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發展新路徑:以創新和開放創造新需求
 
時間:2020年12月23日

嘉賓: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總經濟師 陳文玲

中國網:“中國訪談·世界對話”,歡迎您的收看。2020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于12月16日至18日在北京舉行。會議總結了2020年經濟工作,分析當前經濟形勢,部署2021年經濟工作。從發佈的公報看,此次會議內容豐富全面,讓人印象深刻,尤其是會議對2021年中國經濟各項工作作出了一系列新提法、佈置了一系列新任務。中國網《中國訪談》節目特邀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總經濟師陳文玲就這些新提法、新任務進行解讀。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總經濟師陳文玲。

中國網:陳老師您好。

陳文玲:您好。

中國網:這次會議中説明年要邁好第一步,首先要構建“雙迴圈”的新發展格局。那麼您認為構建“雙迴圈”的新發展格局該怎麼做?

陳文玲:這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有一段話特別重要,就是要緊緊抓住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這條主線,注重需求側管理,打通堵點,補齊短板,貫通生産、分配、流通、消費各個環節,形成需求牽引供給,供給創造需求的更高水準的動態平衡,提升國民經濟的整體效能。我覺得這段話是非常深刻的。

面向未來的中長期,我們要形成國內迴圈為主體的國內國際雙迴圈相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這既是應對當前的疫情,也是未來的中長期的中國走向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一個新的戰略佈局,或者叫戰略選擇。因為所謂”雙迴圈“的格局,國內大迴圈為主體,我們國家應該是既有條件,也有可能,而且也已經在疫情中基本上能夠實現這一點。因為在疫情中,我們的14億人的衣食住行都是沒有堵點的,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醫院,還是在鐵路上,還有交通警察、所有的社區管理者,所有的人,實際上衣食住行這個市場的供給是沒有停頓的。我們整個流通的體系、大的物流系統,運作是正常的;我們的支付體系是快速的,我們的無接觸服務這種新的商業業態支撐了這種居家的服務,減少傳染源。這是其他國家無法比的,這種生活場景其他國家都達不到。後來我們在疫情中急需的遠紅外儀的測溫儀,今天苗圩部長講,用一個月的時間攻關,實現了全産業鏈。這些都表現了我們國家有這種強大的製造業的體系,它可以滿足人民群眾基本的剛性的最起碼的消費需求。

國內為主體的大迴圈已經形成。首先我可以生産,我這個産業鏈、供應鏈、服務鏈是暢通的,我可以製造出來。第二,我這個市場是可以有供給側滿足人民群眾的需求的。雖然需求是在大幅度下降,但是這種剛性需求仍然是龐大的。

比如説我們的餐飲,儘管從4.67萬億,現在到3萬多億,下降了18.6%,但是這也很大,仍然是全球超大規模的餐飲市場。旅遊市場也是,旅遊市場原來我們2019年在正常情況下,我們是60億人次的旅遊。但是今年旅遊人次下降了30%多。按照原來的增長速度,2019年達到了60億人次,我們預測到應該到2025年可能會接近100億人次。所以我們的旅遊市場規模是非常大的。我們可以看到疫情中很多潛能還沒有發揮出來,旅遊是“十一”恢復的,聚餐也是“十一”恢復的,但是我覺得未來比如説元旦、春節,如果國內疫情控制得好,這兩個行業的暴發力就不得了。

中國網:它是不是“雙迴圈”的突破點?

陳文玲:它是國內大迴圈為主體的,是國內大迴圈。國內的大迴圈還不僅僅是即期發生的這種消費需求,也就是面對面即刻消費的這種消費需求,像餐飲、旅遊都屬於即刻消費的面對面的服務的需求。我覺得真正的“雙迴圈”還是指我們現在的製造能力,和我們國內巨大的消費內需,通過我們市場的大流通形成這種迴圈體系,也包括我們的製造業自身的迴圈。因為製造業本身現在就是一個迴圈,製造業本身現在已經是由若干條生産線形成的産品鏈、供應鏈和服務鏈,最終表現為價值鏈。

所以,我個人認為我們國內的大迴圈,實際上就是我們能不能有一個穩定的、自主可控的産業供應鏈,就是這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的第二條——穩定的自主可控的這種産業鏈、供應鏈。實際上在衣食住行,在我們的消費品製造上面是沒有太大問題的。我們現在問題比較大的是什麼呢?就是我們邁向中高端的這些製造業的産業,比如説半導體,比如説高端晶片,可能還在其他國家的製造商手裏;比如我們的飛機發動機,可能還在其他國家的手裏,比如説我們的高端汽車的發動機,還在其他國家的手裏;比如説我們需要的光刻膠在別的國家手裏。我們國家的半導體行業封裝是我們的優勢,但是製造(特別是晶片製造)可能是我們的劣勢。我們設計能力不差,但是還沒建成真正的應用製造能力。所以,將來真正自主可控的産業鏈,穩定的産業鏈、自主可控的産業鏈、未來可持續安全的産業鏈,一定要加強科技的戰略性的支撐作用,一定要在科技的自立自強上發力。

從五中全會一直到這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都把科技創新的戰略作為第一條,而且五中全會中提出來要把創新放在現代化建設的全局中的核心地位,而且提出來科技要自強、自立,要“四個面向”。這些大的戰略佈局都和我們後邊要建立穩定的、自主可控的産業鏈、供應鏈緊密相關。所以,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每一項工作都是非常重要的,它不是一個單獨的工作,每一項工作之間有一個關聯,就跟消費側、需求側、供給側,不是説這個側就像一堵墻似的,這面是需求,那面就是消費,這邊就是供給,那邊就是需求,我覺得它不是這樣一個截然分開的關係。

中國網:我們注意到,12月12日政治局會議召開時,高層首次提出“需求側改革”,這是一個重大的政策信號。但是此次會議不再提“需求側改革”,而是重新變回了“需求側管理”。您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

陳文玲:為什麼我們要提出來需求側的管理?現在的市場經濟是以需求為起點的,消費需求創造供給。我們所説的訂單經濟也好,尋找細分的市場也好,實際上都是要找確定的市場需求。這種市場需求是隨著人的生活水準的不斷提高、購買力不斷提高、收入水準不斷提高,它對需求的層次就不斷提高。它的需求是動態的,它是不斷地發生著需求偏好的變化、需求結構的變化、需求方式的變化,所以需求側是和人所産生的消費需求(相關),隨著生活水準不斷提高,他的消費需求層次不斷地上升。所以,這種需求不僅僅是靠改革制度,而是自身的需求和國家現階段的發展水準、與它可獲得的可支配的即期購買力的需求是緊密相關的。所以,需求側是可以有效地進行管理的。因為需求是一直處在動態變化之中的,而需求是無數個個體——既有和國家的經濟發展階段有關係,也和購買力水準有關係,也和一個人的需求偏好有關係。這些東西都是動態的,每一個人和每一個人都不一樣,而有這麼多若干個消費的需求,引發了對供給的基本的需求。所以,供給側的改革是要和需求適配的,供給側的改革要適應消費需求——人民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生活的需求,要和這樣的需求側匹配,不斷地滿足需求側的動態變化。所以,需求側的管理一定是適應這些方面的變化,它不是僅是一種制度供給。

如果説供給側能夠設計你的消費需求,但是它也可以設計你的供給需求,但是最根本的消費的需求還和你的經濟發展階段,和購買力水準,特別是和即期購買力水準,還有你用於儲蓄,和未來全生命週期的可支付的能力都有直接的關係,也和一個國家的社會保障水準有很大的關係。如果説社會保障水準高,那他的支付能力就強,即期消費的慾望就強。還和一個國家消費的方式有很大的關係。我們國家是一個高儲蓄國家,亞洲的日本、南韓都是高儲蓄國家,高儲蓄實際上就是未來考慮全生命週期的支付,甚至除了他的生命週期,還包括下一代的生命週期的支付。消費側和消費的方式還有關係,還和消費的結構有關係。比如説基尼系數代表著你這個食品在你的消費總量中佔的比重。當你的生活水準低的時候,收入水準低的時候,國家比較窮的時候,基尼系數一定是特別高的。

中國網:佔的比重高。

陳文玲:一定是特別高的。農村現在的基尼系數高於城市,就説明農村的生活水準是低於城市的。食品佔的比重越高,基尼系數就越高,所以它跟你的消費需求的結構還有很大的關係。所以,需求側從“改革”到“管理”不是一個提法的改變,我覺得是對消費的客觀規律、經濟的客觀規律的深刻認識。

我覺得所謂管理,無非是三個方面:第一,提高我們國家的綜合國力。我們現在的經濟新發展階段,在五中全會、在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關於“三新”也在一再地強調。新發展階段就是從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品質發展階段。它基於什麼呢?基於我們社會的基本矛盾的轉變。我們整個社會的基本矛盾從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對物質文化的需要,這種需要和落後生産力之間的矛盾,變成了整個社會矛盾是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生活的需要,與發展不平衡、不充分之間的矛盾。 

一個是需求側的管理,首先是管理我們國家的經濟,使我們國家的經濟不斷地能夠穩步地向前邁進,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往上走。這是我覺得需求側的基礎。沒有國家經濟的穩步增長,你就無法滿足,使人們的收入不斷地提高,需求側就無所謂管理。

第二方面就是在人民生活水準不斷提高的基礎上,怎麼能夠擴大消費需求,激發人們合理消費的訴求。當然這種消費不是浪費,我覺得是合理的消費需求,是潛在的消費需求,還有被供給創造出來的消費需求。比如説,文化的消費需求一定是在基本的生活需求、剛性的生活需求得到基本滿足,達到小康水準之後的更高層次的消費需求。體育、健身、健康,我認為這都是更高層次的消費需求。

所以,第二個方面是不斷地使我們的消費能夠升級,政府就可以引導消費需求。比如説創造有效的文化品的供給,因為一定是先有文化産品才能激發出潛在的需求。比如説這個電影沒有生産出來之前,你是難以想像看哪部電影的,電影不是你想出來的。比如一部小説、一部電視劇或者是一幅畫,都是創造出來的供給,然後才能激發潛在需求。

我們未來的消費需求有很多是屬於潛在的消費需求,比如精神層面的消費需求,文化産品是滿足你精神層面的消費需求。這個我覺得是可以靠供給側改革、靠制度或者政策的引導,擴大消費需求。特別是提高不同層次的消費者的消費需求。一般情況收入越低,消費率越高;收入越高,消費率越低。所以,我們真正要去提高居民的消費率,既要滿足低收入階層的消費需求,提高整體的消費率,也要把高收入階層的個性化的、多元化的或者是更加高端的這種消費需求,把它給激發出來,我覺得這是第二個方面。

第三個方面,我認為就是通過供給側的改革、供給側的變革創造出來這種嶄新的消費需求。比如現在像華為手機,現在打開華為手機的折疊屏,就跟一本書一樣,這就是供給側發生了變化。它有了這種供給,你才能去購買,才可能産生需求。這就是被供給創造出來的消費需求。但是你沒有這種供給,就不可能有這種消費需求。所以,消費需求分三個層面,第一個層面就是即期的消費需求,這個是需要在大迴圈中滿足的,滿足即期的消費需求,因為這種即期的消費需求一般的情況下是剛性的消費需求,是基本的消費需求,或者叫最低限度的消費需求。再一個就是激發潛在的消費需求,主要是靠政策引導,靠制度的設計。要通過供給創造出來嶄新的消費需求。

我覺得這種嶄新的消費需求是沒有邊界的。比如家政機器人,像日本的家政機器人進行護理,它確實是非常成熟的,因為日本女人的平均預期壽命已經到88歲,男人平均的預期壽命已經到78歲,它已經進入深度老齡化社會,它的65歲以上的老人佔全國人口的比重已經高達27%。中國2000年進入老齡化,但還不是深度老齡化,我們現在有2億多60歲以上的老年人,65歲以上的老年人也在迅速增加,也超過10%了,所以我們老齡化的腳步直接開始追趕日韓。未富先老確實也是需求側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所以,所謂需求側管理還得根據需求側的需求者的結構變化不斷地進行調整。比如現在有8000多萬殘疾人,這些殘疾人也是需求側;2.7億老年人,老年人也是需求側。需求側的需求者的結構發生變化,它也會帶來需求側的變化。所以,這就需要管理,要制定比如説無障礙通道,滿足老年人、殘疾人(的需求)。這都是屬於需求側管理。

中國網:隨著社會結構的變化不斷來調整,對它進行有序的引導和合理的管理?

陳文玲:對。

中國網:在構建新發展格局這一大背景下,未來對於充分發揮超大規模市場的優勢和發揮潛力上,我們想聽聽您的看法。

陳文玲:超大規模市場,我們原來説的只是社會商品零售額,這是不夠的。其實我們現在真正的超大規模市場,它的潛能是非常之大的,既包括社會消費品零售市場,也包括房地産市場,也包括物流市場,也包括我們開發的國際市場,未來可能還包括我們的數據市場——因為數據要交易,包括我們將來的土地市場、智慧財産權市場等等,我覺得這個市場的規模會迅速地擴大。它的邊界,比如智慧財産權交易、數據的交易,它的邊界就不像有形的商品的交易,可能很多都變成無形市場。所以,市場的形態也會發生很大的變化,會形成有形市場、無形市場兩種市場形態,而無形的市場規模可能會比有形的市場規模還大。

中國網:沒有邊界。

陳文玲:對。物流市場,物流的總額去年是298萬億,它基本上是GDP的3倍。我們2020年的GDP會超過100萬億,也就意味著我們物流的總額會達到300萬億。所以,將來引入數據的交易、土地的交易、人力資本的交易、智慧財産權的交易,這些東西如果再成為巨大的要素市場的話,我個人認為中國經濟才能真正形成巨大規模的市場。而進口來説,有一個權威的研究認為,未來10年它會增長22萬億,未來10年增長這麼大規模,就意味著進口會是達到增加的130多萬億。現在中國已經形成了廣州的廣交會(進出口貿易交易會),形成了上海的進口博覽會,也形成了北京的服務貿易交易會,還有5000多個像義烏這樣的專業批發市場,還有105個跨境電商。這就意味著中國未來會成為全球最大的市場,而且是最大的交易市場,或者換句話來説全球最大的世界貿易中心。

我們未來的貿易中心搭建的這些平臺,包括APP平臺,包括跨境電商平臺,包括現在這些大的博覽會,我覺得未來中國就會成為進口大國、出口大國、轉口貿易大國,而轉口貿易未來佔的比重會越來越大。當你成為一個轉口貿易大國的時候,我認為世界各國的經銷商會通過你這個平臺向世界銷售,供應商會通過這個平臺來採購,中國就真正從世界的工廠變成世界的市場,變成“我們的市場、全球的市場、大家的市場”,習近平主席所講的。這個時候,中國(企業)的盈利模式會發生根本的變化,它的盈利就不是簡單的過去我們在加工環節的微薄的加工費,可能是在整個全流通過程的利潤。拿蘋果手機來説,我們可能就佔5%。未來整個大的流通,市場交易中心在我這個地方的時候,可能流通環節的利潤佔大多數。所以,它的盈利模式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對於中國加快發展,成為真正的大國——貿易的大國、流通的大國,從而使我們的製造業更強,成為製造業的強國,我認為它具有舉足輕重的意義。

中國網:我們期待我國變成全球的市場、共用的市場。

陳文玲:大家的市場。

(本期人員——責編/文字:韓琳;主持人:裴希婷;後期:劉凱;主編:鄭海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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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中國網
本期人員——責編/文字:韓琳;主持人:裴希婷;後期:劉凱;主編:鄭海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