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與實踐是一種互動、互文的關係
記者:現在不少展覽都會附帶學術研討會,您也曾擔任不少學術研討會的主持,您認為學術研討會與展覽的關係是什麼?
皮:學術研討會與展覽是相輔相成的,我很喜歡一種説法:理論和實踐的關係是共生與互動的。理論和實踐是共同生長但是互相地影響,互相地生發,互相地激勵,就是一種相互關係,就像當代藝術裏面的一種手法,叫做互文性,就是不同的兩個元素擺在一起,它們可以相互闡釋。我覺得批評與實踐也是一種互動、互文的關係。批評與實踐是兩個領域,本來就不是一回事,不是説批評家告訴藝術家應該怎麼創作,很多人都錯誤地理解了這個問題。我很早就在自己的批評理論中談到這個問題,不自信的藝術家就是等著批評家給他開藥方,給他指導,但實際上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批評的職責顯然不是指導藝術創作,批評是知識生産,藝術也是知識生産。
展覽宣傳要正確處理普及與提高的關係
記者:之前您分享80、90年代展覽的出現時也提到了當時一些媒體對展覽的影響,那現在媒體與展覽關係如何?在大眾傳播上,策展人和媒體各自肩負了什麼樣的職責?
皮:現代媒體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主要原因是網際網路時代有很多消息傳播得非常迅速便捷。網際網路時代深刻地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存在方式,所以傳統的媒體正面臨著嚴峻的挑戰。刊物和現在的藝術創作、藝術實踐的關係不像原來那樣,但是它仍然具備網路媒體所不具備的優勢,因為它是一個很具體的存在,很永久的存在,人們可以很長時間地接觸它。
在展覽的大眾傳播方面,我認為任何東西都是分層的,同樣一個展覽有大眾感興趣的,也有專家和學者感興趣的,我覺得這是一個綜合的事情,策展人在做一個展覽的時候總會設定觀眾對象,就像雜誌會設定特定的讀者群。那麼展覽是對誰做的,就決定了其宣傳是在哪個層面上。有些是對大眾的,就需要通過大眾媒體宣傳;專業的,就需要通過專業媒體。做媒體也好做展覽也好,沒有必要遷就哪個層次的受眾,只需按照自己的學術思考和資源去做好這件事情。以前毛澤東講普及和提高的關係,在提高的指導下普及,在普及的基礎上提高。這是對的,如果僅僅是為了照顧很多的人去了解你的展覽,而犧牲一些學術上的思考,是沒有必要的事情。宣傳上現在有很多人注重轟動效應,希望展覽出一點事,成為一時的熱點,大家都來關注它,有些策展人因此而得意洋洋。我不太看重這些,認為是沒什麼意義的事情,都是些短期效應。
另外,我覺得每次展覽的畫冊,出版物很重要,因為展覽結束後,留下來的就是一本畫冊一本文獻。這文獻既呈現藝術品也呈現理論批評的文章,策展人的策展思路和理論思考也通過這本畫冊體現出來。所以我認為每一次展覽,如果是很好的學術性展覽,這畫冊就應該很認真地去做,這本畫冊就有其歷史價值。
記者:現在不少當代藝術展覽的文字很專業,但對於不少人而言則生澀難懂,似乎不便於觀展人理解展覽,您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皮:這與作者的寫作修養有關。文字基本上就是深入淺出、淺入淺出、淺入深出、深入深出四種。深入淺出是最高的境界,出神入化,真的學問研究到最高境界,然後用最通俗的話説出來。淺入淺出是自己學問沒有做到一定的高度,淺入淺出是可以原諒,但是不要滿足。最要不得的是淺入深出,實際上就是為了賣弄,本身了解得不是那麼深入,但是要故作高深。深入深出是很無奈的,比如説一些哲學思考是不可能用一種淺顯的方式講出來的,深入深出實屬無奈。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向深入淺出靠近。中國向來講究修身,現在很多中國人忘記了。也還有很多人覺得講得越多越好,我看福柯的訪談錄就講沉默是一種很高的境界,現在我們很多人都不懂得沉默,煙雨説沉默是金,所以我們對語言表達要有一種敬畏,包括自己説地時候要審慎,去聽的時候也是要有敬畏之心,要學會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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