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中國訪談，世界對話。各位網友大家好！應俄羅斯聯邦總統普京邀請，國家主席習近平于3月20日至22日對俄羅斯聯邦進行國事訪問。在此次訪問期間，雙方簽署了關於深化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聯合聲明、關於2030年前中俄經濟合作重點方向發展規劃的聯合聲明等多份重要文件。此次訪問有何看點，中國網《中國訪談》節目特邀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俄羅斯外交室副主任李勇慧研究員進行解讀。

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俄羅斯外交室副主任李勇慧做客中國網訪談間。（楊佳 攝）

中國網：李老師，您好！首先很高興今天能夠邀請到您做客我們的節目。

李勇慧：你好！

中國網：眾所週知，自俄烏衝突發生以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一直不斷地拱火澆油，還試圖往中國身上潑臟水，使中國捲入到這場危機當中。在這樣一個非常敏感時刻，中國國家主席出訪俄羅斯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呢？

李勇慧：正如習主席在和普京總統進行會談中他自己提到的，中俄關係有它自己的歷史邏輯，還有內生動力。這次出訪主要還是依據于中俄雙邊關係發展的需要，因為我們兩國之間首先有慣例，就是每年都要進行高訪。所以，這次出訪是一個很常態化、很規範化的訪問。

為什麼習主席連任以後第一次出國訪問就訪問俄羅斯呢？我覺得主要還是因為中國非常重視俄羅斯，中俄關係有非常重要的特殊性。我們兩國首先是鄰國，邊界線大概有4300多公里，那麼在這個邊界上安全是第一位的。所以，中俄之間互為安全，有共同的安全利益。這是我們的內生動力，也是雙方必須要把關係搞好的原因之一。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兩國元首之間他們非常地信任，雙邊關係也是在元首的相互引領之下進一步地向前發展，兩國元首在許多的戰略上都給予對方堅定的支援。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中俄之間的戰略互補性優勢很突出，就是比較優勢很突出。如果發揮好這樣的比較優勢，中俄關係在未來的發展當中會有更大的提升。

中國網：所以説正像我們國家領導人所説的那樣，中俄之間的關係已經遠超雙邊關係的範疇，而中俄之間的合作對於整個世界都有一定的影響。

李勇慧：對的，確實是這樣的。中俄之間在國際舞臺上對於國際問題的認識都有很多的共識，而且在全球都有很多共同的利益。我們兩國都是主張國際關係的民主化、國際秩序的多極化。同時，中俄確實是維護地區和全球和平穩定的一個重要的正能量。比如這次出訪也是這樣，在當前這個變亂交織的局勢下，特別是在烏克蘭危機提升的背景之下，習主席訪俄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勸和促談，就是利用他在俄羅斯與普京總統面對面交談的時候，來進一步地闡述中國對烏克蘭問題政治解決的立場。

中國網：在俄烏的衝突當中，中方的立場一直都是中立勸和的，其實國際輿論也非常關注中國將如何來勸和促談。中國一直表明，我們一定要遵守《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一定要遵守國際法。那這次中俄兩國發表的聯合聲明當中也重申了這個原則。對此您怎麼看？

李勇慧：確實是這樣的。我們知道烏克蘭危機爆發以來，特別是在去年2月24日俄羅斯對烏克蘭發起特別軍事行動以後，中國的立場一直是秉持著中立和平衡的立場。我們之所以保持中立和平衡，首先就是源於尊重《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還有中國和俄羅斯、和烏克蘭都是戰略夥伴，在近幾十年的關係發展當中，（我們的關係）都是比較務實的、比較密切的，並且順利地發展了中俄關係和中烏關係。所以，我們秉持這個中立平衡的立場。那麼衝突爆發了，我們就要進行勸和促談。

首先，這一段時間以來，中方一直在呼籲要停火，要對話。我們有習主席他曾經説過的“四個遵守”“四個應該”，還有“三點看法”，等等，最後就匯整合上個月發表的《關於政治解決烏克蘭危機的中國立場》。作為大國應該有擔當，應該有責任，況且我們和俄羅斯都是推動這個世界和平發展的穩定的重要力量。所以，在這個方面，習主席訪俄也是想利用這樣一個機會去勸和促談。

當然了，中國是有這樣的實力，也有這樣的影響力。特別是我們最近不是在積極地推動伊朗和沙特在北京復交嗎？這個外交活動受到了全球的高度讚譽和認同。所以，他們對中國來斡旋俄烏軍事衝突還是抱有很大希望的。

另外，到現在為止，如果雙方相向而行，就是往一個方向去努力，比如説停火，比如説對話，這樣中國斡旋的機會就更大。外交斡旋、政治對話還是需要時機的，如果大家都相向了，向一個方向去努力——停火、對話，我覺得就會迎來真正的斡旋的時刻。現在習主席還是利用這次高訪來創造勸和促談的這種時機。

中國網：但就目前來看，俄烏雙方好像都沒有要從衝突當中後退的跡象，而且雙方坐下來談判好像難度也比較大。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下，中方勸和促談的努力，在您看來它的意義體現在哪些方面？

李勇慧：確實是像你説的一樣，美國和歐盟還是進一步地在持續地支援烏克蘭，所以説從烏克蘭來講，暫時還沒有停火的意願。那麼從俄羅斯來講，俄羅斯作為一個大國、資源雄厚的國家，它的這種戰爭的潛力還是巨大的。如果要是打一個長期戰或者打一個消耗戰的話，俄羅斯現在全國已經實行了戰時動員經濟，它是可以利用一切條件來支援烏克蘭戰場上的軍事行動的。目前來講，雙方還沒有馬上就要停火的這種跡象。

但是我們知道，任何一場衝突、任何一場戰爭，最後的結果並不是以戰爭結束的，而是以政治對話、外交談判結束的。所以説，我覺得從現在開始，中國領導人已經在高訪當中可能已經體會到普京總統還是希望能夠停火、能夠進行談判的。所以，我覺得作為大國，要勇於擔當，要推動對話，推動談判進程的啟動。所以它的意義，作為大國來講，這種推動談判進程的意義是非常重要的。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國家，除了中國，提出來這種比較完整的系統的十二點政治主張。所以，我覺得中國提出這樣的主張就是意味著要啟動和平談判的進程，要推動這個時機的到來。

中國網：所以説，政治解決或者説政治對話才是解決俄烏衝突的關鍵？

李勇慧：對，也是最後的終極目標，就是要政治解決。

中國網：這次中俄雙方簽署了兩個聯合聲明，可以説是非常的詳細而又全面。在您看來其中有哪些亮點，您怎麼看這兩份成果？

李勇慧：我覺得這兩份成果——政治文件，對於中俄關係未來的發展方向以及未來的發展品質都是非常重要的。我很仔細地閱讀了這兩份文件，對於長期跟蹤中俄關係的我來説，這兩份文件是在2001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睦鄰友好合作條約》以及2019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於發展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聯合聲明》，還有2022年2月4日那一份《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於新時代國際關係和全球可持續發展的聯合聲明》的基礎之上産生的。

這兩份聲明，我認為有幾個關鍵詞。一個就是深化，首先它就體現在這個聲明的標題上，它是“深化新時代全面中俄戰略協作夥伴關係”。深化就意味著各個領域、各個層級都需要深化。這就是意味著現在的中俄關係是歷史上最好的水準，通過深化，我們還會達到更好的水準，能讓中俄關係持久地發展下去，持續並且具有戰略性地長期地發展下去。這是一個關鍵詞——深化。

第二個關鍵詞——提質升級。提質升級也主要體現在各個方面，尤其是在政治軍事領域要提質升級，包括我們兩國元首的信任要更加鞏固，也叫提質升級；還有就是務實合作，我們現在的務實合作已經基本上涉及到各個領域，但是，還需要的就是提質升級。比如説貿易，我們現在的貿易量已經達到了——2022年達到了1900多億美元，同比增長了將近30%。但是這個貿易結構呢，我們看到實際上還是60%都是能源。提質升級就意味著我們使貿易結構多元化一些，更加合理一些，就是為中俄的政治關係提供一個更堅實的這種物質基礎。

第三個關鍵詞就是創新。中俄關係發展到今天，通過30年的發展，它具有成熟性、堅韌性、戰略性，還有自主性。在這些特性的基礎上我們還要進一步創新中俄關係，就是更密切地來發展中俄關係，把中俄之間的合作潛力更進一步地調動出來。怎麼樣調動呢？就需要我們不斷地來創新合作模式，各個領域都需要創新，這樣才能夠激發兩國合作的潛力。

中國網：我們再來談談中俄在經貿領域的合作，如您所説近10年來中俄在經貿領域合作的重點主要是能源領域，而在相互之間的投資以及科技方面的合作可能就不是那麼的亮眼。企業界人士也希望俄羅斯進一步改善投資環境。那麼這一次中俄兩國簽署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和俄羅斯聯邦總統關於2030年前中俄經濟合作重點方向發展規劃的聯合聲明》當中，規劃了八個發展方向。其中前三條不僅僅是發展方向，而且也有敦促俄羅斯進一步改善經貿環境的意味蘊含在其中。對此您怎麼看？中俄經貿合作的難點或者説困難有哪些？

李勇慧：確實是這樣，現在我們貿易上有規模了，問題主要還是體現在你剛才提到的投資環境。其實下一步深化合作、提質升級，包括創新，都需要有中俄投資的底蘊在裏面，如果投資很少的話，説明它這個貿易還是不夠完美的。投資當中我們看到中國整體來看就是投資的動力還是不強，主要是俄羅斯的貿易環境、投資環境相對來説不是盡如人意的。所以在這次的聯合聲明當中，我們特別強調了一點，就是説要對中俄的投資合作協定升級談判。我注意到了這一點，對於中俄兩國的投資協定升級談判就意味著我們要來談俄羅斯的投資環境，只有整肅你的投資環境，沒有低效率、沒有腐敗、沒有官僚體制啊，等等，才能夠推動中國企業去俄羅斯投資，才能夠有效地保護中國企業的投資。如果我的投資都得不到保護，那麼肯定中國企業就沒有積極性去投資。另外我去投資的時候，你設立了很多門檻，沒有讓我的投資便利化，也會消磨掉我的投資的積極性。所以，我覺得能夠把這一點，就是中俄投資協定升級談判寫在這個文件當中，就能看到俄羅斯已經認識到這樣的問題，中方也有這樣的願望，去投資的願望，所以從這個方面來講，我覺得是積極的因素。

既然2022年貿易情況不錯，我們投資的環境也逐漸在改變，那我們就很樂觀嗎？我覺得也不能太樂觀。因為未來對於中俄的經貿關係，我還有一個詞——還是困難也很多，也有困難。為什麼呢？一個是我們提到的投資環境一時半會也改變不了，它也需要一個過程。第二個就是關於俄羅斯市場的問題，就是西方商品由於制裁不能夠出口到俄羅斯，俄羅斯就要大力發展自己的進口替代，它要發展自己本民族的工業，所以它在這個層面上一定會保護它自己的市場。那麼它保護它自己的市場的時候，實際上對中國商品進入俄羅斯就出現了一個壁壘。這樣的壁壘我想在2023年是會有的，主要可能會體現在農産品上，還有其他的，比如日用品、電子商務等等這方面，所以還是有一定的問題的。

還有一個問題是中俄貿易的結構不平衡，就是它主要是能源。我們知道貿易額提升與能源價格有關係，但是2023年世界行情的預估就是能源價格可能會下跌，能源價格下跌就會對中俄貿易額——2023年的貿易額産生影響，所以就是説還是有困難。但是通過這一份文件，通過這次高訪，我們感覺出來的一個大勢、一個趨勢，就是大家要共同來推動這個事情，要把這個事情做好，尤其是中俄經濟務實合作要把它做好。有這樣的決心，有這樣的趨勢，我覺得困難是可以克服的，是可以談的。

中國網：那潛力呢？

李勇慧：潛力——我覺得有很多潛力吧，比如説現在我們在金融合作上進一步的本幣結算，進一步加強人民幣在俄羅斯各個方向上的使用。比如説農業，可以是農産品（貿易）進一步擴大，然後就是在農業方面建立生産鏈和供應鏈一體化，中俄的一體化；還有石油，石油能源，全方位的能源合作現在也在進行當中，就是全産業鏈的這種能源合作，除此之外還有能源的轉型、能源的安全也都在談。

還有特別重要的一點就是物流系統、交通的互聯互通。過去俄羅斯不是很重視交通的互聯互通，但是現在你看，去年鐵路橋公路橋都通了，現在的瓶頸就是在於，我們這邊的物流非常發達，道路——“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是我們的貨到了邊境以後，它的口岸的物流比較落後，基礎設施很落後。比如説黑河鐵路公路開了以後，我們那個公路大橋開了以後，我們的貨物運到對岸戈市（布拉戈維申斯克），它就一條公路，那一條公路它又有通關，如果通關不便利化的話就會造成很多汽車的積壓。所以這個文件中提到了通關便利化，特別是口岸地區的通關便利化、口岸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就是已經看到了很多問題，在修正這些問題。這個就是中俄之間經貿合作的潛力吧。

中國網：我們經常説中俄關係處於歷史最好時期，那麼俄羅斯民間對中俄關係的看法是怎樣的？

李勇慧：我覺得現在中俄的人文合作已經是很有機制化做保障，特別是2000年中俄人文合作交流機制的建立，就是在人文領域各個層級的這種合作也在不斷地深化，不斷地在擴大。比如説我們舉辦了國家年、語言年、青年年、媒體年，還有地方合作年，還有科技合作年，等等。

人文合作最重要的目的還是為了服務於中俄兩國的政治關係、中俄兩國的經濟關係。所以兩國關係當中有三個支柱：一個是政治，一個是經濟，一個是人文。人文的合作達到一定的深度、廣度，交流順暢的話它實際上是起到了推動中俄關係進一步發展（的作用），也夯實了中俄關係的民意基礎。通過這30多年的人文合作，我感覺俄羅斯人對中國人的這種好感度在上升，連續兩年央視做了調查，不止兩年，連續三年做了雙方人文合作的調查，俄羅斯人民對中國的好感度是從50%一直（上升）到現在的80%，所以就可以看到相互之間的這種了解逐漸在加深。而且我們現在的人文合作的廣度也很廣，涉及的領域也很多。像過去可能只局限于文化、教育，現在還有旅遊、衛生藥品，還有自媒體、電影，涉及到很多更時尚更新潮的這種交流的領域。所以，人文領域的合作潛力也很巨大。

中國網：我們也注意到這次習近平主席出訪俄羅斯的時候，俄羅斯的很多民眾都表現出熱烈歡迎的態度。

李勇慧：是的，就是能夠看到中俄的人文合作、人文交流已經在兩國人民心目當中開花結果。我覺得未來更進一步地使這個交流更加地普及化，更加地接地氣，這樣可能會把中俄關係的基礎打得更牢。

中國網：好的，非常感謝李老師今天為我們帶來了精彩的解讀。

（本期人員：編導/文案：韓琳；主持：白璐；後期：劉凱；攝影：楊佳；主編：鄭海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