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找人?我……你們看……看看……行……不?”
“可以,你先試哈嘛,我們看看你有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你願意嗎?”
“我……願意”
17年前,17歲的“強哥”拖著艱難的身體和不清發聲,找到了當時重慶市北碚區殘聯的工作人員,開始了自己漫長的“硬地滾球”生涯。
而這一聲“我願意”,穿越17年時光,“硬地滾球”國家隊隊長“強哥”的故事也如流水般,娓娓道來……
起緣“那根稻草”——
村裏來了人,“強哥”“追”到城裏求“緣”
“硬地滾球”是一項適合嚴重痙攣、腦癱或嚴重肢體殘疾人士參加的運動。最近,記者在重慶見到了正在訓練的“強哥”。
“強哥,這個球你看怎麼打?”
“咿……紅球……呀……左……”,如今,“強哥”相比17年前,説話更加困難,但朝夕相處相伴的同伴還是能夠大致明白他所想要表達的意思。
“強哥叫嚴治強,他説話不太清楚。”加入硬地滾球項目15年的隊友余海告訴記者,“強哥”本名叫嚴治強,由於説話不清楚,自己則會充當他的翻譯。
嚴治強怎麼加入到這個團隊中呢?
故事回到17年前,嚴治強是重慶市北碚區北溫泉街道人,小時候,由於因先天性腦癱讓他無法進入學校和同齡人一起學習,但如今卻成為中國硬地滾球隊隊長。
2004年,北碚區殘聯發佈了招收殘疾人參加到硬地滾球項目的消息,也到了嚴治強家鄉附近宣傳。但事不湊巧,嚴治強收到消息的時候,工作人員已經離開了北溫泉街道。
“追!”
這是嚴治強當時的想法。嚴治強説,這對於當時的自己,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絲曙光,自己想要去抓住,似乎就像是一根“稻草”,一再堅持之下,家人帶著他找到了北碚區殘聯的工作人員,也就有了開頭那一幕,起“緣”於此,正式揭開了“強哥”至今17年的硬地滾球生涯,大家都總調侃嚴治強,“説最不清楚的話,打最硬氣實力的球”,硬地滾球界的“霍金”。
大家説嚴治強對於這些調侃也總是笑笑,“一個專注的人,他只把心思放在了‘球’上……”
輪椅上的“找尋”——
“我找尋輪椅上的行雲流水,也洗禮我自己……”
圖:隊友講述自己眼中的嚴治強
動與靜,是對嚴治強17年生活和職業生涯最好的歸納總結。
一開始進入訓練隊,最多的時候,嚴治強把自己泡在訓練場超過8小時,普通人尚且難以堅持,對於一個身體有障礙的人更加困難。但嚴治強説,哪怕到如今,這是一種痛與快樂,一種洗禮,一種存在的方式,一種生命中的找尋。
硬地滾球,類似于冰壺運動項目,殘疾人運動員比賽時坐在輪椅上進行投球,得分以投出的球距目標球的距離計算,累積分最高者獲勝。
“這種比賽,雖然是坐著運動,但是相當考驗運動員的綜合能力。”嚴治強的教練冉俊介紹,硬地滾球,涉及到運動員的球感,控制能力,以及思維上對於全局的把控,以及戰術上的分析和運用,可以説是瞬息萬變。
在當年招收的隊員中,嚴治強通過多年努力,憑藉精準的投擲和巧妙的思維戰術,慢慢脫穎而出。
冉俊也驚嘆,很難想像,話説不清楚,只有右手靈活的嚴治強,打起球來,可以説是如魚得水,坐在輪椅上表演“行雲流水”。
2006年,嚴治強憑藉自己的技術,擔任了這個項目的國家隊隊長,2006年、2007年,先後在全國硬地滾球錦標賽和第七屆全國殘疾人運動會上,兩次獨攬硬地滾球項目個人賽和團體賽兩枚金牌,在2012年倫敦殘奧會,他獲得了中國代表團硬地滾球團體和個人項目兩枚銀牌。
冉俊説,嚴治強為重慶和中國都爭了光,他創造了中國硬地滾球隊歷史最好成績,在殘奧會這種公認的國際頂級賽事中唯一獲得兩枚銀牌的選手。
今年10月份,嚴治強還獲得了全國殘疾人運動會硬地滾球的冠軍,不斷刷新自己的記錄,走著自己的那條路。
救贖——
“爛牌”變為“王炸”,絢麗多彩
如何讓自己從普通做到精通?是天賦還是17年的堅持?
嚴治強説,自己話雖然説得不清楚,但是自己卻很清醒,17年前,自己那聲“願意”,也開啟了對自己的救贖和新的一扇門。
“我選擇抓住這些機會。”通過隊友余海的翻譯,嚴治強日常的訓練畫面也浮現出來。為了訓練自己的精準度,嚴治強常常把自己泡在訓練室,反反覆復用一個球去撞擊一個球,再自己去撿,再反反覆復;為了訓練力量,就用軟球去撞擊啞鈴,直到球把啞鈴撞開。
雖然從小就患上腦癱,但抑制不住他對運動的喜愛。嚴治強每次在電視上看到運動員奪冠登上領獎臺,五星紅旗冉冉升起的時候,總是異常興奮。
有一次他艱難地從嘴裏擠出幾個模糊的語音:“長大了,我也要為國爭光。”結果遭到了其他小夥伴的嘲笑:“就你這個樣子,不給你家丟人就差不多了,還想為國爭光!”當時,他急得滿臉通紅,面部表情已經扭曲,卻還是説不出一句完整的、可以反駁別人的話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使勁仰著頭,把淚水憋回去。
“希望能涌現越來越多的‘強哥’出來!”北碚區殘聯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2021年,北碚區殘聯也對硬地滾球和跆拳道訓練基地資金支援近280萬元,對參加市六屆殘運會的運動員教練員配套獎勵合計40余萬元,引導殘疾人積極主動參加殘疾人運動會,激發其自強自立的奮鬥精神。
在採訪完嚴治強後,記者從北碚區殘聯的工作人員口中得知,嚴治強在身體嚴重殘疾、完全符合當地最低生活保障政策的情況下,卻主動放棄應該享受的最低生活保障政策,理由是想要堅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人生的開局,是一把“爛牌”,卻不屈服命運的安排,勇於挑戰生命的極限,讓“爛牌”變為“王炸”,絢麗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