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茶館》
人藝並沒有很好的完成為實現自身尊嚴而奮鬥的艱辛歷程,為我們塑造區別於老舍先生《茶館》的新的人物形象。無論從戲劇形式,還是人物塑造,基本上沒有完全跳出老舍先生的《茶館》而走得更遠。
虎年開春,北京人藝復排老舍先生的經典話劇《茶館》。《茶館》反反覆復已經演出了半個多世紀,這一次,和以往的演出有什麼不同嗎?或者僅僅是一次量的重復疊加?一次懷舊式的對老舍先生和歲月的致敬?
演出結束之後,走在散場人群中,我聽到一位觀眾朋友的話:溫總理剛剛講完讓老百姓活得有尊嚴,這齣戲可是讓咱們看到了什麼叫做活得沒尊嚴。
他的話令我心頭一震。這位觀眾的話,應該引起我們的深思。以往,我們談及人藝的風格,都願意説是北京味兒。我以為,北京味兒,似乎還概括不了人藝的風格,或者説人藝的風格不應該止步於此。
在我看來,半個多世紀人藝上演的劇目,凡優秀能傳下來的劇目,莫不是這位觀眾所説的表達了人的尊嚴的主題,除《茶館》外,再如老舍先生的《駱駝祥子》,再如後來何冀平的《天下第一樓》等。只是,基本上都是表達了在特定的歷史時期,人的尊嚴的淪落和喪失。應該説,這一點上,誰也沒有人藝演出得更出色。
最開始演出《茶館》的時候,曾經有人建議加強人物的革命性,即讓人的尊嚴更為主動的爭取和發揚光大,老舍拒絕了,他説《茶館》這齣戲就是“用這些小人物怎麼活著和怎麼死的,來説明那些時代的啼笑皆非的形形色色。”這些小人物怎麼活著和怎麼死的?一句話,是沒有尊嚴的活著和死的。
當年《茶館》曾經一度引起演出風波,周總理出面説:這樣的戲應該演,應該叫新社會的青年知道,舊社會是多麼的可怕。還應該再加上一句:人們活得又是多麼的沒有尊嚴。
這正是今天復排《茶館》的現實意義。它從藝術的一個側面告訴我們,對於中國老百姓,尊嚴的話題,實在太沉重,老捨得《茶館》經過了三個時代半個世紀的顛簸,尊嚴還是談不上;新中國60年曆史,如今總理談及尊嚴,説明我們的尊嚴的問題,仍然沒有完全得到解決。
從這一點意義而言,來回顧和展望人藝的風格的形成和發展,人藝憑藉老舍先生劇目的帶領,確實非常好的演繹了中國老百姓喪失尊嚴的過程以及歷史成因,讓我們看到了生動的形象而觸摸歷史和觸動心靈。但是,人藝並沒有很好的完成為實現自身尊嚴而奮鬥的艱辛歷程,為我們塑造區別於老舍先生《茶館》的新的人物形象。儘管人藝曾經付出極大的努力,比如新排的《窩頭會館》,以及幾次復排的《鳥人》。比如,他們在《窩頭會館》里加進了在《茶館》裏老舍先生堅持不用的進步學生,《鳥人》裏增添了新筆墨,以荒誕的色調寫鳥人三爺,觸及到了爭取尊嚴這一主題。但是,無論從戲劇形式,還是人物塑造,基本上沒有完全跳出老舍先生的《茶館》而走得更遠。
也就是説,人藝風格真正的形成和發展,還有更遠的路要走。老本可以繼續吃,尊嚴喪失的小人物的悲劇還可以接著演,但是,需要有新的劇目,特別是完成在經濟和政治的路途和現實生活中努力爭取尊嚴的新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如此,今日再次復排《茶館》,才不僅是一次懷舊,而成為人藝開創新局面的一個先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