直接損害,直接損害以後就可以像刀傷或者其他傷,它整個就橫斷了。
主持人:大家可能直觀理解上的,比如説是哪個骨頭髮生了這個斷裂,是這意思嗎?
陳琳:對,這裡頭因為脊髓它是在這個椎管裏頭,椎管外側是脊柱,所以受傷的時候一般來説都是脊柱和脊髓一塊損害,這損害的整個的壁壘過程,首先是直接損害,就直接一個外力導致的斷裂。另外它還有繼發損害,因為一個外力以後,這個脊髓就變成一個水腫,脊髓又在一個非常固定的硬膜腔裏頭,所以説水腫會沒有辦法釋放,會導致水腫壓迫了脊髓本身,又導致了脊髓的二次的損害,所以這個一直是非常複雜的損害。
主持人:我們現在來説實現了某種程度上説是可以進行這種脊髓的修復。如果説按照您説的情況,我們具體會去進行一個怎樣的一個修復呢?
陳琳:其實損傷的修復實際上是一個系統工程,我們分幾期,包括它的急性期,我如何進行修復?我的亞急性期如何進行修復?我的晚期或者是慢性期,我們如何進行治療?所以早期的時候我們更多的強調是在修復裏頭的神經保護環節,就是使他的更多的神經得以最大限度的、最大程度的保留,包括剛才説的神經元的保留,包括軸突的保留,這是最關鍵的。有這個觀念我們會為下一期亞急性期和慢性期的恢復和修復奠定很堅實的基礎。如果早期保護的非常差,他的神經元大量的壞死,就沒有解剖的基礎了。到了我們亞急性期,我們是保護加促進再生,到了我們的晚期或者是慢性期,慢性期的階段我們就進行了神經修復為主的這種干預。我們是這種策略,是整個一個全流程、全方位的一個促進它功能的重建。
主持人:那目前來説,我們的神經修複學經歷了怎樣的一個發展的歷程呢?
陳琳:神經修復這一塊的研究實際上是有文獻報道的,應該是有一百年以上的歷史。我們最早的時候把這個細胞就動物實驗移植到腦脊髓裏頭,發現別人的細胞,別的動物的細胞移植到宿主體內,它可以長期存活,而可以改善功能。所以這是我們最早的一些文獻,應該是一百二三十年前,這是美國在做,到後續一直很多的實驗都證實神經還是可以修復和再生的。但是更多的是局限在動物實驗上,很多人傳統的觀點還是認為腦子和脊髓在人身上是不可再生和修復的。後來呢又發現了神經幹細胞,神經幹細胞培養出來以後,因為我們腦子裏頭還有很多的這種可修復的潛力,可修復的這種種子,可以在適合的情況下進行激活,進行發芽,然後再重新的再生。所以説這是一個歷程,這個歷程實際上都是在神經修複學的,充實了神經修複學的這種過程。到了2007年,是我們在世界上第一次提出來完整的概念,就是把前人的和我們自己的研究進行了充分的整合,然後我們去提出了一個新的概念,就是神經修複學的概念,完了以後把它推廣到全世界,現在獲得了40多個國家的專家的認可和參與。
主持人:相較于我們傳統的這種療法來講,我們的神經修復療法具有哪些獨特的這種特點呢?
陳琳:我們神經修復療法實際上我們首先是基於這個神經可修復的這種概念,因為再早的時候幾乎是99.9%的醫生和人群是都認為神經是不可修復的。我舉個例子,腦梗以後,偏癱的患者傳統的概念就認為神經元軸突損害了,這不是梗塞了嗎?你這個偏癱就永遠偏癱下去了,是這種概念。
主持人:覺得沒有希望了。
陳琳:但是我們現在提出的神經修複學是基於我們神經可以修復的,也就是説你腦梗以後,你神經元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再生,你的神經軸突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修復,你的功能可以在解剖的修復的情況下獲得比較大的改善,所以説非常有意義了,所以我們的干預的方法,首先是基於這個理念,就是説你這個是可以修復的,完了以後我們可以基於這個藥物,也可以做一些物理的治療,同時也可以做一定的手術。同時還有一些像現在比較新的一些神經的調控,進行環路的神經環路的一些修復,所以方方面面我們都可以進行神經的損害的一個功能重建,這個功能重建可以更好的改善患者的這種功能和生活品質。
主持人:那像現在來説,神經修復治療的主要的治療範圍是包括哪些?包括説您認為在未來的發展中,神經修復治療能否成為未來治療神經系統疾病的一個主導方法呢?
陳琳:神經修復第一是交叉學科,當然發展一定程度上它可能也形成一種獨立於其他學科的一個獨立的學科。整體來説這個學科我覺得還是發展勢頭非常好,而且國家現在也投入很多錢,全世界也很多的科學家在從事這方面研究。這裡面主要的疾病其實有幾大塊,像青年人常見的就是脊髓損傷、截癱這種,因為他經常是工作的情況下,有些工傷、車禍傷、墜落傷脊髓損傷。到了我們偏年齡再大一點,我們知道現在腦血管病實際上是在中國致殘致死率應該是排名是第一位了,就是叫卒中,包括我們的腦出血和腦梗死。年齡再大一點常見的就是這種退變性疾病。像這種多系統萎縮,多發性硬化這種疾病,我可能説的比較專業,就是這種神經系統逐步在蛻變的疾病。到了老年人現在主要的兩大疾病,你可能是也有所耳聞,一個是癡呆,很多的名人都最後是癡呆了,這個叫AD,最常見就是阿爾茲海莫病。還有一種是排名第二位的神經系統的疾病是帕金森病,就是震顫麻痹疾病,所以説整個的全流程的人的這種神經系統的損害,實際上在某種意義上説都有修復的意義,就是通過我們的現有的這種修復手段,對這種患者都會有多或者少的改善。有的患者如果是早期的進行修復,可能能獲得一個臨床的痊癒,如果是晚期的可能會獲得一定程度的改善。這是從某種意義上説,在我們傳統的神經內科、外科、康復科、高壓氧科、兒科系統的治療的情況基礎上,我們又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主持人:其實剛才我們和陳博士已經聊到了神經修複學這樣的一個發展歷程,那謝主任能不能問問您,在您從業的40多年的歷程中,有沒有哪些病人或者是病例讓您印象特別深刻的呢?
謝彥英:我工作這麼多年,接觸的病人特別多,但去年8月份來了一位唐山的老先生,這位老先生在我們北京就診的幾家醫院,然後主要的症狀就是説話不清楚,言語不清,喝水嗆咳,站立也不穩。當時幾家醫院診斷就是共濟失調,然後就來到我們醫院了,老先生來到我們醫院是推輪椅來的,兒子帶來的,説爸爸都78歲了,現在得了這個病也不能走,聽説我們醫院有這種好的神經綜合修復,想給爸爸用最好的方法。住院後我們專家組進行了評估,給了他正確的診斷。它是一個亞急性聯合變性這個病,它是有共濟失調的症狀,但是不完全是小腦萎縮,這樣我們專家組制定了治療方案,主要是以我們鞘內給藥為主,還有神經調控,再加上一些我們中醫的手法,像針灸通經絡解決淤堵的問題,還有我們一些營養神經藥的輸入,一共住了是 17天18天的院。出院的時候非常高興,就是自己在走廊能獨立走,但是不是太快步子,一個半月左右我們進行了回訪,兒子給把視頻發給我們了,就是能走7000步左右,他們非常高興。這個就是解決老人生活問題了,提高了生活品質。
另外還有一位山東德州的病人,年齡不大,三十五六歲。這個病人平時血壓高,有一點胖,然後控制的不好,因為年輕也沒在意。後來有一天在工作中就暈倒了,120送到醫院,是腦出血。當時送的稍微晚一點,也沒手術,保守治療。治療以後一個多月就出現了基底節出血,出現了右側偏癱,手不能拿東西,然後腳不能動,這種情況通過他們又進行了一段康復,也不管用。後來聽説我們醫院了,就來到我們醫院就診。在我們醫院經過兩周的治療吧,也是我們專家組每週都要會診,給他拿出一個治療方案,來的時候我們都進行了評估,錄影,一直到走的時候,他的肌力有所增加,肌張力也降下來了,回去以後我們又配合康復訓練這一塊,然後他的右手能拿大的物品,像饅頭,然後獨立能行走,姿勢稍微難看一點。後期我們督促他,指導他,還要進行後期的康復訓練,這樣效果會比較好的。
我們告誡大家預防是很主要的,他這個病人平時沒有把血壓當回事,平時要自己要是維護好血壓,遵照醫生的醫囑要長期用藥,降血壓要管理好的。再者就是糖尿病的病人一定也要管理好,我們科後期就是糖尿病、高血壓、高血脂,然後還有動脈硬化的病人,我們一定要大家要注意聽從醫院的醫生醫囑,(控制)血壓的藥要長期吃,穩定斑塊的藥物要用,降血脂的藥要用,這樣重視起來,防止他再次的復發。像腦卒中病有腦梗,有腦出血,它是可以在血壓管理不好,血糖管理不好會復發的,所以告誡大家,每個人要有這個意識,這樣不得病,少得病,少復發,我們大家的身體狀況好了,致殘率也低。我們整體的老百姓的生活品質都能提高上來。
主持人:目前我國的神經系統疾病的發病率大概是多少呢?
謝彥英:神經系統發病率倒很高,目前大部分像我國帕金森變性疾病發病率一般是在千分之十七,那就是我國中有300多萬人在發生帕金森這個病,這個病是腦子變性的一種和腦萎縮,是都像一個系統的,都是變性,所以這個病特別痛苦,如果要得了的話生活品質會非常下降,還影響壽命,他的時間還不會太快,但是生活品質非常不好,給家人帶來的痛苦。還有就是面神經,像我們有面肌痙攣、面癱、三叉神經痛、眉結綜合症,像面神經這塊發病率佔27%,那就是我們國家現在有多少這樣病人呢?有730萬。
主持人:像很多我們的網友可能會很好奇,我們的比如説我們的主任,包括我們的博士在接待完患者,剩餘的這些時間日常是怎麼樣進行科學研究的?能不能請您跟我們聊一聊?
謝彥英:我們的臨床病人每天也很多,但是像我們科,我們團隊有幾個博士,還有是幾個博導。在他們的領導下,我們這一個專家團隊在課餘時間會經常討論這些病情,然後把這些我們在臨床的經驗和我們臨床用的治療的方法,我們平時要有個總結。然後主要是考慮到目前國際上的新的進展怎樣超越超前的技術。。
主持人:那在現代的在現在的當代社會,老百姓對於健康以及對美好生活的需求其實是越來越強烈的。那您是如何看待醫院和醫生的這種使命和責任感呢?
謝彥英:作為我們一個醫務工作者,我們醫院也好,我們作為一個醫生,一個責任就是讓老百姓健康的前提下,現在不是説讓大家得了病來治病,不是讓大家都來醫院。現在我們主要的任務是什麼?讓老百姓認識到一定治病前提要預防,要放在前頭,防病很主要。
所以平時養成戒煙戒酒良好的生活習慣,睡眠要充足。人睡眠不好,可能免疫力就低。然後像控油,像吃蔬菜清淡一點,還有一個呢就是心情要舒暢,心情不舒暢壓抑,人的免疫力就低,免疫力低容易得上神經系統很多疾病。所以要讓老百姓認識到一定要防病。再就是把血糖、血脂、血壓要控制好。還有一個就是家庭,有一些家庭有一些基因的因素,有一些遺傳病,像代謝病這一塊,我們會早期讓病人家屬進行預防,早期做到使他的神經變性的程度得到改善一些,讓病情進展慢一些,發病晚一些,這是我們的目的。
還有一個我告訴大家,一定要儘早的就醫!儘早的就醫,得了病儘早的就醫。假如説我受傷了受傷,我三個月之內治療,像我常説的一句話,可能神經損傷一個月之內我們叫黃金時期,3個月之內為最佳;6個月就是個關口,就説6個月之內的恢復還是幾率很大;6個月以後有沒有恢復?有,但是非常慢了,所以大家一定要認識到這個。
還有一個我提醒大家,像脊髓損傷了,假如説臂叢神經損傷、正中神經損傷、尺腦神經損傷這些外傷,或者是手術後造成的這些損傷神經損傷。因為骨科手術以後一定會指導你去康復中心。我建議大家認識到這一點,什麼受了損傷以後或各種手術(後)一定到神經內科做神經修復及康復訓練。這一段一定千萬要認識到,因為我在臨床中、在門診很多病人到我這來不知道,就是説把這個時間錯過去了,很可惜。所以我建議大家要知道,就是把這些經驗這些方法都告訴大家,使大家能不錯過這個機會,到後來致殘率它也就低了,我們這樣的老百姓身體沒有那麼多殘疾人了,我們是非常高興的。
主持人:陳博士,您對未來的神經修複學的發展有著怎樣的一個展望和期待?
陳琳:簡單説吧,因為方方面面的也很多,我覺得實際修復經過真正的成為學科,經過了這10多年的發展,全世界的各個科學家臨床大夫的努力,實際上我們這個領域還是取得了很大的長足的發展。目前整個的學科體系實際上基本上完備了,而且我們的專著包括中文、英文,包括俄羅斯文都出版了,所以整個的學科架構體系,包括我們基礎,包括我們的臨床,包括我們的轉化等等。其實這一塊都是非常齊備的,所以下一步我想就是前景,就簡單的一句話:前途是光明的,道路還是+曲折。但是道路還是一步一步要走的,所以説我們也希望,我們是每一步都在醫學專家和患者家屬和患者的共同努力下,把我們的更多的這種神經修復的新的方法能轉換到臨床上來,使患者和家屬真正能在這裡頭獲得益處。
第二,神經系統的這種複雜性,我們歸到最早的神經元,將近有1,000億個神經元,神經元之間有無數的這種突出聯繫,有一字型的,有興奮型的,有中間型的,這麼多的東西,然後這麼多的軸突又下到脊髓。
主持人:盤根錯節。
陳琳:這麼多的盤根錯節去修復,所以我們覺得難度就很大,但是我們經過這麼多的研究,實際上我們覺得有很大的可能性,而且很多的現實性。我希望就是在神經修復這個領域,我們還是希望勇於承擔,勇於擔當,才能給更多的患者和家屬提供幫助。
主持人:解除病痛帶來希望,是醫生和患者共同的期盼。隨著科技的進步,相信這個美好的願景也一定能夠達成。此次訪談我們與清華大學神經外科博士陳林以及北京長峰醫院神經內科主任謝彥英醫生共同探討了神經修復研究與治療的創新技術,也分享了兩位醫生對神經系統疾病治療的思考與看法。感謝大家收看我們本期節目,也感謝陳博士和謝主任做客我們的欄目,中國訪談·世界對話,我們下期節目再會。
(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