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的今天,八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將重慶市推上了直轄的歷史舞臺。
重慶因三峽移民而直轄,“破解三峽百萬移民難題”成為世界關注重慶的焦點之一。今年2月27日,重慶市有關領導在國新辦新聞發佈會上宣佈,重慶直轄後至2006年底,已成功搬遷安置移民102.4萬人。
望著東去的江水,凝視已沉江底的奉節老城,攝影師張德禮説:“移民,是改變我命運的機遇,也是揮之不去的鄉愁。”
十年記錄移民鄉愁
張德禮説,那時候,他希望能24小時工作。
那樣,他就能用相機記錄下更多奉節老城的房檐、牌匾、挑擔的鄰居、狹窄的巷道,讓他腦海中家鄉的模樣能抵抗時間消逝帶來的遺忘。
“一旦知道總有一天要離開,所有平時不會留意的東西都會顯得格外珍貴。”張德禮説。
就在重慶成為直轄市的1997年,張德禮拿起剛剛購置的尼康相機,把鏡頭對準身邊。10年,移民成為他攝影最成功的主題。去年,他的主題為《175M》(三峽最高蓄水水位)的巨型圖片,在平遙國際攝影展引起巨大轟動。
“我組合了175名移民的面孔,他們眼睛中所包含的資訊,是這張照片引起很多人感慨的原因。”
張德禮是一個業餘攝影師。2002年以前,他和其他一些喜歡攝影的朋友,奔走于三峽庫區,記錄著三峽移民的影像。不外出采風時,他會回到奉節老城,在自己的小鋪面和位於東門街的家中兩點往返。
2002年,奉節老城的居民開始了陸續離開家鄉的行程。“我知道,我馬上就是我鏡頭中的人物了———移民。”
奉節是受重慶市管轄、離重慶市區大約480公里的一個縣城。當時,老縣城好多商店開始甩賣,窄窄的街道,到處拉起“大減價”的橫幅。
不斷在街頭尋找攝影素材的張德禮,意外發現離自己家不遠的地方,挂起一條標語———“看你最後一眼,古老的奉節縣城”。這一畫面成為他記錄自己家鄉的開始。
從1997年到2007年,張德禮已拍攝了兩萬多張與移民有關的圖片———
5歲的姐姐從輪船護欄探出身子,與媽媽懷裏3歲的弟弟執手惜別;
鄰居們在江邊,面對已在水底的老城,拉起聲聲思念的二胡;
離老城10公里外的山坡上,平地而起了奉節新縣城……
張德禮用相機記錄了這一切。
移民與被改變的命運
在購買那臺尼康相機之前,張德禮是一個小老闆。
1996年,他租了一間30多平方米的鋪面,在奉節老城開了一家名為廣告裝飾公司。“當時的生意不是很多,一個月最多也就能掙到1000元錢。”
2003年,張德禮全家搬到了奉節新城。小有積蓄的他,買下了一間大房子開始作為自己的辦公地點。幾年間,生意範圍沒有變化,收入卻明顯增加,“至少是過去的10倍。”
張德禮認為,自己的財富與三峽移民工程密不可分。
“奉節老縣城,人口幾十萬,新縣城建成後,面積比老縣城大了幾倍,人口也多達百萬,自然會增加不少商機。”其實,這種機遇,不只被張德禮抓住。張德禮的一名老鄰居,已按照要求搬遷到浙江省,但在2004年的一天,他回到奉節新城開了一家傢具廠,利用家鄉一種名為“沉香木”的木材打造傢具,然後再運到浙江銷售。
重慶市“三峽移民與庫區經濟發展研究會”副會長黃志亮説,三峽庫區原來那些規模小、設備陳舊、污染環境、虧損嚴重、競爭力差的企業,借移民搬遷之機得以重組,一批名優企業得到重點扶持。通過移民,庫區幾百萬貧困人口告別了貧困,遷出了危房,住上了寬敞的樓房,這個成效是直轄以來各個方面所取得成效中特別引人注目的。
“當時,很多像我一樣的年輕人,對移民還是抱有一種憧憬的心情,你的未來要面對一個新天地,會出現好多新機會。”張德禮回憶説。
2003年,張德禮作出了一個他認為“意義重大”的決定———花費40多萬元,在重慶市市區一個名為龍湖西苑的社區買了一套住宅。他買房的目的,是想讓8歲的女兒到大城市上學。如今,他的女兒在離家不遠的渝中區實驗一小就讀,這是重慶市非常有名的小學之一。
很快與同學熟絡起來的女兒告訴張德禮,同學沒有因為她來自郊縣而疏遠她,在她的班上,來自郊縣,父母都是移民身份的同學不在少數。
“如果沒有移民這個機會,我的女兒肯定只能在縣城讀書,她的命運肯定無法與今天相比。”張德禮説。
對“根”的深深眷戀
張德禮認為,移民讓他與身邊的很多鄰居“在物質生活條件上得到了普遍提高”。更讓他高興的是,這種生活條件的提高也促使很多人有能力與他一起“保留對老奉節的記憶”。
在奉節新縣城,已經有5所私人博物館對外開放,裏面收集的都是曾經在老城存在了幾百年的古物。
有一名姓趙的教師,將老城兩所老屋拆下來的一磚一瓦全部背到新縣城,並重新築起。
這種普遍程度上對老城的留戀也讓張德禮攝影師的名氣越來越大,因為很多人會到府索求他拍攝的老城照片,然後挂在自己的家中紀念。
“這種紀念,其實就是一種‘根’的歸屬感。”張德禮説。
■對話重慶市市長
打造西部的增長極
重慶直轄十年,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不過,在北京、上海這樣的“老牌”直轄市面前,重慶是否感到壓力?重慶對自己的定位是什麼?
正在北京參加兩會的重慶市市長王鴻舉接受了本報記者的採訪。
不跟北京上海爭第一
記者:跟其他三個老牌直轄市北京、上海、天津相比,重慶給大家的感覺,似乎還差那麼一點。
王鴻舉:大家的感覺沒有錯。
現在重慶跟北京、上海不在一個層面上,跟天津也還有明顯的差距。我們現在沒有,將來也無意跟他們爭第一、第二,這是不可能的,區位、歷史、中央賦予的職責都不一樣。
但是重慶有其他直轄市不具備的優勢和使命,我們就是城鄉統籌,能夠成為西部的一個增長極,這是我們自己的一個定位,成為長江上游的經濟中心。
我們努力爭取,按中央的要求在西部率先實現全面小康。
我認為,對我們的國家來説,不是都需要北京、上海。北京只有一個,永遠的;上海只有一個,永遠的。但是,每個城市都在我們這個大家庭中扮演著自己的角色,我們都要扮演好。
記者:有沒有壓力?
王鴻舉:肯定有壓力。
你説跟北京、上海、深圳有差距,那個我不感到難堪,這個要假以時日。距離永遠都有。我判斷,隨著社會發展,這個城市跟那個城市還是有差距,但它對我們的綜合國力都有特殊的理念和作為。
打造西部增長極
記者:重慶要在西部發揮輻射和帶領作用,重慶要憑什麼?
王鴻舉:我們有特殊的區位。從經濟地理、政治地理這個角度看,重慶在西南;從自然地理的角度,從幾何的角度看,重慶剛好在中國的中軸線上。
隨著中國的區域統籌,隨著中部的崛起,隨著西部的轉型,紐帶的作用必然會越來越凸現。在交通上,我們會是個樞紐;在資訊的溝通上,我們也是個樞紐。
又因為我們聯繫著廣大的西南和其他的西部地區,它本身又是個老工業基地,現在是非常繁榮的,不僅在國內有好的口碑,而且在國外也聲名大振。
客觀地講,它的發展有非常有利的條件。從主觀上講,我們重慶人是非常可愛的,團結、實在、富有責任感。
我們那天很自豪地説,重慶直轄十年,我們取得了很多成績,“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當初中央決定重慶直轄這個決斷,是非常正確的。
重慶節奏比北京快
記者:有人説少不入川,去了四川(重慶1997年從四川省分離為直轄市),因生活舒適,就不思進取了。
王鴻舉:川是川,渝是渝。重慶人走在大街上的節奏很快。
記者:跟北京相比呢?
市長:比北京更快。
記者:根據重慶的區位優勢,重慶有沒有像天津搞渤海新區那樣的想法?
王鴻舉:城鄉統籌試驗區,這是我們的定位。在城鄉統籌的問題上,我們在很多工作上現在還存在盲區,我們就要進入這個盲區,破解當中可能出現的難題,為秩序找出一條路來,為國家也積累一些經驗。
記者:中央是否給了重慶一些優惠政策?
王鴻舉:我們重慶給中央貢獻的稅收,國稅已經全部返還給我們。此外,以去年為例,中央還從自己集中的財力中給了我們80億,你説這是不是支援啊?東部哪個省做得到。這就是中央給我們的支援。
記者:80億,重慶將如何利用?
王鴻舉:加入預算盤子。我們重慶自己定了一個規矩,就是市財政的收入,佔了全市總收入的42%左右,但是我們市財政的支出,不能超過全市支出的25%,這是一個必須要死守的賬。這意味著75%以上的資金要用於基層,中央給我們的,百分之百用於基層。(記者 田乾峰 馬晉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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