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老藤椅”》
苗忠表
我們的舟山新城，如一把巨形的老藤椅神斧鬼工般擺放在黃楊尖山崗前。於是，黃楊尖山麓當之無愧地成為了這把老藤椅的藤背，而東側的張家嶺、苗家炮頭山、鳳凰山以及臨城西部的象山則成了這把天然玉成老藤椅的扶手了。
先前，在我們臨城的一些大戶人家的堂屋，正臥，側臥以及客堂總會擺放著一把把藤椅，一則作外客來訪稍坐之用，二則是用來點綴之用，以示廳堂之氣派，主人之富貴。最大的藤椅足有上百斤重，需要三五個人用幾雙手誠惶誠恐地抬起來。最小的藤椅，連剛呀呀學語的孩子也能夠穩穩噹噹地拿捏在手心裏。這樣迷你的藤椅雖然沒有什麼實用功效，主要是給孩子充當玩具使用。
一些家境富有的人家，家裏雜七雜八的東西很多。一走進堂屋，便可看到琳瑯滿目的藤椅擺滿了整個正廳。有藤凳、藤圈椅、藤太師椅等。而歐式藤藝採用的主要是實木骨架，外編藤皮藤芯或者藤條，相對工藝和款式要比傳統藤器較華麗，有扭藤扶手椅、蘭花椅等。當然，如果居室內擁有了一把或者幾把藤椅，人們就開始編織起了人與自然的溫情，編織著溫暖的愛的詩篇來了。記得有一首詩叫“母親.老藤椅”，“老藤椅老了，吱吱作響，伴隨著葡萄葉的嘆息，人魚美人的可憐……不忘母親，不忘老藤椅，不忘母親的老藤椅!”。一把藤椅將對母親的思念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這是很難能可貴的。所以，木乎乎的藤椅有時也有它詩意的一面。
金智《中華鼎固》
當然，這些藤椅在臨城的一些富有人家才可以見到的。普通人家一般都是一張八仙桌，外帶幾條木長凳或者幾根方木凳，一家人聚在一起便可以唏唏嗦嗦地就著蘿蔔幹醬豆腐扒稀飯了。如果家裏來了客人，主人家一般會撩起袖子將幾條方木凳擦得賊亮，然後再請客人上座。所以，貴重的藤椅在臨城最底層人家一般是不容易見著的，一個是價格貴，二是方木凳比藤椅實用。
我家曾經也有一把老藤椅，在那些夏日午後和冬日夜晚，搖曳著我，搖曳著青春的憂鬱，酸澀的暗戀，對未來的無所知和無可依從。當然，還有對藝術天性上的喜愛和欣賞。輕坐于藤椅之中，整夜整夜地聽著老式雙卡收錄機，聽港臺流行音樂，聽王剛的《夜幕下的哈爾濱》，也聽馬季的木偶劇相聲。那時候最迷的歌星是港臺的鳳飛飛，龍飄飄，鄧麗君還有譚咏麟。而大陸的歌星那時候只有李谷一、蘇小明、鄭緒嵐、成琳、成方圓、朱明瑛、沈小岑、張行等稍微有點出名。因為有了三洋牌收錄機的傾心陪伴，我的整個青春時代孤獨卻不寂寞。
坐在藤椅裏看書是一件最愜意的事了。那時候世界名著是根本看不到的，大多都是瓊瑤，三毛，岑凱倫寫的言情小説。畢竟，瓊瑤的小説讓我們這一代人對愛情有過甜美的期待和憧憬。而現在的年輕人，也許是另一種樣子了。是什麼樣子？我當然不了解，不過，總覺得可能沒有八十年代那樣唯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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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甜美的感覺莫過於躺在藤椅上那風花雪月般的享受。我家的那把老藤椅質地細膩，散發著柔和的亮光，我雙手握著扶把，看著藤椅兩邊彩繪著清新如洗的薔薇和蘭草，還有怒放的牡丹，用藤黃點著栩栩如生的花蕊，心頭總會浮現一種寶貝或者藝術品的感覺……
一直以來，我對老藤椅始終抱著一種發自肺腑的敬意。
我常常覺得我是坐在鼓吹峰那深山幽谷裏，高道山那縹緲的濃霧中，黃楊尖那密密匝匝潔白無瑕的白雲深處……於是，那把老藤椅悄然地飛了起來，載著我飛越蓮花茫原，飛越黃大洋貓頭洋，飛越那些在我的夢境裏曾經悄然出現過的奇幻渺遠之境……但這把老藤椅還是這般的樸素，它只是一根長在青山綠水間的青藤兒。仿佛，它在述説著另一種聲音：你思想的遠方可以是無窮高遠的領域，甚至是整個宇宙，但你思想的底座和背景，只能是舟山的綠水和青山，是這些樸素無華的青藤兒。
清晨，我聽見有一種輕微的聲音在不斷地呢喃，以為是風吹窗簾或雨打玻璃、或夜行者的腳步聲。側耳傾聽，才知道那是老藤椅發出的喘息聲。它白天負重，現在它嘆息著舒展疲憊的筋骨，恢復自己的韌性。也許它想起了青藤綠葉的往昔，想起了山深水幽的故土，於是便開始喃喃自語……
我透過老藤椅那密密匝匝方格般的縫隙，掠過茶山浦向北望去，我們的城市就像一把巨形的藤椅富麗堂皇地擺放在黃楊尖山崗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還是老天爺的刻意安排？但無論是哪一種，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城市的百姓在這把天然垂成的巨大老藤椅的庇護下，正安逸、幸福、快樂地生活著！這就足夠了！
作者簡介：
苗忠表，筆名苗哥哥，苗子。浙江舟山人，有小説作品散見於《人民文學》（增刊）、《中國作家》（增刊）、《文學港》、《臺港文學選刊》、《青年作家》、《都市》、《微型小説選刊》、《四川文學》、《廈門文學》、《短篇小説》等雜誌，獲各類文學獎項20多次。已出版《藍潮》、《紫色荷包》、《颱風眼》三本小説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