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業是我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重要力量，在推動經濟發展、促進技術創新、創造就業機會等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在當前我國經濟發展面臨需求收縮、供給衝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的背景下，黨中央把促進中小企業發展作為長期戰略，對中小企業的支援政策持續加碼。在擴大對中小企業的股權投資規模、激發中小企業創業創新活力、支援成長型中小企業加快發展的過程中，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髮揮著怎樣的作用？未來如何進一步帶動社會資本，更有效地支援中小企業創新發展？中國網《中國訪談》就此採訪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董事長馬向暉。

訪談實錄：

中國網：2020年6月，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承擔著怎樣的使命，主要發揮哪些作用？

馬向暉：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有限公司是貫徹落實《中小企業促進法》的規定，由工信部、財政部發起推動，經國務院批准設立的公司制母基金，旨在發揮中央財政資金的牽引和帶動作用，用市場化手段吸引帶動社會資本擴大對中小企業的股權投資規模，支援中小企業創新發展。

公司的定位和使命主要源自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中小企業促進法》規定，“國家設立中小企業發展基金。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應當遵循政策性導向和市場化運作原則，主要用於引導和帶動社會資金支援初創期中小企業，促進創業創新”。

二是國務院批復方案規定，基金定位於“圍繞促進中小企業發展的政策目標，充分發揮中央財政資金杠桿作用和乘數效應，吸引社會資本投入，共同擴大對中小企業的股權投資規模，支援種子期、初創期成長型中小企業加快發展。”

三是中辦、國辦《關於促進中小企業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要求，推動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走市場化、公司化和職業經理人的制度建設道路，使其支援種子期、初創期成長型中小企業發展，在促進中小企業轉型升級、實現高品質發展中發揮更大作用。

四是財政部和社會股東簽署的公司章程約定，公司宗旨是圍繞促進中小企業發展的政策目標，用市場化手段擴大對中小企業的股權投資規模，激發中小企業創業創新活力，支援成長型中小企業加快發展，切實保護股東合法權益。公司重點圍繞落實國家發展戰略、支援實體經濟、促進中小企業創新發展等方面開展投資業務，鼓勵支援種子期、初創期成長型中小企業加快發展。

鑒此，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主要發揮以下幾個方面的作用：

第一，示範帶動社會資本擴大中小企業股權投資規模。中小企業數量巨大、類型繁多，行業分佈極其廣泛，同時天然存在規模小、抗風險能力差、發展的不確定性強等特點。中小企業面臨的融資問題主要源自中小企業自身特徵與傳統融資渠道對投資對象的要求不匹配。相較于間接融資（如自有資金和銀行貸款）方式，擴大中小企業直接融資（股權投資）規模能夠更高效地應對中小企業的融資需求特徵。市場上優秀專業的私募股權投資機構不僅能解決創新型中小企業發展中的資金需求，還能通過投後管理為企業的規範治理、健康成長提供實實在在的幫助。為有效解決中小企業的股權融資問題，帶動社會資本共同擴大對中小企業的股權投資規模，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積極發揮了示範引導作用。

第二，示範帶動社會資本投早、投小、投創新。關於投早投小。以創業投資基金為例，當前我國創業投資行業發展仍相當不充分，支援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力度依然不足，與發達國家創投行業存在較大差距。據統計，截至2021年底，我國社會融資規模存量為314.13萬億元，其中在中基協登記的存續創業投資基金14510隻，存續規模2.27萬億元，創業投資基金存量規模僅相當於社會融資總規模存量的0.7%。根據美國風險投資協會的數據，2021年內，美國新增創業投資為330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2.1萬億元，美國一年完成的創業投資規模幾乎等於我國存續的創業投資總規模。近年來，儘管部分頭部機構的投資策略有向早期階段轉型的傾向，但國內大部分社會資本依然傾向於投資已經能看到上市前景的中後期企業。對於處在初創期的創新型中小企業，獲得社會資本投入往往不足。早期創新型企業培育不足，優質中後期項目較為匱乏，大量的資金追逐會導致估值虛高，投資風險加大，陷入惡性迴圈。

通過公開遴選方式把聚焦早中期中小企業、市場業績好、有社會募資能力的優秀股權投資機構選拔出來，帶動社會資本投早、投小、投長期，加強對優質中小企業的培育力度，這是我們工作的主要著力點。

關於投創新。準確來講，更多是促進創新。創業投資或稱風險投資的核心價值在於將技術創新、組織創新與企業家才能相結合，推動新型企業的創建和成長，將技術創新成果轉化為有價值産品和服務，獲得股權增值回報，這是風險投資和創新源頭深度互動、價值回歸的重要體現。

當前，“培育和發展專精特新企業”上升到國家戰略，也是近期媒體的熱詞和資本市場的關注焦點。我們需重新認識科技創新和産業發展的趨勢，準確理解專精特新和風險投資承擔的重要使命。中小企業走專精特新發展道路，是科技創新的需要，是連接“中斷點”、疏通“堵點”、提升産業鏈供應鏈的韌性的需要，更是優化産業環境、培養産業人才的需要。目前，專精特新企業發展需要的長期資金依然不足，以創業投資為代表的風險投資，發揮著先導性價值識別、持續性資本支援和治理結構優化的作用，正在逐步成為專精特新中小企業融資的主要來源。部分專精特新企業一定階段的估值高並不一定代表行業過熱，高估值代表了市場預期，説明資金對於該領域、該企業發展前景達成了高度的共識。市場機制會逐步修正估值偏離，並最終會扶持出了一批優質的世界級企業。我們希望政策和市場形成合力，發揮好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優秀子基金管理機構的風險識別、價值判斷和優化治理等作用，把握專精特新中小企業難得的發展機遇，以長期視野，聚焦創新，培養出具備全球話語權的産業小巨人。

第三，聚焦國家發展戰略、擴大惠及範圍。國務院批復要求，基金應按照“落實國家戰略”“實行市場運作”“擴大惠及範圍”等原則，創新投融資體制機制，破解中小企業融資瓶頸，建立支援中小企業創新發展的市場化長效運作機制。我們鼓勵子基金圍繞國家重點支援領域加大投資力度，希望在重點技術突破、“補短板”、“鍛長板”、“填空白”、實現關鍵領域穩鏈強鏈補鏈、加快製造業數字化轉型等方面發揮積極作用。同時，我們對子基金投資不設地域及行業限制，爭取擴大惠及範圍，但不求平均覆蓋，努力讓工業、農業、科技、教育文化等各行業、東中西各區域的優質中小企業，在創新轉型發展過程中盡可能享受到國家中小基金的股權投資支援，在擴大就業、改善民生、促進消費升級等方面做出應有貢獻。

中國網：成立以來，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堅持穩中求進總基調，著力推動中小企業平穩健康發展，到目前主要取得了哪些階段性成果？

馬向暉：黨中央、國務院一貫高度重視中小企業工作，把促進中小企業發展作為長期戰略，支援中小企業的政策持續出臺。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做出重要指示，克強總理、劉鶴副總理親自部署促進中小企業發展工作。公司成立以來，我們始終把黨的政治建設擺在首位，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認真學習貫徹黨的十九大和十九屆歷次全會精神，以實際行動樹牢“四個意識”、堅定“四個自信”、做到“兩個維護”，切實發揮黨建引領作用，有序推進公司籌備、設立和運營，實現了平穩起步和良好開局。

我們認真貫徹落實黨中央、國務院的決策部署，按照工信部和財政部黨組有關要求，嚴格依據《公司章程》約定，堅持專業化管理、市場化運作，通過創新工作機制，緊緊圍繞基金定位和政策目標開展投資業務，取得了積極成效。

第一，帶動社會資本擴大中小企業股權投資。截至今年4月底，公司已設子基金總數為22支，累計規模約642億元，已經達到國務院關於基金總規模600億元的批復要求。在牽引和帶動社會資本方面，中央財政資金通過母子基金兩級放大，直接實現了8倍以上的乘數效應，再通過子基金投資項目後的新增股權融資，即使不包括帶動後續債權融資的情況下，預計最終可帶動20倍以上的社會資金共同開展對中小企業的股權投資，支援中小企業創新發展。

第二，帶動社會資本投早、投小、投創新。我們要求子基金在帶動社會資本擴大股權投資規模的基礎上（即以子基金規模為基數），投向種子期、初創期成長型中小企業的金額不低於可投規模的60%。截至今年4月底，基金累計完成投資項目780個，累計投資金額約280億元，其中：投向種子期、初創期成長型中小企業的數量和金額佔比分別達70%和60%以上；投向B輪之前的中小企業項目金額佔比近80%，A輪之前的項目金額佔比近50%，較好地落實了投早投小的有關要求。支援中小企業創新發展方面。據不完全統計，子基金所有被投企業 2021年度研發投入總和超過200億元，合計擁有發明專利超過13600項，其中2021年內新增發明專利近4000項。子基金圍繞國家重點戰略領域，支援創新型中小企業發展，投出了一大批優質項目。部分被投企業在關鍵領域核心技術上取得了突破性創新，填補了國內空白，實現了國産替代，為維護相關領域産業鏈穩定發揮著重要作用。

第三，聚焦國家戰略、擴大惠及範圍。基金的投資項目覆蓋工業、農業、科技、教育、文化等各行業領域，其中圍繞新一代資訊技術、高端裝備、生物醫藥、新能源新材料等重點領域的投資金額佔比達80%以上，在落實國務院關於擴大惠及範圍的批復要求的基礎上，聚焦國家發展戰略，重點支援種子期、初創期成長型中小企業加快發展，較好地完成了基金既定的政策目標，不僅在聚焦國家戰略的重點領域發揮了積極作用，也在擴大就業、改善民生、促進消費升級等方面做出了應有貢獻。

中國網：早期投資風險大，如何吸引和帶動社會資本擴大對中小企業的股權投資規模，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進行了哪些探索和嘗試？

馬向暉：最好的探索和嘗試，就是努力真正做到“市場化運作、專業化管理”，讓優秀的機構、專業的團隊專注做好專業的事。中小企業的自身特點決定了中小企業股權投資的風險大、回報期長，對早中期中小企業的股權投資意味著風險更大、回報期更長。優秀專業的早期投資機構通常有健全的投資風控體系、完善的風險隔離機制、長期跟蹤並深耕細分領域，對任何一筆投資都是基於對行業的系統研究、對企業的深度盡調、對風險的充分識別和對價值的客觀判斷，能夠控制風險做投資，能夠成功吸引社會資本加入，可以讓社會資本放心的把資金交給他們管理，進而就起到了擴大對中小企業股權投資規模的政策目的。為了有效做到“市場化運作、專業化管理”，我們具體做了以下探索和嘗試：

一是堅持公開遴選。我們在工作中堅持‘公開、公平、科學、擇優’的遴選原則，遴選出在‘投早、投小、投創新’方面專業能力強、業績優秀的管理機構，依託他們的專業優勢和規範化運營，降低對初創期中小企業的投資風險。

二是減少非市場化干預。我們客觀看待資本市場，認真遵循私募股權基金的市場化規則。協議約定了每支子基金都是全國性的直投基金，不接受其他出資人對地域或行業的返投要求；在管理費和業績分成等問題上基本遵循市場通行標準；母基金不干預子基金投資決策，也要求其他出資人不得直接或間接干預投資決策，充分發揮基金管理團隊的專業能力和優勢，充分保障管理團隊決策的獨立性和專業判斷；子基金管理機構建立科學有效的薪酬體系和激勵約束機制，既要保證其管理團隊有市場化的薪酬水準、績效分配機制，又要從認繳子基金份額、對GP相對控股、團隊強制跟投等方面強化管理人與子基金的利益綁定等。

三是投資方向上不設地域和行業限制。除了負面清單，子基金的投資可以覆蓋工業、農業、科技、文化、教育等各個行業和領域的中小企業。子基金管理機構可以在各自專注和擅長的行業領域內盡展所長，各顯其能，充分發揮其專業能力。

中國網：根據國家中小企業發展基金過往的經驗，在充分市場化的基礎上，如何確保政策目標的實現？

馬向暉：我們保障子基金充分市場化運作的同時，還會適度有效參與子基金內部治理，發揮好監督管理和評價功能，按照協議約定進行事中事後的監督檢查，確保子基金合法合規、運作規範，有效完成政策目標要求。

一是規範協議約定，明確政策目標。我們在子基金合夥協議中對政策目標進行剛性約束，要求子基金必須立足中小企業，堅持投早、投小、投創新，投資符合522標準的項目金額比例不得低於60%。同時不得從事擔保、抵押、房地産投資等10類行為。一旦觸及政策紅線，將觸發對應的處罰措施，包括停止出資，甚至解散等。

二是有效參與治理，加強監督和評價。我們會適度有效地參與子基金的內部治理，享有必要的知情權和監督權，通過不定期列席投決會、定期檢查、重點抽查、績效評價等方式，對子基金的政策目標完成情況、投資運營的合規情況進行監督和檢查。檢查和評價的結果與後期合作、管理費提取和業績分成直接掛鉤。

三是積極協調各類資源，加強政策引導。比如：協助對接資本市場，加強與深交所、上交所、北交所的戰略合作；主動協調監管部門，幫助解決疑難問題；主動對接國家重大産業發展政策和規劃；主動全面融入國家中小企業服務體系；圍繞專精特新培育工作，協同工信部、財政部相關司局，與地方舉辦投融資對接活動，形成工作合力，支援中小企業走專精特新發展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