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面、頸部皮膚大面積撕脫,且四分五裂;左耳完全離斷。
第一眼看到患者孫女士時,儘管經驗豐富,山東第一醫科大學附屬省立醫院(山東省立醫院)手足與顯微重建外科副主任仇申強依然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撕脫下來的皮膚很薄,沒有健康的血管,而且組織挫傷嚴重、污染嚴重,頭皮回植的成活率幾乎為0。”
然而,經過連續幾個月的努力,患者孫女士最終迎來了重生:仇申強團隊成功為其完成“高難度頭皮撕脫傷伴左耳離斷傷的左耳異位寄養再植+二期回植術”,不僅讓頭頸部頭皮成功“再生”,更通過在足背上“臨時安家”,保住了撕脫離斷的左耳。

10小時生死競速!為離斷左耳在腳背搭建“新家”
4月16日晚7點到達山東省立醫院時,距離孫女士受傷已有6個多小時。此時,她已經意識淡漠,處於休克早期狀態。
“患者的頭皮和頸部、面部皮膚呈螺旋式撕脫,分裂成了數塊,而且左耳隨一塊頭皮完全離斷。”初步檢查後,仇申強面色凝重:“如此大面積的頭皮及皮膚、軟組織撕脫傷,不僅意味著毀容性的外觀破壞,更伴隨著大出血、感染乃至顱骨暴露壞死等致命風險。”隨後,他迅速啟動應急搶救。
鋻於撕脫頭皮比較薄、血管網嚴重破壞,且被機器絞軋後污染、擠壓挫傷嚴重,團隊判定:頭皮再植成功率幾乎為0。雖然沒法吻合頭皮血管進行再植,但團隊決定還是盡可能地挽救患者頭皮,適當修薄後打包回植,而且需要為離斷左耳先行找一個“新家”,臨時寄養。
隨後,手術團隊兵分二路,開啟緊急救治。其中一組負責對患者頭部創面和離斷的頭皮和皮膚、耳朵進行“毫米級”清創——在手術顯微鏡下借助顯微器械剔除異物、頭髮,剪除壞死組織,生理鹽水反覆沖洗,為頭皮回植做好準備。“即便初步判斷頭皮在機器中擠壓時間過長,挫傷太重,即使是修薄打包回植,成活幾率依然很低,但是還是想盡最大努力,嘗試一下。”仇申強説。
而另一組則在患者的腳背上,為離斷的左耳準備了一個“種植床”。為什麼選擇在足背寄養呢?仇申強介紹,一方面是考慮到足背上有與耳朵上粗細合適、匹配度較高的動靜脈血管,為血管吻合提供了良好條件;另一方面是因為腳背皮膚薄、軟組織條件好,不僅便於血管吻合建立臨時血供,二期回植時還可攜帶部分皮瓣,“可以大幅降低左耳壞死的風險”。
完成清創後,將撕脫下來的頭皮和皮膚在頭頸部原位進行回植;與此同時,在高倍顯微鏡下,將離斷左耳移植到腳背上。
“耳朵上殘存的血管很細,直徑僅0.2到0.3毫米,比頭髮絲還細。”仇申強介紹,手術臺上,團隊依託放大40倍的顯微鏡,小心翼翼地探查尋找相匹配的血管神經,並用最細的顯微縫線,精準吻合。
歷時10個小時,孫女士被推出手術室。“一共吻合了2條動脈、4條靜脈,左耳急診寄養手術成功了,但‘戰爭’並未結束。”仇申強説。
關關難過關關過!連續6天每10分鐘放血一次,左耳“活了”
術後7-10天,是顯微外科手術的“血運危險期”。對於寄養在足背的離斷左耳而言,更是生死攸關的關鍵階段——一旦血運不好,左耳將面臨不可逆的壞死。為此,手足與顯微重建外科護理團隊絲毫不敢怠慢。團隊為患者制定了嚴密的“寄養耳”監護方案:每小時觀察耳廓的顏色、皮溫、張力、毛細血管反應時間,確保血運隨時暢通,全力規避血管危象。
戰戰兢兢,但考驗卻不期而至。4月21日,術後第5天,患者寄養在腳背的左耳顏色發生變化,由原本的紅潤轉為黑紫。“這説明靜脈回流出現問題。但這麼微細的血管探查回來可能性很小。”仇申強介紹,但不及時干預,耳朵壞死,前面所有的努力將全部化為烏有。
“那就施行放血療法!”仇申強當機立斷,給出治療方案,“通過放血,維持正常血液回流,盡全力挽救耳朵。”就這樣,醫護人員分小組,輪流值班,每隔10到15分鐘,就為“寄養耳”放一次血,代替靜脈回流。
晝夜不停,堅守不懈。
在醫護人員的精心呵護下,4月27日,“寄養耳”顏色恢復紅潤、皮溫回升、張力正常。“可以不用放血了”當仇申強發下醫囑,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然而,一波剛平一波又起。“打開頭部敷料一看,正如手術前我們所預料的,由於原始創傷過重、組織條件極差,回植的頭皮和頸部、面部皮膚幾乎全部壞死。”仇申強介紹。好在,術前團隊就制定了詳細預案。隨後,團隊立即啟動預備方案,先對頭部創面進行徹底清創,清除壞死組織,隨後利用負壓封閉引流(VSD)技術持續治療。待顱骨創面肉芽完全新鮮健康後,于6月21日,切取患者腹部全厚皮膚移植到頭面部和頸部,手術一次成功,術後新頭皮完全成活。
“接下來,就是等待頭和足的組織恢復,在具備移植條件後將寄養的耳朵送回‘家’。”仇申強説道。

患者足背的“寄養耳”。
“能接的都接上!”吻合4條血管、1條神經,“寄養耳”成功“回家”。
二期手術的關鍵,在於將“寄養耳”從足背移植回原本位置,並重新搭建血液迴圈。
“這時候不管是足背還是耳朵原來的位置,組織水腫、疤痕增生,因而二期移回耳朵的難點是怎麼在疤痕當中找到可供吻合的血管。”仇申強介紹,手術臺上,團隊依託放大40倍的顯微鏡,小心翼翼地探查尋找原來耳朵部位的血管神經,在足背游離出1條主幹動脈、3條靜脈、1條神經,同時切取皮瓣。
“歷時6個小時,從戰戰兢兢地在耳朵原位尋找一條條可以吻合的動靜脈神經,到在足背小心翼翼地游離寄養耳朵和皮瓣,再到成功吻合血管神經,步步驚心,可以説,稍有差池就前功盡棄。”仇申強説道。當血管夾鬆開,血液瞬間充盈血管,蒼白的耳朵逐漸變得紅潤——血管通血成功!
手術成功了,危險依然在。“還要挺過‘血運危險期’。”仇申強介紹。好在,仇申強率領醫生團隊、張舒帶領護理人員在術後進行精心照護。這一次,患者平穩度過危險期。
“患者出院後,我們也一直保持聯繫。期間,她還給我發了外出遊玩的照片,狀態恢復得不錯,心情很好!”仇申強説。11月19日,孫女士特意為醫護人員送來了一面錦旗,稱讚團隊“醫德高尚,醫術精湛”。
“這例手術的成功,是我們團隊顯微外科技術的又一重大突破,也離不開我們醫院急診科、麻醉與圍術期醫學科、輸血科等多學科的通力協作。”仇申強介紹,省立醫院手足與顯微重建外科已經在拇手指全形再造、低溫醫學、特殊組織離斷再植等領域達到國際先進水準,並且成功完成了多例達到世界領先水準的高難度手術。(馬俊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