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個華麗的轉身

發佈時間: 2022-07-06 10:05:19 | 來源: 中國青年報 | 作者: | 責任編輯: 和海佳

2300家。這是4個月的時間裏,招聘軟體記錄下雍佳“主動接觸”過的公司數量。

一年前,這個95後女孩還站在講臺上,以新東方教培老師的身份給小學生講閱讀的方法、寫作文的套路和模板。作為考評的主要指標,她的“續課率”和“學生量”一直維持在高位,她也因此晉陞為學科主管。

但師範專業畢業的她心裏一度懷疑自己“誤人子弟”,覺得教的內容“真的很應試”。她能感受到父母身上的焦慮已經“過了火”。“沒辦法,補課的就是比沒補的分高”。

很快,高速行進的行業被踩下“剎車”。去年7月,《關於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以下簡稱“雙減”政策)出臺,教培機構面臨轉型。面對驟減的業務和薪酬預算,數以萬計的從業者或主動、或被動地離開了這個紅利消退的行業,開始一場新的職業大遷徙。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一畢業就進入教培機構,拿過超出同期畢業生的薪資。一些人從過往的能力積累中找到新的職業方向,雍佳就是其中一員。她花了三四個月的時間,投遞出超過300份簡歷,面試了近50家公司,在今年年後成功入職一家網際網路大廠。

她把自己的經驗分享在社交平臺,引來同行數不清的諮詢。事實上,很多人在尋求新工作和轉型路徑中並不順利,他們有的簡歷遭到HR(人力資源專員)的“嫌棄”,在面試時被“壓價”,有的在新公司再次被裁員、欠薪,有的遲遲無法找到心儀的工作,一邊焦慮,一邊靠賠償金維持生活。

網際網路招聘平臺拉勾網今年1月發佈的數據顯示,有7.4%的線上教育從業者繼續留在教育行業,80%的從業者流出,其中8.7%流向遊戲行業、6.8%流向人工智慧服務行業、5.7%流向電商平臺等。

在社交平臺,有人分享,“前段時間老公接了個車險電話,開始稱呼他先生,説著説著稱呼變成家長,感覺是教培行業轉型的同行。”

“你留在新東方應該也能火。”雍佳的朋友們調侃。6月爆火的“最有文化的直播間”,正是雍佳的前同事轉型而來。這也讓聚光燈再次打在了這群轉型的教培人身上。

1

“我的最後離職時間是什麼時候?”“今天。”去年9月的一個週四,從HR口中得到這樣的答案時,曹欣倩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躲過了公司的第一批大裁員,以為自己是幸運的。“雙減”政策落地後,HR開始找各部門談話,她看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工位空了一大片。

作為“雙一流”大學對外漢語專業的研究生,這個安徽姑娘在2019年畢業後“順理成章”地被高薪資吸引進入教培行業。在學而思工作了兩年,跳槽到新東方線上成為學科主管,除了線上授課,還負責公司一些“一對一”教師的培訓。領導一度告訴她,“一對一”的業務可以繼續。沒想到,不到一週,HR就拿著解除勞動合同的協議找她談話。

她能感受到公司的財政在縮緊。剛來時,公司可以支付她在打車軟體的專車行程,漸漸變成快車,直至不能使用。考勤也是一樣,一開始,她在地鐵站就能用手機軟體打卡,可以悠閒地買個早餐再走到工位,隨著教培行業監管風聲越來越緊,打卡的範圍也越來越小,最後改成人臉識別。“印證了一個説法,當一個公司嚴查考勤的時候,它可能就會出問題。”

“我有這個預期,但讓我當天就離職,心裏還是不能接受。”她那時剛跳槽到新公司4個月,沒來得及平復心情,就又打開了招聘網站。

幾乎在同一時間,曾婉如也在找工作。她剛剛經歷了人生的第二次裁員。2018年畢業後,她加入樸新網校,成為一名英語教師。2020年11月,因為公司的業務線調整,她所在的樸新網校從集團剝離,她選擇離開。當時,線上教育行業正如火如荼,很快,她就以英語教師的身份加入了另一家線上教育公司作業幫。

在那裏,她除了答疑解惑,還負責“答主”的社群運營。13萬“答主”基本是兼職,主要由“雙一流”高校的大學生構成,也有部分一線任職的教師。他們幫助實現作業幫App的核心功能——拍照搜題。公司把市面上教輔材料的題目掃描入庫,分發給“答主”完成。如果用戶上傳的圖片是數據庫裏沒有的新題,“答主”則像外賣騎手接單一樣,接手解答,審核通過就能獲得4-6元不等的報酬。

曾婉如要把這些“答主”組織起來,還主辦過幾次線上分享會。她要解決“答主”們形形色色的問題。有的“答主”會在群裏討論某道題的解法,一言不合就在群裏battle(對決)。有的向她抱怨,自己的答案明明是對的,卻被審核判斷為錯誤。有的則反饋,時間充足的時候想多領點題,卻因為系統是按“答主”的等級分配而無法實現。

她還從零開始搭建了所在團隊的公眾號,負責內容更新,很短時間就實現了10萬多人的關注量。這些她引以為傲的工作經歷,在她試圖轉行時卻幫不上忙。“你之前做的這些在我看來也不是什麼特別牛的事。”一些面試官的話讓她感到很不舒服,“最近像你這樣出來的人多了去了,你覺得你的優勢在哪?”

“受人嫌棄,感覺好像我們沒有價值了一樣。”她記得去年7月底,幾乎整個部門一起接到了HR裁員的通知,一排桌子,一個放著協議,一個擺著箱子收工牌,一個箱子收工作電腦。“給您N+1的賠償,簽了字你就可以走了,不用來了,工資結到月底。”

她當時甚至有些慶倖,“公司裁員比較早,市場競爭還沒那麼激烈”。

2

雍佳能夠感受到競爭的激烈。去年8月,她就開始學習新領域的知識,在招聘軟體上投簡歷,也投一些小公司積累面試經驗。到了10月她發現,“能得到的回復不多了”。她和同事最初覺得新東方的平臺不錯,預期都挺高的,“去不了字節,去不了騰訊,最差去個百度。”但投了兩個月簡歷,發現這些網際網路大廠連面試機會都不給。

“很多公司看到你是教培相關的簡歷,它完全不搭理你。”甚至有公司在招聘需求中註明,“不要教培人”。

當時秋季學期還未結束,課程因政策被收縮到周中,很多學員選擇了退費,老師們的收入下降得很快。政策不允許在週末進行學科培訓,公司又要“開發新産品”,他們就組織到頤和園“研學”的“寫作半日營”,老師們“像導遊帶團一樣周周去頤和園”。

那段時間雍佳尤為掙扎,改了20多遍簡歷,每天簡歷都投到招聘軟體設置的上限。她花4698元報了為期半個月的線上職場培訓課,感覺“被割了韭菜”。“講師也是大廠來兼職的,講一些網際網路的基礎知識,比如産品分析、電商模型,但一節課有一半時間都在讓你分享上節課的作業,更像是職場人來講自我提升、提高工作效率的東西,對面試沒有幫助。”雍佳説。

她還花錢報過職場社交軟體上大V開的面試簡歷輔導課,發現“這個人特別不靠譜兒,差評很多”。她也遇到過提供個性化服務的團隊,教她簡歷怎麼針對崗位要求進行修改,對她的意向崗位進行面試的拆解,分析面試官可能提的問題,甚至會告訴她問題應該怎麼答。“一般會把他們説的那些話記下來,然後多面試幾次就OK了,能通過他們的思維去回答了。”

在“升級後”的簡歷裏,她完全隱瞞自己從事教學幾年、教授多少學生的經歷,“如果寫在簡歷上是會被歧視的,公司看重的是你有沒有和崗位相關的工作經驗乃至資源”。她會根據崗位的方向不同,在簡歷的“學科運營”或“開發教育産品”上側重修改。

真正的問題是“隔行如隔山”。面試過程中雍佳發現,面試官讓她分享過往的工作經歷時,往往她講得挺開心,自以為挺好,但坐在對面的人根本聽不懂。“很多詞和邏輯都是不一樣的,不在一個體系。”

她舉例説,“教培行業把低價吸引新學員的班叫‘入口班’,把學員轉化到‘正價班’叫留存,學員畢業後要引導他報下一階段的課程,這叫‘出口班’。”但面試官可能聽不懂,她後來學會用“網際網路黑話”解釋:“拉新”“增加用戶黏性”“延長用戶的生命週期”。

有時她也沒聽懂面試官的問題,“好幾次我回答完之後,他會重復再問我這個問題。”她只能在面試結束後復盤,回去搜索諸如“數據指標體系”“用戶模型漏斗”的知識,讓它們化為己用。

面試了近50家公司,她也有了自己的感悟,“面試時,除了簡歷要精彩,有數據之外,真正顯示實力的部分可能就佔30%,20%是展示和表演,剩下50%是誠懇。要讓面試官相信簡歷上的東西是你自己做的,你有能力勝任這個崗位。”

去年11月開始,雍佳陸續接到錄用通知,她心裏有了底氣。12月28日,她結束了在新東方兩年的工作生涯,一個多月後入職網際網路公司。

3

“歡迎教培行業來投。”在被辭退的那個下午,曹欣倩看到了這樣一條招聘啟事。

崗位來自一家老牌招聘網站,工作內容是“負責直播的工作,涉及出差,寫直播腳本,負責直播間流程把控。”

投遞不到20分鐘,曹欣倩就接到了面試電話,按照要求,她還提供了自己的講課視頻和之前寫過的文案。僅僅兩天,新公司就通知曹欣倩入職。直播是這家招聘網站的新業務方向。在曹欣倩所在的工區,懸挂著標語“萬里長城永不倒,直播團隊少不了”。

她所在的團隊,7個員工中,5個都來自教培行業,曾婉如也在其中。團隊主要向企業用戶提供直播産品,讓企業在該網站的直播間推銷崗位,“直播帶崗”。

“感覺直播和上課是有共同之處的。”這是曹欣倩選擇這裡的原因。進入教培行業時,她經歷過一個半月艱苦的練課磨課,“一節課的內容讓你選講10分鐘,領導批評你1個小時:哪語速不對,哪個知識點講得不對,PPT哪做得不夠好……”每天練到淩晨兩點多,4點多吃個火鍋,早上9點繼續練課。有來自東北的同事講課帶口音,領導安排他們每天照著《新聞聯播》練發音,直到糾正標準。

寒暑假前,她也要經歷將近半個月的拓展培訓,同樣是練課。培訓的終審是把自己上課的視頻錄下來,拷貝到大螢幕上,領導們當面點評。曹欣倩回憶,“上課過程中,一個語調的起伏可能就會影響學生的情緒,特別是線上課程,所以要反覆練。當時真的尷尬,但被‘拷打’出來了。”

這種“拷打”讓她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今年“6·18”期間,她化著精緻的粧容,坐在鏡頭前向招聘企業直播介紹“崗位代播”新産品。“我們的帶崗主播能夠給大家職場建議,推薦最好的公司和最好的崗位、足夠專業的人。”平均每分鐘有近400個漢字從她的嘴裏吐出,配合抑揚頓挫的語調,時不時插幾個段子,資訊密集又不讓人厭煩。她的手邊擺放著一個兩升容量的大水杯,時不時潤潤嗓子,那是她當老師時就開始用的。

曾經很多學生喜歡曹欣倩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性格,“就吃你這一挂”。 在教培機構時,每個老師都要形成自己的風格,有的是“溫柔姐姐”,有的是段子手。他們給曹欣倩PS了一個表情包,“仙女姐姐來上課了”。有時曹欣倩的一個電話,就能解決讓家長頭疼不已的問題。150元的“入口班”往往有幾千人來上課,“願意為你付4000多元留下來的學生,一定是特別喜歡你的。這一點也和主播特別像。”因此,她在直播時也不會拘謹,大膽地表達自己。

團隊負責人劉甦記得,曹欣倩剛來時,直播帶崗剛剛興起,帶貨主播的“話術”市面上很多,但怎麼在直播間裏把崗位推薦給用戶,並沒有相應的模式。曹欣倩翻書、查資料、研究別人的直播,很快出了一套類似教案的培訓手冊。“很系統,這是她教研能力的體現。”手冊裏,主播要把公司福利像“知識點”一樣做拆解和分析。比如,“五險一金”分別是哪方面的福利,包吃住怎樣介紹給求職者,會對他們的生活産生什麼具體的影響。

這是教培行業的經歷在她們身上留下的印記。這種印記有時也會在新領域“幫倒忙”。曾婉如剛開始直播時,在沒有彈幕互動的情況下,會不自覺地説“好的,我們來講下面這一塊兒”。領導批評她,怎麼老是“好的好的”。她回想起來,這可能是以前練課時,模擬學生回答問題留下的習慣。

雍佳也發現,以前在教培行業,她喜歡把一個複雜的東西簡單化,讓別人能聽懂,但在網際網路公司不一樣,“寫週報的時候要在PPT里加上各種黑話,簡單的問題複雜化。”

劉甦從2000多份簡歷中篩選出了100人面試,最終留下了曹欣倩等5個曾經的教培老師。在她看來,作為一個面向公司客戶的崗位,很多時候要平衡各方需求的衝突,需要較高的溝通能力,既有親和力也不能被帶跑偏。這是她為什麼在招聘時註明,“歡迎教培行業來投”。

“教培行業出來的普遍更加務實‘扛造’、有執行力。”她甚至覺得,一個人在年輕的時候遭遇一個行業性的重大挫折,也不是毫無益處。

4

孫凱沒有想到,他迎來的是接二連三的挫折。

2019年畢業後,他曾到一家小貸金融機構做管培生,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後,公司倒閉。失業的他入職了一家線上教育公司做輔導老師。與主講老師相比,他的工作是督促和輔導學員線下完成作業,同時維護與家長之間的關係。

“輔導工作非常繁瑣,價值感和成就感要靠自己找。”他服務的用戶很多來自四五線城市,這一度讓孫凱認為,自己一定程度上能幫助實現教育公平。他曾和厭學的小朋友單獨約定,完成作業或者學習成績進步,他自掏腰包郵寄小禮品做獎勵。他也曾耐心給家長講述一個女孩的進步,讓“覺得女孩上學不用花太多錢”的家長重視女兒。在家長續報時,他的續費率總是排在前面,他也因此得到晉陞。

“雙減”政策落地後,學科課程必須放到周中,他看到同行大量時間用在催學生上課,催“課程數據”,面對孩子沒時間、家長想退費,又要磨破嘴皮“挽單”。這讓他非常苦惱,“眼睜睜地看著你所做的事情已經弊大於利”。

他認同好未來創始人、CEO張邦鑫線上上告別會直播時的反思,“是不是增加了學生的經濟負擔,是不是製造了焦慮,捫心自問,或多或少都是存在的。”那天是去年12月22日,一週後,大量好未來老師離開了這一行業。

孫凱在11月選擇主動轉型,和HR提離職時,對方十分驚訝。他所在的公司已經決定12月底將裁員,主動離職將失去一筆可觀的賠償金,“為什麼不多等一個月?”他想過這個問題,“12月都裁員的時候,市場競爭壓力會更大。”

研究了當時各家線上教育機構3個轉型的方向,做教育硬體、素養教育,還有“出海”做面向外國人的中文教育,孫凱選擇去一家線上教育公司的素養項目做網際網路運營。他在社交平臺分享了自己的轉型經歷,並給想轉型的同行提建議。很多人在評論區“接好運”。

好運並不長久。4個月後,公司發現編程、口才、美術、寫字等一系列課程,除編程外,能夠盈利的很少。今年春節後,這家公司對素養方向進行了裁員,孫凱又失業了,“當時對‘雙減’的影響還沒有特別深刻的認識,後悔放棄了之前的賠償金。”

離職後,他來到一家面向成人的線上職業教育機構“開課吧”。從今年5月底開始,這家機構深陷欠薪和裁員危機,還被爆料拖欠學員返款。6月29日,開課吧創始人、CEO方業昌發了一封致員工的內部信,他承認,公司幾個月裏的現金缺口都在每月一個億左右,他通過個人信用借款、個人投資抵押和個人資産抵押等方式負債10個多億投入到公司。

但對孫凱來説,這些錢於事無補。從4月開始,他就沒有收到公司發出的薪資。他刪去了社交平臺上自己轉型經歷的分享,儘管那曾讓他獲得成百上千的點讚。“側著睡總是聽見什麼聲響,趴著睡又壓著我的心臟,平躺的時候眼睛總是想睜開看著月亮。”他陷入了失眠的困擾。

5

轉型的出路在哪,困擾的不只是孫凱。有人選擇了暫時休息,“回家生娃帶娃”。有人在家準備教師招聘考試,“考上了萬事大吉,考不上就真的‘家裏蹲’了。”薪資待遇是困擾他們轉型的原因之一,有人抱怨,面試的公司薪資不到以前的一半,實在接受不了,“啃老本中”。

有人鋌而走險做“私教”,自嘲“富貴險中求,一邊焦慮一邊暗爽”“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一位在北京的受訪者透露,她所在的四五個教培老師的500人群,經常有老師發來家長帶著報價的輔導需求,“從小學到高中,線上線下都有,語數外物化生各科都有”。甚至介紹人都能拿到幾百元的仲介費,“家長的需求非常旺盛。”

張成也還在找工作。失業半年,他一直沒找到心儀的轉型方向。去年年底,他所在的好未來轉型,如果留下,他有機會轉到素養項目,但他還是決定拿“N+1”的賠償金走人。

他分析過幾方面的原因:“經濟層面,沒有課時費,薪資會下降,很不划算;業務層面,換了新的部門,業務不熟悉,很多職級比我低的小夥伴已經過去把‘坑’佔了,去了沒有發展;大環境層面,素養教育同樣在‘雙減’的監管範圍內。”

“我對前東家非常信任,也非常喜歡這份工作,從來沒動念想要去找工作。”此前,張成連招聘軟體都沒有註冊,結果等他離職時, BOSS直聘接受網際網路安全審查,新用戶無法註冊,“很多網際網路公司都接觸不到。”

他想投網際網路大廠,有公司願意給他機會。但“北京的業務剛招滿人”,希望他能去上海。張成已經在北京生活了五六年,也安了家,他拒絕了。他面試過成人教育機構,發現雙方差別很大。“學科培訓沒有脫離線下的土壤,消費者是家長,體驗者是孩子;但是成人教育純靠線上獲客,面對的也是體驗者本身。”他還拒絕了一家興趣輔導機構發出的邀請。“他們在朝陽區,主打線下門店,我覺得風險太高,不像學科培訓還能轉成線上。”不久,北京遭遇新冠肺炎疫情反彈,這家機構被迫停課。

疫情也暫緩了張成找工作的步伐,他開始審視自己內心的變化。從二本學校畢業,進入好未來旗下的學而思培優,一路成為主管,張成靠的是“拼”。5年來,他從沒有過週末,現在,行業沒了,“相當於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所有的行業積累都沒了。”他在找工作時不太考慮那些“內卷”的公司,“我現在也有家庭,拼完之後最終還不知道是怎麼樣。”

在他看來,這段時間給他最大的教訓是不能孤注一擲地去做一件事,“抗風險能力啥時候都得有,要有第二職業去避險。”

新東方董宇輝的爆火讓張成重新獲得了某種信心,他希望這個行業的人都能像他們一樣,經歷了幾個月的無人問津後,有一個華麗的轉身。

(應受訪者要求,孫凱、張成為化名)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