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中國訪談·世界對話”,歡迎您的收看。5日上午,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舉行開幕式,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作《政府工作報告》。總理回顧了過去一年經濟社會等各領域的發展情況,總結成就,分析不足,介紹了2019年的工作目標、重點任務及舉措。《中國訪談》節目特別邀請中國人民大學和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三位權威專家,對報告的內容進行解讀,並與廣大網友進行交流。
趙錫軍教授、毛壽龍教授、張立群研究員做客《中國訪談》直播間。(李佳 攝)
中國網:他們是: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副院長趙錫軍教授。
趙錫軍:各位網友大家好!
中國網: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公共政策研究院執行副院長毛壽龍教授。
毛壽龍:各位網友大家好!
中國網: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宏觀經濟研究部張立群研究員。
張立群:各位網友大家好!
中國網:在去年至今的中美貿易談判中,實行市場準入負面清單制度是一項重要內容,《政府工作報告》也談到了這一點,報告中説要推進“非禁即入”普遍落實,同時又説要“以公正監管促進公平競爭”。應該説這是深化改革、優化投資環境的重要舉措,各位老師對此有什麼看法?
張立群:改革這條主線是理順政府和市場的關係,建立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現代市場體系,(其中)很重要的是兩個環節,一是準入環節,二是在事中事後的監管環節。政府在這兩個環節行為模式的轉變,是建設現代市場體系的兩個非常重要的關鍵點。所以,從《政府工作報告》這個安排來看,一是我們今年要把市場準入負面清單制度全面展開。李克強總理講到的“非禁即入”,一個非常形象的表述:我沒有禁止的,你都可以依法平等進入。另一方面是事中、事後的監管,這對政府的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過去它可以作為一個“看門人”,現在它要做個滿場跑的“裁判”,所以這個工作量和工作的強度是大不相同的。現在政府相關部門要能夠去發現問題,能夠依法去制止或解決這些問題,這一點要做到位,比當一個“看門人”要難得多。現在我們市場體系的改革確實在紮實推進,在一些關鍵點上現在在逐步破題。
中國網:其實從“非禁即入”這個詞也能看出來,“禁”是有限的,“非”那部分是很大的一個量,這個過程當中會出現很多的困難和問題。
張立群:對,就是像李克強總理講“法無禁止即可行”,現在這個法越來越細,包括在準入主體的要求方面,包括在準入的項目的要求方面,去年12月25日發佈的文件都有很明確的規定。這個規定大家一看都明白,雙向的資訊是對稱的,在這個背景下,確實對中國營商環境的改善是非常重大的實質性的舉措。
中國網:毛老師怎麼看這個問題?
毛壽龍:總理説的推動“非禁即入”,這是我們建立市場經濟以來一直努力的方向,到目前為止這個任務還非常重,還需要國際上來推動。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外企的推動可能(有利於)對我們內部開放的推動,從中國歷史上到現在一直沿用了這一點。原來是政府沒有允許的老百姓都不能做,往往是這麼一個理念,而且政府有了權力,不僅是行政許可事項,最早我們説是行政審批制度改革,那會兒就説什麼都要審批,審批之後有證,哪怕是有批文都可以,所以,那會兒可以倒賣批文,我能拿到批文但不會做事,你會做事我把批文給你。現在有法律依據以後要有許可證了,沒有許可證之前是審批,許可證以後,非法律性審批還是很多,各種各樣的要求,有的是上級發個文件,或者自己出個文件就算是有依據,有一些根本就沒有。有一些甚至所有的東西都有了,連書記批示都有了,説“你可以開工了”,一個人説,“未經我許可,你怎麼開工了呢”?
所以,《政府工作報告》講到要改善營商環境,公檢法——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都出文,説不能輕易抓企業家,不能輕易定罪,這裡面有很多“口袋罪”。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放管服”改革,“非禁即入”,實際上不只是審批制度改革,而是一個政府行為的改變:如何讓政府從審批型政府、許可型政府變成服務型政府。
後面涉及到監管,我們説行政審批轉變為行政許可以後,拿到許可,我們現在説證照和許可分開,你先拿照,再去拿證,拿到證之後是某個許可,而且那個許可有些可以先做,做完以後再去拿,但它事後有監管。很多情況下,他只要備個案就行了,你告訴我一下你在做什麼事情。很多地方未經我備案是不行的,他回過頭來還是要查你的。所以,我們這個實際是政府管理或者政府治理之道的改革問題。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總理是一直在要求,但要把總理的要求直接落實到基層的每一個官員(身上),這個路應該説是非常非常遠的。
基層也有很多好官員,但別人也可以説你監督不力,你到底是在閒著,是公正監管還是不監管?有些經常跑出去找企業家麻煩、找企業麻煩的,他覺得他還挺勤快的,三天兩頭在那兒跑企業“監管”。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很多東西還不好説,有很多模糊的地方,要考核評估還有一定的難度。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們能夠趕上發達國家的水準,讓我們的營商水準,讓內地或相對比較落後的地方趕上沿海的水準,讓沿海趕上國際性大都市的水準,這還有一段路要走。
張立群:這個監管還是有短板,比如食品藥品安全,這方面監管還是薄弱環節。所以,做好監管,有些官員跑得會比較多,但有些應該跑的還是沒有跑到。
毛壽龍:實際還有很多其他辦法,比如發達國家社會監管力量比較強大,不用官員去監管。我吃頓飯拉肚子了,實際這是民事監督的問題。只要有社會調解的地方,只要有相關的司法比較公正的地方,他可以有地方去説,哪怕有簡易的訴訟案子,或者調解的地方,説你這個不公平,給他調解一下。我們老百姓,發達地區已經發展出一些相關的社會治理結構,“楓橋經驗”也是一樣的,雖然用的是傳統的形式。還有鄉村賢士、村民賢士,專門選出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大家有一些民事糾紛,所謂的民事糾紛實際就是市場經濟監管問題,我吃虧了,我買的菜、買的油是假的,我買煙是假的,我問誰去?找工商部門,都忙不過來,(對付)企業都忙不過來,你還一個個案子去找他嗎?所以老百姓得有地方去説理,有監管的機會,(因為)他有資訊,沒有給他機會就沒有辦法。
你説要公正監管,只説政府公正監管,萬一企業不公正呢?企業跟你玩貓捉老鼠呢?它是老鼠你逮不著它,它不是老鼠你一逮一個準,所以你把好人都逮完了,把壞人都放了。關鍵是要發展其他行業的監管,包括行業協會監管、鄰里組織監管、本地相關的社會監管、公民監督、輿論監督,這些方面能夠加上,政府本身很多事兒就很好解決了,政府的行政負擔也下降了,也不用雇那麼多人了。
中國網:好的政策要落到基層,落到實處,還要面臨很多的問題。
毛壽龍:是的。
中國網:趙老師,您怎麼看待這樣的問題?
趙錫軍:我認為,對市場經濟來説,市場主體的地位一定要明確,政府要切忌不作為,也切忌亂作為,因為市場主體之間的矛盾糾紛應該遵循市場的規則來化解。我們現在這個時候,可能有些市場規則還沒有形成,你政府怎麼樣來主導市場的規則,改變大家以前用權力代替規則的這麼一種理念和做法,按照市場規則來做,就是法制化,這個我想是一個方向。
有了法制化的方向,有了能夠比較好地落實法制化的這些做法措施,還有資源,那麼“法無禁”就可以“入”了,因為法已經給你弄得很清楚了,執法也落實得很到位了,你不禁就入,這是可以的。但現在前提是,這個法有沒有?有了以後能不能落到實處?這個你要先弄清楚。為什麼説你碰到問題不去找法院,先去找政府,這就有個前提,我們還是要加強這方面的工作,我想這是可以的。
確實,監管方面是要加強,特別是事中的監管和事後的監管一定要加強。因為事前的審批,你看門看好了,這個人進來的時候可能好好的,沒有什麼問題,但進來以後可能會變,那你怎麼辦?所以,光看門是不夠的,也許更多地是你要關注這個人進來以後的行為是否符合規範。所以,事中和事後(監管)可能更重要。
中國網:也就是説監管要貫穿整個過程?
張立群:包括公佈老賴名單等等,這些方面政府一定要把工作做到位。整個足球比賽如果沒有裁判的話就會踢亂的,如果裁判不能夠及時發現犯規行為或吹哨不準,這個比賽水準也就下降了。這個方面確實政府承擔著比較重要的責任。
中國網:當然裁判如果自身出問題,也有很大問題,所以會層層監管。
張立群: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