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經濟學家哈裏·登特在其《下一個大泡泡》一書中斷言,在“人口紅利”期過去以後(2020年),中國將會陷入貧困的境地!這一觀點引發了國內眾多學者關於“人口紅利”問題的討論,基本贊成該結論的人佔多數。我認為,下這樣的結論未免過於草率。
什麼是“人口紅利”?目前理論界一般認為,當一國人口增長率降低後,會在一個特定時段內形成少兒撫養比與老年撫養比都比較低的情況,這時,該國人口分佈呈“中間大,兩頭小”的結構,這種結構將帶來勞動力豐富、儲蓄和投資增長快的有利結果,人們稱這段時期為“人口機會窗口”或“人口紅利”。
近些年,連續出版的《世界發展報告》和《世界人口狀況》都不同程度地提到了“人口紅利”理論,認為人口負擔輕有利於經濟發展,因為它可能帶來三個機遇:一是勞動力供給充分,價格低廉,如果就業充分,就能創造出較多的社會財富;二是由於勞動力人口年齡結構比較輕,使得儲蓄率較高,如果資本市場健全,能將儲蓄轉化為投資,能加速經濟增長;三是由於人口老齡化高峰沒有到來,所以社會保障支出負擔輕,財富積累速度快。
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高速增長確實是受“人口紅利”之惠。統計數據顯示,1982年~2000年,中國被撫養人口與勞動年齡人口的比率下降對每人平均GDP增長的貢獻達到26.8%,即,有25%以上每人平均GDP的增長靠人口年齡結構優勢獲得。這就是通常所説的“人口紅利”對經濟的促進作用。但是,這種有利局面不可能長期維持,據測算,中國人口總量2030年到達最高點,為14.06億;勞動人口在2020年左右達到頂點,為9.23億;而勞動年齡人口增長率,現在已經開始下降,並將一直下降到2013年,勞動人口數量可能在2013年從增長變為穩定,然後逐漸下降,“人口紅利”即將枯竭。
中國“人口紅利”期即將結束,這是一個令人信服的預測,但該結果是否意味著中國經濟快速增長期的結束,或出現更為嚴重的後果,中國經濟重回貧困陷阱?我認為,這兩種結果出現的可能性不大。理由是:
首先,全球人口變動的趨勢表明,人口再生産由“高出生率、高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模式經由“高出生率、低死亡率、高自然增長率”的過渡,逐步演變成為“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模式。發展中國家大多處在第二階段,發達國家均處在第三階段(中國也已在第三階段)。但我們觀察到的結果是,沒有哪個國家因人口模式發展到第三階段而出現經濟停滯或返貧。
通過觀察發達國家經濟發展歷史,我們發現其每人平均産量增長分為明顯的兩個階段:在每人平均資本存量處於較低水準的階段,隨著每人平均資本的增加,每人平均産值也呈加速增長之勢,具有規模收益遞增的特徵,被經濟學界看成起飛階段。但加速經濟增長並不是永遠持續的,而是當每人平均資本存量達到某一水準時,隨著每人平均資本存量的進一步增加,每人平均産出將呈遞減的增長趨勢,其後就是遵循新古典增長的足跡。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發達國家經濟增長方式也發生了重大變化:一是經濟增長的動力表現為“要素積累——集約管理——知識創新”的演化路徑;二是主導的産業結構經歷了“農業——工業——服務業”的變化過程;三是技術進步對經濟增長的作用越來越大,當前其生産效率提高對經濟增長的貢獻達70%~80%。
由於歷史和國情的原因,新中國從“低價工業化”道路走到今天,經濟增長依靠高投入(包括資金、資源、人力)來實現。現代經濟增長理論表明,經濟增長的源泉不僅來自生産要素(資源、勞動和資本)投入的增加,而且依賴於生産效率的提高。所以,單純依靠資源優勢進行粗放式的高速增長並不是可以長期維持的,目前,中國正是到了需要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的時期,未來我們經濟增長的源泉應當從依靠良好的人口結構(即“人口紅利”)轉為以技術創新能力為主。這種轉變實現了,經濟快速增長同樣可行。
再有,發達國家的經驗和經濟學理論表明,人力資本的積累水準會隨著人口增速降低而提高,而人力資本又是促進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故,在轉變增長方式、創造新的增長源泉時,應著力提高人力資本水準。從勞動年齡人口構成看,中國“人口紅利”的“大頭”在農村。據統計,2005年我國人口總數為13.06億,其中農民佔57.01%;據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農民工”佔二、三産業就業人口的比重高達46.5%。但農村勞動力普遍素質低,人力資本未得到有效開發。2003年中國首次公佈的“中國教育與人力資源問題報告”顯示,農村勞動人口每人平均受教育年限為7.33年,而城市是10.20年。在專業技能培訓上,農村勞動力更是缺乏。所以,中國目前的人力資本積累水準偏低,加快人力資本積累進程應是未來中國勞動力資源開發的重點。
由此可知,中國“人口紅利”期的結束並不預示著經濟增長將失去動力,更不應使中國經濟倒退,它只是意味著中國經濟增長動力的更換和增長機制的轉型,而這些事情我們正在著手去做。我相信中國經濟的美好未來不會因“人口紅利”期的結束而消失,貧困的中國不會重現。(劉霞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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