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結的題目,是原來針對一個課題去切入的,其實它包括了我這麼多年來對寫實繪畫,甚至於對藝術的整體的認識。我們説寫實油畫的角度。今天我想跟大家傳達的,是怎麼樣從藝術的規律,從藝術的思維的規律。我們在學院裏一直在研究規律,很多年都在學規律,但是往往有的時候是背道而馳的,是違背規律的,好象我們是在一定程度上研究規律,在練習,有時候是違背藝術規律的。我們從藝術的本源,從藝術的精神的角度去分析,去體會。我在這裡,積累了一些有限的資料,看看是否能説明這樣一個問題。

    這裡面我會想到一些詞句,我們平時都接觸到的,具象與抽象,形式與情感,符號與心理,生活與文化,時代與傳統,民族與世界等等。在我們的創造過程當中,在我們對待藝術的學習過程當中,時時刻刻都會接觸到這樣的問題,比如説我們畫具像繪畫,具像繪畫對抽象形式、對抽象語言的…在哪?這個我在上課的時候會給大家講。其實,藝術在審美的層面上,它的因素都是抽象的,抽象就相當於食物裏面的營養一樣,我們看吃的是饅頭,吃的是蘋果,有這樣具像的形式,而我們真正吸收到的是饅頭、蘋果等食物裏的養分,這一點我們有些同學的認識不清楚,缺乏對抽象因素的感受。

    形式與情感。我們繪畫具有一定的形式,這個形式不是單純的畫面上的形式,不是單純的這個形式區別於另一種形式,它的意義在哪呢?這個形式一定要承載著人的情感,要有情感,你的形式才是有效的。嚴格地説,我們繪畫所有的包括形式,有痕跡,筆記,都要和我們的心理産生關係。大家知道,寫字,字的筆記和人的心理有關係,跟人的性格有關係,我們看似在實踐一個繪畫的特徵,我們在物象之上要賦予它心象,就是説在唯物認識的同時,要注意它唯心的感受,就像一個人的軀體裏面要有靈魂一樣,靈魂是看不著、抓不住的,但是它是滲透在人的身體裏面的,就是這樣的道理。生活與文化。我們常常會聽到文化這個詞,挂在每個人的嘴邊,有的也在回避這個事,認為這個事太寬泛,太深奧了。事實上,文化就是藏在我們的生活當中的,文化就是滲透在生活當中的,就像前面我們舉例,營養是藏在食物當中的一樣。當然,我們要從吸取營養的能力,通過我們的肌體,把食物裏的營養吸收出來,作為藝術來説,我們就要用我們的頭腦,我們的思維,把文化從生活當中提取出來,這就會涉及到我們的感受,對生活的感受,在我們的創作當中,怎麼樣從生活的形態當中提取出文化的因素,到底是一樣的,是很樸素的道理。

    時代與傳統。這在一定程度上會片面地認為是一種矛盾,其實它永遠是一個關係,任何稱得上為傳統的東西,都是一定的特點時代的産物。這個新的時代的産生一定是建構在傳統的基礎之上,這樣一個傳承的關係,它是必然的。我們今天會面臨著各種藝術思潮,使我們感覺到內心很浮躁的時候,我們對傳統,總想在創造的激情下,有時候會反叛,在創造激情當中,一定程度的反思是需要的,但是絕對不是一種徹底上的…不是在否定當中的建立。藝術史是按照一定的邏輯關係,一環一環扣過來的,不是現代主義就一定要反封建主義,不是這樣的。在特定歷史時期是有爭論的,比如説浪漫主義反安格爾的新古典主義,它是在一定的情境當中,各自為了闡述自己的藝術見解和藝術理解,會壓制或者否認另外一方的理論,但是從根本上並沒有矛盾。我們今天來看,安格爾和德拉誇並沒有太大的矛盾,他們的藝術都是好的。

    民族與世界。這也是針對我們今天中國的藝術的情況,我們在面對世界大開門戶的時候,我們會特別不自信,我們一切要趨於世界性,我們要找所謂的世界性,所謂的國際性,所謂的世界一體化。世界是靠什麼支撐的?是靠不同的民族,世界是個空概念。就像一個生命一樣,生命才是由很多很多的細胞組成的,如果我們拋開了自己的民族性去空談世界化,去追隨所謂的世界的東西的時候,一定是空泛的。

    這幾個概念都是要求我們要把心收回來,要把心收住,要把根守住。大家看我的理解,我認為繪畫的産生,大家都學過美術史,看看原始藝術的産生,我們可以想像,它怎麼會産生原始藝術的,並不是為了審美,儘管客觀地産生了很強烈的形式,但是它一定是出於心靈和精神上的需求,這種精神、心靈上的需求,是為了解決在現實當中不存在的或者現實當中不可能解決的問題,所以説,我們對藝術的真實,一定不是追求客觀的存在,不是客觀形態的存在。也許繪畫的天性就是精神中的真實,追求精神世界的那種真實。當人們的視覺逐漸被自然所吸引的時候,缺乏…會使繪畫的精神蒼白。因為我們繪畫的手段越來越豐富了,越來越能夠追求自然的真實了,忽略了、忘掉了它的本質。大家看,下面一段話,紅的是梵谷的一些畫作,我覺得,特別針對今天的學生,我們在上課的時候,覺得畫一個人覺得沒意思,你想想看,梵谷説,“一個具有平凡輪廓的人,只要真切地痛苦抓住了他,也將會成為一個獨具性格的戲劇性人物。”可見,任何世界,任何社會,擺在普通人面前的都是差不多的,而只有藝術家才能發現他的生動。對我們今天來説,我們畫的每個模特,你看十九世紀也是一樣的,大家覺得每個模特都差不多,很多人覺得沒勁,沒意思,都會遇到這種狀態。只要真切地痛苦抓住了他,這個痛苦是什麼呢?你能看到他的痛苦,這個痛苦的産生靠我們心理的感受,這就是我一再強調的感受。你要感受到他的內心的思想活動,你要感受他的生存狀態,那麼你就覺得這個人的長相,它的表情是有意義的,它有了特徵。實際上不是説模特平淡,不是我們的生活平淡,而是我們缺乏感受。他後面説,“我有時想到今天的社會,儘管它正處在沒落中,而當人們把它放在革新的面前觀察,它突然會升起成為一幅偉大的陰影。”這是什麼意思呢?就像我們今天一樣,看到我們周圍的時候,這個社會,到處抱怨,這也不好,那也不成,就什麼都沒勁。梵谷那個時代也是這樣,當你把它放在一種革新的面前,什麼是革新?你要把它放到一種具有積極的、文化的因素,要從文化的角度,用文化的思維來觀察和看待這個社會的時候,他就會顯得有意義了,他説它會突然升起成為一幅偉大的陰影。這就是説,我們在生活當中,有的同學要求看創作,大家都是從生活當中找到一些資料,拍到一些資料,但是它絕不是這個生活情節簡單的一種組合,你要把它放到一種革新的面前來觀察,也就是説,你要賦予它文化意義的思考,這個人物的狀態、表情和環境,它具有一種什麼樣的營養?它跟社會、文化,跟時代的文化又有什麼樣的聯繫?這是重要的。然後,再返過來去感受你的資料,我們對生活片段的攝取,這樣才是構思的一個方式。

 

    這上面三張畫是不同歷史,不同民族的,我們放在這裡比較,主要是不同民族的對繪畫造型的比較,儘管形式不同,但是我們會感到,這三個人有非常共同的特徵,不是人物的特徵,都是一種特別真切的形象,特別真切的生命感,使我們感覺到這樣一個人的真實存在。這個是埃及的,西元三世紀時期的,棺木上的一種肖像畫,第二種是十七世紀歐洲荷蘭的哈爾斯的肖像,第三個是中國明代的人物肖像畫。藝術表現手段不同,但是每一個人物都是那樣的真切,那麼的感人。這就是説,藝術的審美,在一定的程度上,不受民族、不受文化的影響,它是在人類的共同情感當中産生的共鳴,這就是我們對外國藝術、對其他民族藝術依然能夠欣賞、喜歡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我們了解了它的文化,或者説我們怎麼樣,是因為它傳達出了人類共同的情感。

    我給大家看看,不是有關於方法的,是從我們的心理上怎麼樣去認識造型藝術。我前面放著的都是埃及的繪畫,棺木上的肖像畫,每一個人物的形象,儘管很誇張,每個人的形象都是那樣的真切、感人。大家想想,我們每天在畫人,為什麼我們的人就那麼概念呢?那麼不感人呢?因為我們所用的方法,我們的筆,我們的痕跡,我們的形式等等,都沒有跟我的心連起來,這就強烈要求大家要去感受。什麼是感受呢?要由心理去理解對方。你看這樣一個人,你看他的嘴角的微妙的感覺,在微微笑的感覺。這個時候還沒有油畫,在西元一世紀和西元三世紀,有時候受羅馬雕塑的影響,畫得比較立體一點,是那種臘畫,説不上有多麼高的技術水準,但是這樣的形象,一定讓你過目難忘,關鍵是什麼呢?它對人物的心理的理解,對人物表情的理解,它知道他的畫筆畫上去是有資訊的,有精神資訊的,要有心理感應的。我們自己太冷漠、太機械,每一個人物都那樣的感人,不受他們的技術水準、技術程度的影響。那麼可以解讀,這樣一幅表情的心理是什麼樣的,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到,你看他的嘴角,為什麼一個嘴角朝上,一個嘴角朝下?你會感覺到,這種表情的心理反映是什麼。有的技術水準好一點,有的技術水準差,你看這個技術水準就差,但是並沒有妨礙他表達對一個人物的感受。你看,這種憂鬱的眼神,我們畫畫之後,對每一個形,每一筆,每一個形式都要賦予他心理的影響。比如我前面講一個概念,符號與心理,就是符號,不是一片黑,不是一片色彩,它一定要承載著心理的資訊,它要傳達出心理的資訊。這裡有期盼的、渴望的表情,我剛才看了看,都是形式感不強,它的形式感怎麼強呢?都是誇張了人物的特徵,你看埃及人的那種黑眉毛、大眼睛,為什麼畫一個人,把他的特徵淡化呢?本來他有特徵,你沒有誇張,反而弱化了,這就是違背了藝術規律,以為我們在寫實的,畫長期作業,試圖很客觀地去做,其實不然。誇張一定程度上就相當於抓住了人物的神態。你們看這個畫,看脖子上的那個,一定是表現這個老漢很堅忍,很倔強,為了表達出人物的性格。人家對解剖的結構知識的應用,多輕鬆,多自然,不用研究到底有多少個耳朵,怎麼樣的肌肉的關係,他只是知道,這兒需要脖子上的這樣一個表情。

 

 

    你看,這是一個柔弱的人的性格。優雅的,帶著憂鬱的表情。多像莫迪裏阿尼的繪畫,但更感人。他的那種形式,不動聲色當中就産生了。每一個人物都是一個表情。我們看,沒有重復的,沒有一個概念的表情,也沒有一個很木的,不知道他心裏面想什麼的,或者什麼樣性格的人。你看這樣一個人,很難形容,但是他一定是有性格的,甚至於感覺到,他有點口吃的感覺,這個人不太會説話,不是能言善辯的人。看他,眉頭微微一皺,那個嘴微微一蹙,感覺畫到嘴邊了,就想説什麼了,他是具有心理影射的。你們看這個形象之間的差距,這樣人的性格,完全的不一樣,豐厚的甚至有點醉意的,這個人是很銳利,甚至於很尖刻的。這個人很單純、善良,心懷理想的。這個是恬靜的、安靜的男子。這是具有理想、抱負的,他的眼睛看得很遠,看到他的內心。這個像今天的油畫一樣,是用蠟畫的,受埃及、受羅馬雕塑藝術的影響。你看這個不太會畫,就像我們今天小孩畫的一樣,但是依然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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