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5月20日至24日,美國總統拜登進行了其上臺後的首次亞洲之行,訪問韓、日兩國,並於23日在日本東京宣佈啟動所謂“印太經濟框架”;此行的另外一個重頭戲是24日舉行的 “四方安全對話”領導人會議。美國打著“自由開放”旗號全力推行“印太戰略”,這次啟動的“印太經濟框架”能真正實施嗎?拜登此次亞洲之行真正意圖是什麼,中國該如何應對?本期節目特邀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金燦榮老師進行解讀。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教授金燦榮。(韓琳 攝,舊照)
中國網:以亞太為中心的經濟合作框架有RCEP、APEC,還有美國退出後的CPTPP,現在美國又拋出個“印太經濟框架”(IPEF),它能否成功實施,能帶來實質性利好嗎?您如何評價它的前景?
金燦榮:中國網的網友們,大家好!我是金燦榮。
大家注意到,5月份以來,美國的“印太外交”非常活躍,5月12、13號,拜登總統邀請了東盟的國家領袖,一共是8個領袖訪問了華盛頓,進行了線下會談。東盟一共是10國,有2個國家沒有去,一個是緬甸,軍政府的領袖敏昂萊美國就沒有邀請;另外菲律賓進行了換屆選舉,原來的總統杜特爾特就沒有去。所以,去了8個。
然後送走東盟領袖之後,拜登就來到亞洲,在5月20到24號訪問了南韓和日本。這應該講是他“印太政策”的重頭戲。5月23號,上午是日美首腦會晤;下午一個重頭戲就是在東京,美國就拉著日本提出來了“印太經濟框架”,英文叫Indo-Pacific Economic Framework,簡稱IPEF。初始成員國一開始,23號那天確定的是13家,美國當然是發起國,然後美國的亞太盟友日本、南韓、澳大利亞、紐西蘭都是初始成員國,還加一個印度。東盟10國有3個國家沒有參加,就是寮國、柬埔寨和緬甸,其他7國都進去了。後來很快,南太島國斐濟也加入了,所以,初始成員國是14個。
“印太經濟框架”主要是4個支柱:一個就是貿易,第二個是供應鏈,第三個是清潔能源,第四個是反腐敗。那麼很多朋友都注意到,印太地區原來就有一些合作框架,比如説APEC,就是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峰會;另外今年1月1號生效的RCEP(區域經濟全面夥伴關係),所以原來就有一些合作框架。那麼美國現在又搞了一個,這個很明顯,它其實是針對中國的,它的核心就是想確立一個以美國為主導的新的供應鏈體系,把中國排除在外。
聽起來挺好,“印太經濟框架”,但是你細究它的針對性,特別是它的內涵,應該講它的針對性很強,針對中國的。可行性呢?坦率講是存疑的,為什麼呢?因為這些國家加入合作框架都是想獲得利益,而美國這一次就沒有承諾,就是給參與國更多的關稅優惠,進入美國市場的方便,沒有,因為拜登如果在國內他放開市場,降低關稅,得不到支援。所以,就搞了一些標準,通過搞一些新的標準,建立一個美國主控的經濟合作框架,然後把中國排除在外。所以,他實際這個動機就有點問題,給的實惠又不多。所以,坦率講,很多經濟學家,包括美國的經濟學家就並不看好這個IPEF它的前景。所以,我們對美國這個新的舉動要重視,但是不要太緊張。
中國網:有評論稱“印太經濟框架”目的是把中國排除在美國主導的國際供應鏈之外,從而遏制中國發展、延續美國經濟霸權,這一目的能得逞嗎?
金燦榮:確實有很多媒體還有智庫以及經濟學家都認為,“IPEF”就是“印太經濟框架”針對性非常強,主要是想搞一個把中國排除在外的新的供應鏈。但我們前面講到,美國給的實質性讓利是很少的,所以,是不是真正能啟動起來是存疑的。
另外,産業鏈這個東西真要建構起來是很難的,需要很長的時間,需要很多條件,那麼過去40年,亞洲確實形成了中國起很大作用的一個産業鏈體系,甚至中國在全球産業鏈當中地位都非常重要。現在想要在中國以外重構産業鏈,坦率講,是不是具備這個條件是存疑的,産業鏈需要很多東西配合,資源,相關的人力、人才,相關的政策,基礎設施,都是非常不容易的。因為中國的基礎設施非常好,中國的工人基本素質也非常好,內部産業體系非常完整,可以相互配合。在中國以外能不能形成這個東西存疑,要形成的話,我估計也需要相當的時間,需要投入大量的資金。而美國有沒有這種能力來投入這樣的資金?我覺得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中國網:日韓是美國在亞太地區“最重要的盟友”,拜登此行全力推行印太戰略,拉攏日韓,他的目的達到了嗎?您怎麼看待拜登此行對中日韓關係的影響?日韓會聽從美國對抗中國嗎?
金燦榮:最近這一次拜登總統的亞洲行,先到了南韓,然後到了日本,他們做了一個很微妙的平衡,第一站到南韓,這是二戰以來很罕見的,因為二戰以後,一般來講美國總統訪問亞洲,訪問盟國首先還是到日本,在美國的盟友體系裏,日本的地位還是要高一些。這次他先訪問南韓,這是給南韓很大的面子,也是給這個新總統尹錫悅很大的面子,所以,南韓人挺高興的。
但是究其實質內容,他的重頭戲還是放在日本,比如説他提出“印太經濟框架”是在日本,他在日本(5月)24號上午舉行了線下的QUAD美日印澳“四方機制”。所以,面子先給了南韓,實質是給了日本,新的倡議,“四方機制”都是在日本進行。所以,他還是注意平衡的。
那麼總體來講,我覺得拜登這一次亞洲行應該是達到了他的目的,韓美關係有提升,日美關係那不用説,是鞏固的。南韓、日本這兩個盟友應該説是美國東亞聯盟體系的支柱,這次應該講他的關係是得到了進一步的鞏固。這個對於以後美國在這裡的戰略佈局應該還是有好處的。
當然,韓日和美國的關係有所提升,但是就它們與中國的關係還是有點區別。我相信就是尹錫悅極其親美極其親日的人執政以後,從他的國家利益出發,他也不會走上反華的道路,因為很簡單,中韓的經濟關係太密切了,南韓第一大貿易夥伴是咱們中國,中韓貿易的總額超過了南韓與美國、日本、澳大利亞三家的總和。所以,我個人直覺,雖然尹錫悅上臺之後,拜登總統訪韓之後,韓美關係會提升,但是我相信,尹錫悅領導之下的南韓政府也不至於走到反華的道路上去。基本上他是偏美國一點,但力圖在中美之間保持中立。
至於説日本就不好説了,日本現在應該講在反華的路上非常激進,雖然現在首相岸田文雄是比較穩的,但岸田文雄本身的黨內地位並不鞏固,保守派比如前首相安倍力量要比他大得多,影響大得多,對他的牽制也大得多。安倍的反華立場要比岸田要堅定得多。所以,日本在和美國提升關係之後,可能在反華方面做得比較激進,對此我們要保持某種警惕吧。
中國網:日韓的緊張關係,對於美國推行“印太戰略”帶來怎樣的影響?
金燦榮:大家知道,美國在東亞有很多聯盟,韓美、日美、澳美,還有和紐西蘭聯盟體系,歷史上菲律賓也是他聯盟體系的一員。美國在東亞聯盟體系有個特點,他都是雙邊的。和北約不太一樣,和跨大西洋聯盟體系不太一樣,跨大西洋聯盟體系也就是北約它是個多邊的,而美國在這邊都是雙邊的。就東北亞這塊來講,美國這個聯盟主要是靠韓美和日美。美國很希望韓日之間關係很近,讓他們自發地相互支援,然後相互配合,這樣能更好地實現美國的意圖。那這個很難,我看現在韓日關係,雖然在尹錫悅上臺之後可能會好一點,但它結構性矛盾還在。韓日之間首先還是領土問題,獨島或者竹島,他們是有爭議的,首先有島嶼爭端。另外有歷史問題,那就多了,慰安婦,靖國神社,強制勞工,這個問題非常非常得多。
另外,還有戰略競爭,原來南韓是絕對佩服日本的,但是近年來,由於南韓發展不錯,南韓現在GDP排世界第十,每人平均Capital(每人平均資本)去年南韓已經超過了日本,這讓南韓現在信心上來了。所以,某種意義上講,韓日之間還有原來想不到的一個戰略競爭。
産業上,現在雙方也有一些競爭。産業競爭、戰略競爭、歷史問題、領土問題。所以,使得韓日關係很難形成真正的這種聯盟性的關係。雖然美國一直在裏面撮合韓日相互支援,形成某種三邊關係,但實際上目前沒做到,目前韓美關係、韓日關係還是兩個單線條雙邊關係。
中國網:拜登24日在東京參加美日印澳“四邊機制”峰會,相關議題涵蓋安全、外交及經濟等多個領域。您怎麼看待“四邊機制”峰會的內容和影響?美國試圖通過推進“印太戰略”,搞所謂“亞太版北約”,這會對亞太地區乃至全球的和平發展帶來什麼影響?
金燦榮:應該講,拜登總統這次亞洲之行,他的重點是在日本,那麼在日本的行程當中特別引人注目的一個是(5月)23號上午的日美首腦會晤,還有23號下午拜登總統提出來的“印太經濟框架”。另外還有一個引人注目的,就是(5月)24號,拜登在東京主持了美日印澳“四邊機制”峰會,英文叫QUAD。這個“四方機制”其實存在了一段時間了,正式啟動是前年線上開會,去年開始線下,今年是第二次線下會。但這次背景比較複雜,這個QUAD“四方機制”原來針對的目標就是對咱們中國,現在不是俄烏衝突出來了,所以它一部分關注點到俄烏那裏去了。但因為印度和俄羅斯的關係非常好,所以在印度堅持之下,今年四方會議的聲明其實就沒有點俄羅斯的名。
對於中國來講,我們要清楚這QUAD和中國相關度非常得大,因為它針對性就是對咱們中國。包括對美國來講,QUAD其實就是“印太戰略”一個最重要的載體,原來美國就是推“亞太戰略”,這幾年開始推“印太戰略”,它的區別在這兒。“印太戰略”涵蓋的地理範圍、經濟範圍更大一些,亞太主要就是澳大利亞和東北亞。印太是把東南亞和南亞包括進去了。那麼“印太戰略”一個核心就是要把印度拉進來,QUAD美日印澳“四方機制”就是一個拉攏印度的重要平臺。所以,這個“四方機制”是和中國相關度很大的一個事兒,我們要高度地注意。
目前看,他們想淡化對中國的直接針對性,因為現在看來就是美國想把這個QUAD變成一個核心,然後要擴展,要把東南亞還有其他一些國家擴展進去,如果它針對中國的特性太強,很多國家就猶豫了。所以,它現在實質上針對中國,但又想控制這個影響,想慢慢地推進。
對此,我們當然要注意了。但是它能不能推進現在也很難説,現在內部不是完全統一,主要是印度和那三家坦率講,和美國、日本、澳大利亞還是有距離的,至於説東南亞國家,目前看來沒有什麼興趣。
所以,對QUAD,這個針對中國搞的機制,我們要警惕,要防範它的擴大,防範它成為“北約亞洲版”,但是也不用太緊張,因為它本身有一些缺陷,能不能真的建成,這裡面的障礙還是很多的。我們冷靜觀察,沉著應對就可以了。
中國網:近年來,美國戰略重心加快東移,其主導下的北約也明顯加快“亞太化”進程。面對美國的不良企圖,中國應該如何應對?
金燦榮:大家知道,近年來,美國已經確立了中國是它的主要戰略競爭對手,為此有很多很多戰略上的調整。首先就是全球戰略從歐洲移到我們中國周邊,然後在中國周邊的戰略,從亞太擴展到印太,全球戰略轉移到中國周邊,而且周邊涵蓋範圍擴展了。
另外還有一個,他要更多地拉助手來,在本地區他已經搞了一些機制,比如説澳大利亞、英國、美國構成了叫“AUKUS”,就是美英澳“三邊安全對話機制”,那麼另外就是搞了一個QUAD美日印澳“四方機制”,他覺得還不夠,還要拉盟友。其中有一個想法,就是“北約亞太化”,北約不僅要擴展到俄羅斯這邊,還要擴展到亞太,這是非常危險的一個舉動。那麼北約內部有少數人也呼籲這個想法。對此當然中國要保持警惕,要明確表達反對意見。當然,他能不能做到呢?我覺得難度還是比較大。
歐洲,坦率講,能把俄羅斯搞定就不錯了,它很少有餘力到這裡來。當然,中國要對此表示警惕,我們要採取一些相應的措施,我想要強調亞洲安全主要由亞洲人負責,域外國家不要參與,我們在國際上要推廣這個概念。另外,要和歐盟儘量保持好良好的關係,特別是歐盟核心國家——德國、法國、義大利,保持良好的關係。
當然,要發展自己的力量,讓北約東擴得不償失。我覺得做好這幾方面的工作,北約東擴的可能性就會減少。
(本期人員:編導:佟靜/韓琳;後期:王一辰;主編:鄭海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