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當今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在危機中育先機、于變局中開新局,都離不開科技創新的保障和支援,科技創新發揮著至關重要的支撐引領作用。科技強則國家強,科技興則國家興。“十四五”的開局之年,科技創新將打開怎樣的新局面?如何實現更多“從0到1”的突破?本期節目,我們就此專訪全國人大代表、深圳光啟高等理工研究院院長劉若鵬。
圖為全國人大代表、深圳光啟高等理工研究院院長劉若鵬
中國網:許多企業因為關鍵技術的瓶頸問題,極為依賴歐美等技術大國。掌握科技發展的主動權,才能夯實世界科技強國建設的根基,這離不開原始創新能力的提升。如何實現更多“從0到1”的突破,對此您有哪些建議?
劉若鵬:因為“從0到1”的突破從來都是底層科學研究向新興技術、新型産業跨越的一個最關鍵的、最難的事情。可以説哪個國家能掌握和促成 “從0到1”的突破,哪個國家就會成為世界的超級大國,就會成為真正的世界強國,就能科技自立。所以這件事情我覺得是異常重要的。
那麼對於“從0到1”的突破,我們確實是應該學習美國的經驗如學習貝爾實驗室的經驗。貝爾實驗室它是一個由産業實體作為依託所建設的重大的、挑戰世界科學難題的全新型的科研機構,儘管它是企業投入建設的科研機構,也不影響它拿了二十幾個諾貝爾獎、4個圖靈獎,在半導體、鐳射、無線電、微波,還有資訊、電腦領域,過去半個多世紀所做出的重大突破,也不影響它能取得看起來像是學術成就,但實際上是科學和技術合在一起的成就。
對於我們國家來講,要想去突破“0到1”,我們應該好好借鑒一下貝爾實驗室的模式,讓我們國家産業實體部門,因為它是腳踏實地的,去建設可以仰望星空的重點實驗室和國家實驗室,用新的機制去挑戰整個科學界和技術界的人類的難題。
比如説像國家支援深圳新型示範區,那麼深圳國家重點(實驗)室很少,只有五家,但這五家都是新的機制,這五家都是依託實體企業建立的,但同時又是面向最重大的人類科學挑戰的五家國家重點實驗室,是華為、中興、光啟、華大基因、中廣核,也是在全世界走到了最前列。
同時還有重大的影響到相關領域的産業,涉及到能源、資訊、國防、生命科學,生物醫藥等重大的領域,所以我覺得像這樣的國家重點實驗室,這樣的高品質發展的、又能頂天又能立地的重大的科研平臺、科研設施,應該讓他們在新的階段發揮更大的作用。讓他們培養博士人才,讓他們去主動建設更多的大型的科學裝置,讓他們更多的向全社會去科普最前沿領域的進展和對前沿(領域)的思考和探索。
中國網:基礎研究是企業創新的源頭,也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根基。您怎麼看待基礎研究的重要性,企業在基礎研究中發揮怎樣的作用?
劉若鵬:對於科技創新企業來講,那麼它的核心競爭力一定是在核心的技術上面突破,在技術性能上面的突破。這個性能往往指的不是成本上的突破,不是成本上的降低,而指的真的就是技術性能上的突破,那麼無論半導體也好,超材料、衍生技術領域也好,它都是屬於這一類突破。而我們知道這種技術突破,這種性能的突破,如果只是對已有技術進行改良,那麼它是有理論極限的,你不可能帶來顛覆性的突破,所以一定要走到更底層的科學領域裏面,把它的底層的演算法的架構體系、思想給它改變掉。探索嘗試創新,才能帶來真正影響到整個行業跨代變革的結果。
所以我們要想看到一棵參天大樹之前,一定是一顆基礎研究的種子在地下生長出非常龐大的,同樣深度的根莖網路,有了這樣樹根的支撐,才能撐起參天大樹。所以底層科學研究對於整個科技創新企業的重大的突破,我覺得是至關重要的,也是決定性的。我們這個領域一直都有這麼一句話,就是你在科學研究走得多麼底層,你的整個技術突破了以後,你所帶來的影響力和帶來的産業變革才能長得多高。所以你要想大樹長得高,必須得根扎得實。
中國網:在超材料領域的基礎科學研究和産業化應用方面,我們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同時也取得了非常不錯的成果。從基礎科學研究到産業化應用,構建起新興技術和新興的産業鏈體系,面臨哪些困難和挑戰?未來如何更好的實現産學研的深度融合,對此您有哪些建議?
劉若鵬:那麼對於超材料來講,這是一個新興的學科,在20年前,2001年的時候,超材料才獨立地作為了一個學科來進行發展,在此之前它都不是一個學科。但真正“超材料”這個名字英文是2006年才有的,中文是2008年才有這個詞的。所以對於這樣一個研究,人造物之術這麼一個領域,超材料的歷史實際上是非常短的。半導體材料被發現到被應用,這個是花50年的時間。超材料,因為它是交叉技術,從理論上面、概念上面被探討,被提出來,到它的現在相關的技術,工業化産品、工程化只是20年的時間,我覺得它的速度已經是非常快了。在這個過程中也是經過了很多的階段,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但是這裡面有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對於造物之術來講的話,它在整個的科技發展的進程中,最害怕出現的就是無病呻吟,換句話説就是你不知道應該去造什麼物,就去創造了一個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應該被創造的物出來,那個實際上是價值是不大的。所以在這個過程中,它一定要有一個設計目標來進行牽引,而這個目標是非常難找到的。那麼後來,我們是在這種最重要的尖端的裝備上面,在航空裝備上面,我們看到了整個大型裝備、尖端裝備發展的趨勢、發展的需求。從這裡作為工程邊界,作為為什麼要設計人造的物質入手,再去做這個人造物質。我們非常有的放矢地來進行科學的研究和工程化的實踐開發。最終,把這樣一個理論概念,突破成為一個在裝備領域裏,現在備受關注的,也是大家主要採用的主流技術。
中國網:“十四五”規劃建議中提到,發揮企業家在技術創新中的重要作用。您對此怎麼看?企業家未來如何推動創新,更好的發揮企業的創新主體作用?
劉若鵬:對於企業來講,我覺得它的科技創新應該分成兩大類。一大類是結合企業自身的産品和行業自身需要用到的技術創新,這個是需要更多的,類似于像國家的工程中心或者技術創新中心。這個是需要企業來作為更多的主導方、投入方,當然國家也會在政策上面支援和發展,來去使得産業部門在産業所需要的技術的創新和發展。在方向上,還要在開發的節奏上面有主導權,這個事情很重要,這樣的話,內行來引領行業和産業的發展。
那麼還有一類,更前沿的,特殊的,比如像深圳的這些企業,他們在科技部的支援下,建立的國家級的重點實驗室,這些是在企業下面建設的更深層次的、面向基礎科學研究、面向底層科學研究的實驗室。這一類企業可以説是先導型的、最創新的企業,他們的目標不僅是産業的發展,他們還得要有奔向星辰大海的追求,要肩負起這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