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卓委員:“美國重返亞洲”,我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中國網:各位網友大家好!這裡是中國網兩會易健特別報道。我現在是在中國網人民大會堂的演播室,今天我們請到了尹卓委員來到我們的演播室,和大家聊一聊敘利亞的問題,及美國重返亞洲的問題。
尹委員您好!
尹卓:您好!
中國網:今年2月28號,巴沙爾•阿薩德簽署了公民公投的這一份新《憲法》,就有專家指出,公投新《憲法》通過並簽署了,是關於敘利亞問題一個很好的分水嶺,您認同嗎?
尹卓:分水嶺這個意見我不敢茍同。因為我覺得現在影響敘利亞國內形勢的主要因素有兩方面,另外還有一些國外因素。國內因素一是巴沙爾政權,二是反對派。反對派,我們姑且把它作為一個獨立的、統一的實體,實際上他們的政見也不完全一樣,但是他們的訴求都是一樣的,巴沙爾現在是想增強自己的合法性,公投不管通過與否,只要是反對派同意他公投,或者西方同意他公投,都增加了他執政的合法性。我是一個合法政權組織的公投,通過或者不通過,都是一個合法政府在行政。你同意我的公投,不管你承認不承認這個公投結果,最後你都是增強了我的合法性,這是巴沙爾政權現在急需要的。所以,我們看到不管是反對派還是國際上的西方勢力也好,都從一開始就否定了他的公投的合法性,就認為這是一場鬧劇。另外,反對派拒絕參加公投,基本上參加公投的應該説人數是由政府統計出來的,實際參加多少,我們並沒有第一手的資料,但不管怎麼説,在反對派控制的地區,反對派的這些政治派別沒有參加公投,所以這個公投的代表性就讓人打一個問號。因此我們説,這個公投具有分水嶺的意義,我想在政治上就説不過去了。
第二,現在國際上非常清楚的,國際上西方干預敘利亞問題的一個基本的出發點,從美國克林頓國務卿,包括法國薩科齊總統的表態看得非常清楚,就認為目前為止,敘利亞政權已經失去了合法性,失去了合法性意味著就要推翻它,任何推翻巴沙爾政權的行動都是合法的,因為你是一個非法政權,要建立一個合法政權,合法政權取代非法政權。合法政權是誰呢?它的雛形就是目前為止,像全國委員會等一批反對派,西方已經認定,包括阿拉伯聯盟已經認定,它們是合法地對話代表,雖然還沒有承認是個政府,但是它是合法地對話代表。由他們來取代目前巴沙爾這個非法政權,你不管採取什麼手段都是合法的。
所以,這種政治鑒別已經做出來了,是遠在公投之前就已經做出來的,當然公投對這種政治取向沒有任何的影響,我們看公投以後,西方照樣不承認,還是要求巴沙爾下臺。反對派也要求巴沙爾下臺。這是他們的政治目標,這個政治目標只要不改變,我們説公投對整個敘利亞形勢至關重要的影響不會顯現出來。
中國網:巴沙爾•阿薩德雖然簽署了這份《憲法》,但是我們如果注意一下細節,《憲法》中有一個附件,是要求總統候選人必須要在敘利亞國內待夠十年以上,這就一下子把反對派很多流亡在海外的那些首領排除了,所以,有人也説這是巴沙爾的一個緩兵之計,您怎麼看?
尹卓:説緩兵之計,這就是政治上的一些小伎倆。總體來説,巴沙爾這次公投已經太晚了,如果在半年前拿出這樣一個公投方案,恐怕還會有一定的效果,會獲得一定的民意支援,目前為止,基本公投就已經不被承認,在條款裏做一些小的改動或者一些小的埋伏,比如生活十年以上,要求信仰伊斯蘭教,是一個穆斯林等等要求,都已經不具有合法性了,所以我覺得這些都沒有太大意義了,當然它是針對反對派的一些領導人。因為像全國委員會的主要領導人是巴黎大學的一位教授,長期在法國生活,這是西方最屬意的一個臨時的反對派的政治領導人,雖然反對派沒有全部承認,但是這是西方屬意的,他準備把這批人排除出去。另外這些人的信仰,可能有一批是信仰基督教,並不信仰穆斯林,把這批人也排斥出去。
中國網:但是無論如何,這一份《憲法》通過了公投,人民也願意去投票了,然後也有一個很好的結果出來了,雖然沒有反對派在裏面。但是是不是也表明瞭敘利亞的公民其實還是希望本國的事情由本國來解決,不希望外國勢力來干涉這樣一個意願呢?
尹卓:我想這個意願可以從群眾的反映中看出來,公投與否,大家看在公投現場進行的記者調查,包括西方的記者調查都得出一個結論,廣大的敘利亞群眾希望國家穩定,希望國家能夠和平地解決目前的這些政府紛爭。再一個希望政權能夠有序地以和平手段更替,這是我看參加公投人的主要願望,未必對公投提出的一些政治主張他們一定抱贊成的態度,但是希望通過公投能夠有一個和平的環境,和平的交接,或者和平的逐步變化,這個願望我想是合理的。
中國網:有人説,阿拉伯聯盟這次出乎意料地一下子成為了西方搞亂敘利亞的工具和武器,那麼阿盟為什麼會這麼堅定來反對敘利亞政權?它出於怎樣的目的?
尹卓:阿盟在這裡起到領導作用,它主要的目的有兩個。第一,它積極干預,特別是它在一定程度上滿足西方的政治要求,可以把敘利亞的問題留在阿盟的框架內解決,他們認為留在阿盟的框架內解決,可能會避免像波斯人就是伊朗人,避免突厥人就是土耳其人來干預的可能性,他們更希望避免西方的直接軍事干預,這是阿盟主要的一個政治訴求之一,只要能留在阿拉伯框架內來解決,他們認為和平解決的可能性,或者政治解決的可能性會比較大,比如給巴沙爾提供一個體面下臺的機會,政權體面更疊,或者有一個過渡期,等等這些安排,包括阿盟派觀察團去,實際就表明瞭這樣一個政治解決的意願。
第二,我們還要從另外一個角度看阿盟,沙特和卡達這兩個國家的伊斯蘭傾向是非常強的,包括在卡達的統治階級。卡達的統治階級基本是瓦哈比教派,瓦哈比教派在整個伊斯蘭的勢力中,過去長期被定義為伊斯蘭的原教旨主義或者伊斯蘭的極端勢力,他們追求的目標和西方並不一樣。阿盟,特別大部分國家,包括目前為止在阿盟中的埃及、突尼西亞等國家,他們希望整個阿拉伯國家的伊斯蘭化,他們反對的一些政權,比如像利比亞的格達費、包括敘利亞的巴沙爾,還有過去的薩達姆這些政權,這都是過去軍人執政的政權,五十年代帶著西方的一些理想軍人執政,他們一是反對了皇權,反對了君主制,恰恰沙烏地阿拉伯和卡達這些國家,目前為止還是君主制的國家,整個海灣聯盟國家都是這樣的。他們由於要反對君主制,所以他們當時是反伊斯蘭勢力的,他們要求搞一個議會民主、西方式的民主,他們帶來的理想是西方式的民主,雖然最後他們沒有踐行,但是他們當時帶領造反,搞軍事政變上臺的時候是帶著這個理想的,這也是和沙特、卡達這樣的君主制國家和伊斯蘭的所謂原教旨主義的政治理想完全背道而馳。所以,推翻這些軍人政權,特別是這些長期執政的政權,它符合了西方的利益,就是整個阿拉伯世界的民主化,但反過來講,它又不符合西方的利益,就是它要代理整個伊斯蘭化。我們現在看,從埃及、從利比亞、從突尼西亞看到,基本掌權的都是穆兄會的埃及分支,今後在敘利亞掌權可能是穆兄會的敘利亞分支。他們今後制定《憲法》,現在還未決,但是所有的在利比亞做出軍事貢獻的這些武裝團夥提出要求都是今後的利比亞《憲法》是要伊斯蘭為背景的《憲法》。那麼我們就看到整個這一次所謂的阿拉伯之春,就是阿拉伯世界的動亂,這次政治動亂的指向基本上是伊斯蘭化的復辟,整個阿拉伯世界走向伊斯蘭化,這個伊斯蘭化就把阿拉伯國家和整個伊斯蘭世界融為一體,伊斯蘭世界是十幾億人口,這對西方來説是一個重大的政治壓力,因為在伊斯蘭世界的基礎上,如果阿伊矛盾、巴伊矛盾解決得不好,以色列的問題解決不好,這裡會滋生伊斯蘭的原教旨主義和它的極端勢力,而在原教旨主義和極端勢力基礎上會滋生伊斯蘭的恐怖主義,而就是現在美國面對的主要恐怖主義的政治基礎。所以,這個美國的反恐道路看來就很長很長了。
中國網:從剛才和您的對話當中,我們也感受到了,其實這次敘利亞內部的公投以及巴沙爾簽署新《憲法》並不能阻礙西方國家來干涉巴沙爾政權。那麼聊完了敘利亞的問題,我們接下來了解一下美國重返亞洲的問題。現在美國重返亞洲炒得比較熱,他們都説2011年是美國重返亞洲的第三年,也引發了南海問題等一系列的和中國有關的問題。但是在六方會談時,美國代表團的團長希爾卻否認了這種説法,他説美國不存在重返亞洲,因為美國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亞洲,您是怎麼理解這個問題的?
尹卓:這要從兩方面來看。一個是美國確實從來沒有離開過亞洲,因為重返亞洲這個口號實際上是小布希開始提的,在小布希第二個執政期,他提出要在全球進行軍事戰略部署調整,全球軍事戰略部署的調整就是削減歐洲駐軍,加強在亞太地區的駐軍。當時我們看到F22飛機要進駐關島,B2轟炸機進駐關島,另外彈道導彈核潛艇他有14艘,8艘是放在太平洋方向,海軍的攻擊性核潛艇60%轉移到太平洋方向,11個航母編隊,6個作戰航母編隊放在亞太方向,在大西洋方向只保留4個作戰編隊和一個訓練編隊,這就看得很清楚,它重點是在亞太方向。這是從小布希時期開始的,並不是奧巴馬時期提出來的,奧巴馬只是作為外交上的一個口號,作為吸引人眼球的一個執政理念提出來的,但實際上這是由小布希開始的。這是一個角度,所以美國從來沒有離開過,另外我們從美國全球戰略的佈局來看,美國是在逐步地向東轉移它的戰略中心。我個人的看法,實際在2001年,11年前我曾經提出這個觀點,美國戰略重點正在向東轉移,但目前為止還沒有轉移到亞太方向來,因為它要完全把戰略重點轉移到亞太,它要完成很多任務。一要完成全球的反恐,二要和歐盟爭奪歐洲的戰略主導權,比如抓住北約不放,這是它要解決的第二個問題。三要肢解俄羅斯,壓縮俄羅斯的戰略空間。四是扼制中國的戰略崛起。它的關注點是這樣的排序,現在扼制中國的戰略崛起正在往前提,但是我們看前三個問題它並沒有很好地解決,仍在實施過程中,在這種情況下,它把它的戰略重點全部轉移到亞太,這種可能性不大。美國現在在國外駐軍,我們看到大概還有700多個基地,52萬人,在海外駐軍大概是這麼一個規模。它基本分佈在什麼範圍呢?一個是戰略通道,一個是戰略資源區,這是它部署的重點。而這些戰略資源區和通道主要分佈在哪?分佈在其他的發展中國家,有一部分在亞太,但是大部分在拉美、非洲等這些地方,還包括歐洲這些地方,歐洲和非洲交界的地方。比如直布羅陀海峽,比如蘇伊士運河,比如曼德海峽,就是現在亞丁灣這塊地方,這些都是戰略通道都不在亞太,但是這些都是美國要極力控制的戰略要地,而且它的軍事部署重點在這個地方。這我們就看出美國正在把戰略重點向東轉移,但是這個轉移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時期,正是因為在這個情況下,它正在轉移,但是還沒有轉移到亞太方向來,我們才會有戰略機遇期。剛才我聽了溫總理的報告,他又一次強調,我們要抓住戰略機遇期,保持戰略機遇期,並盡可能延長我們的戰略機遇期,這就對我們全黨、全軍的工作提出了一個要求,黨中央和胡主席早就提出來,要有機遇意識,要求我們高級幹部,我們軍隊的高級軍官要有機遇意識。這個戰略機遇期怎麼形成的?和世界安全環境的變化,和美國戰略變化有什麼關係?它當然有非常直接的關係。美國戰略重點正在東移,小布希在中美撞機事件後他就把中國作為第一位的打擊對象,但是9.11事件給他敲了一個警鐘,一棒子把他打醒了,他看到了現在的現實,中國不是他安全的主要威脅,中國只是他認為的一個潛在威脅,真正重大的現實威脅是全球的恐怖主義,甚至是俄羅斯的崛起,現在普京當政,現在軍事力量最強大的、第二位的還只能屬俄羅斯,俄羅斯的核武器能夠毀滅美國幾次,而中國沒有這個能力。所以,美國看得非常清楚,它的戰略重點在哪兒?它不會放棄歐洲,因為它重大的投資,它每年經濟的獲利,我們説高價值獲利,每年50%以上是從歐洲獲利,其他的不足50%分佈在亞太、非洲、拉美等這些國家,我們就看得非常清楚了,它重大的經濟利益仍然是在歐洲。所以,它的戰略重點正在東移過程中,但還沒有轉到亞太方向來,因此這是相當長的一段歷史時期,同時它往亞太轉移,主要基於它的國內。今天我們沒有時間,不能剖開講這個問題了。但是我們從中可以看出來,美國重返亞洲,這是奧巴馬一個口號性的東西提出來的,但是真正能不能做得到,他有這樣的意願,我打一個大大的問號。因為我們看他重返亞洲所作所為,基本都是在和他的盟國加強軍事聯繫,他的作為都是在軍事上,在安全上,他經濟上沒有大的作為,就提出一個TPP的設想,但是我想這個TPP它沒有能力實現,因為美國建立TPP,沒有九十年代那樣的財政力量,比如94年和越南改善關係的時候,張口就給越南一百億到一百五十億美元的低關稅,它的紡織品進入美國,這是它作為改善關係的一個經濟代價。目前為止,它有這個能力嗎?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它的TPP是要求符合奧巴馬出口翻一番的理想,增大它的就業,加強它的製造業市場,他是在想這個方向。那麼我想,TPP,如果它抱著這個念頭,沒有給人家經濟好處,反而讓它的盟國都為它付出,這樣的話,它取代不了中國,在亞太地區經濟發展的火車頭是中國,它取代不了中國的地位,世界經濟,美國現在也沒有力量牽引世界經濟的發展,而且是中國和金磚五國在牽引世界經濟的進展。
中國網:謝謝尹委員,謝謝您做客中國訪談,感謝各位網友的收看,我們下一期節目再見!
(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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