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電視臺 盧建偉
2015-07-13 09:20:55 | 來源: 光明網
我是大連廣播電視臺新聞中心輿論監督欄目的記者,從事新聞工作30年了。我想做個好記者,我一直對自己有個承諾,那就是——在現場。這個承諾讓我經歷了無數次的生死考驗,在追蹤地溝油黑加工點的現場被刀逼胸口,在拍攝違建別墅的現場被打得頭破血流,在記錄“梅花”颱風導致潰壩的現場險些被捲入海裏。每個現場都考驗著我對記者職責的承諾。
2001年春天,大連的西山水庫備用水源地,有人夜間排放醫療垃圾,晚上10點單位派我去採訪。拍攝完現場,我跟隨排渣車去了裝車的工地。不料,有兩個人將我撲倒,薅著頭髮,架著胳膊,推搡到一個黑屋子裏,一個大鬍子對著我的臉就是一拳,當時我的鼻子流血不止。一個叫“六哥”的人威脅我説:“你要是敢給我報出去,我就整死你。”我説:“你整死我,你就是嫌犯,我就是烈士,我已經向派出所報案了。”他們害怕了,把一盆臟水潑在我的頭上,強行用抹布擦掉我臉上的血跡,把我架到工地的大門外。我帶傷回到臺裏,製作完節目天都亮了。節目播出後,在執法部門的監督下,這家土石方公司清除了排放在水源地的醫療垃圾。
2006年12月中旬,臺裏派我去關注一起拖欠農民工工資的事兒。
工地在山上,那天下著雨,當我找到民工時,看見他們蜷縮在一個塑膠布搭建的小棚子裏,等待發工錢回家過年,可包工頭卻攜款跑了。34個民工,有條件的下山投親靠友。沒有出路的,被攆出工棚,一天只吃一頓飯。其中一個姓谷的民工感冒發高燒,連買藥的錢都拿不出來。我開車下山買了感冒藥和兩箱速食麵,幫助民工找幹柴、燒開水,讓他們吃上熱飯。然後我敲開了工地的大門,面對負責人,我憤怒地説:“你出來看看他們是怎麼過的,如果他們是你的兄弟你也會這麼忍心嗎?”那個負責人卻説:“你要是想管閒事 ,那就是找死。” 我沒有懼怕,開車去找金州區政府、找勞動監察大隊、找發包單位,到第二天下午三點,34名民工拿到了自己辛苦了一年賺得的血汗錢。
2010年7月16號晚上6點多鐘,我正在和30多年沒見面的同學聚餐,還沒等開餐,我接到電話,説新港石油管道 爆炸起火了。我迅速向臺裏通報了情況後,開車直奔現場。我把車停到了距離新港一公里外的橋頭,扛著三腳架、提著錄影機就往起火點跑,6點20分,我在離起火點最近的地方做了出鏡報道。此後,火越來越大,到了晚8點,港區附近的人開始疏散,我在拍攝疏散隊伍時,感覺到事態的嚴重,就把拍攝完的兩本帶子放在了車裏,然後又返回了火場。
晚上9點,裝有10萬噸的104號儲油罐發生爆炸。大火沖天,帶著火的石油流進了下水井,爆炸聲不斷,被炸飛的井蓋滿天飛,隨時可能殃及生命。我在火場裏奔跑、拍攝,每呼吸一次都十分困難。我只好扒開草皮,深吸一口氣,然後再起身拍攝。由於離火場太近,我麥克風上的海綿罩都被烤化了,頭髮、衣服上粘滿了石油。滾燙的石油流淌火距離化學灌區不足50米,裝著液氨、二甲苯的罐體一旦燃爆,附近所有的人將在瞬間斃命。
一位20來歲的消防戰士跑過來對我説:“你是記者嗎?我想説句話。”他衝著鏡頭大聲説:“爸媽,我愛你們。”説完消失在濃煙裏 。一位叫許志友的消防隊長給妻子打電話説:“我在火場指揮 ,可能是回不去了,你和孩子要好好生活。”聽完他的電話,我才感覺到死亡的威脅。我趕緊給臺裏同事打電話説:“有兩本拍攝完的帶子我放在車裏了。”然後,我給妻子和孩子發了一條短信:我在火場採訪,如果我死了,我會在天堂保祐你們。
就這樣,我在火場苦戰到了天亮,一共拍攝了6本錄影帶,真實記錄了500多輛消防車,幾千名消防官兵在大火中鏖戰的場面。
這場大火之後,我被遼寧省人民政府授予二等功,我拿著這個獎狀跟我愛人開玩笑説:“那天如果我死了,這個獎狀或許是一等功。”我愛人説:“我什麼獎狀都不想看,只想你多給家裏一點時間。”
這些年我身上留下了許多傷疤,有的是在惡劣的新聞現場留下的,但更多的是被曝光對象留下的。每道傷疤、每次生死都是職業良心的見證。有人説在輿論監督欄目幹的時間越長,自己在社會上的路子會越窄。但我想,只要你胸懷職業的神聖,心裏裝著老百姓,為人民做事,黨和人民給你的信任和榮譽比什麼路子都寬。我今年已經53歲了,仍然為我熱愛的新聞事業,為尋求社會的公平、正義,戰鬥在新聞第一線,即使有一天我再也跑不動了,但是我的精神也不會退縮,這就是我對記者這份職業的堅守和熱愛 。
簡介
盧建偉:30年電視記者從業經歷,歷任大連廣播電視臺專題部主任、新聞部主任、副臺長、副總編輯。曾獲得全國好新聞一等獎,遼寧省好新聞一等獎,遼寧省政府二等功臣稱號,大連市新聞系統優秀共産黨員。先後出版了3部個人作品集。
紀君微評:哪有危險,哪就有他的身影,為了得到一手的素材衝鋒陷陣,為了正義與公平貢獻力量。面對威脅恐嚇,他從未被嚇倒,留在他身上的傷疤是對新聞事實的見證,也是對社會良知的堅守。
作者: | 責任編輯: 曾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