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更起,著名雜項專家、故宮博物院副研究員。跟文物打了近40年交道的夏老如今卻表示“搞不懂”現在的拍賣市場了。他直言,如今的“文物熱”熱得好似有些過頭,混亂的拍賣市場需要淘汰,“全國剩十幾家拍賣公司就夠了。”
文物定名亟待統一
在調至故宮博物院保管部之前,夏更起一直在中國作家協會從事行政工作,雖然從小就愛收藏漂亮鉛筆等小物件,但他從沒想過以後會跟文物打交道。初到故宮,“半路出家”的他為了管好分配給自己的1.5萬件文物,不斷看書補充文物知識。邊工作邊學習的過程,不但令他越來越喜歡這些文物,在文物鑒定方面也更加入門。
“我入行後才知道,文物的講究非常多,比如説文物怎麼拿。”夏老隨手一指眼前喝茶的茶杯,講起其中的規矩。“拿文物講的是‘有耳不能端、有臉不能提’。拿杯、碗等物件,食指和中指要放在裏面,大拇指在外,三個手指一夾將物品拿起來,如果是大件的物品,另一隻手還需要在下面托著。”回憶起剛到故宮因為摔了件三級文物而寫檢查的情景,他至今仍深感自責和惋惜。
給文物定名也是很有講究的,但文物的定名情況一直比較混亂。“定名就是給文物起名,起的名字既要準確,又能讓人一聽就知道是怎樣的一件文物。”夏更起表示,造成文物名稱混亂的原因,是過去人們對文物知識了解較少。他以琺瑯舉例説,琺瑯應該分為掐絲琺瑯和畫琺瑯兩類,但不少人又把掐絲琺瑯稱為嵌琺瑯,他們認為器物上面的圖飾是嵌上去的,但其實是燒上去的,還有些人只知道景泰藍,卻不知其正名正是掐絲琺瑯。
夏更起認為,文物的準確名稱應該含有三至四個要素,包括其質地、藝術加工方法、造型以及紋飾。“比如紅雕漆牡丹花圓盤,簡單三個要素就把文物基本狀況説明白了。有拍賣公司的拍品名錄上,一件拍品的名字長達二三十個字,磕磕絆絆念下來之後根本不知道是件什麼東西。”他表示,把文物名稱進行統一規定,令人一看到名稱就知道文物大概的樣子,也是對文物市場的一種規範。據了解,故宮已經在推進這項工作,給故宮上百件藏品進行編目定名。
“冷門”文物大有發展潛力
除故宮博物院副研究員、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外,夏更起還有一個公認的身份——雜項專家。他也坦言,自己研究的漆器、琉璃、玻璃器等幾個領域全是冷門。“其實,文物分類中並沒有‘雜項’這一項,這個名稱是原來的文物商店給起的,因為一些文物數量少,便於管理就被統稱為雜項了。”
談及這些冷門文物的收藏市場,夏更起表示,這幾項文物過去很少有人收藏,其原因主要是市場上文物數量少,社會認知度低。
“這幾類文物的工藝成本很高,而且降不下來,屬於高檔工藝品,只能有錢人來買。”他以琺瑯為例進一步解釋説,琺瑯器是銅胎的,古代銅的造價已經很高,還要鎏金,再燒三遍,而且琺瑯器的生産週期較長,只能少量生産。“除了宮廷製作外,琺瑯器只在揚州、廣州、北京幾大城市的民間作坊有生産,它的産量連瓷器的千分之一都不到。官造的琺瑯器大部分都在故宮裏,只有大城市的文人可能收藏過一些。”
正因為此,漆器、琺瑯等冷門文物在拍賣市場上並沒有真正體現出應有的價值。“如果有一件青花瓷器和一件掐絲琺瑯,它們的出品時期相同、造型統一,同為官造、都是花卉紋飾,可能最終琺瑯的市場價格僅為瓷器的1/4到1/3,但當年琺瑯的製作成本要比瓷器高出好幾倍。”夏更起表示,出現這種成本和價格的反差狀況還是認知度的問題。“認識琺瑯的可能只有幾個人,但認識瓷器的有幾千人,到了拍賣場上,幾十人舉牌和兩三個人舉牌的結果當然完全不同。”
與文物市場整體走向相同,近幾年冷門文物的價格增長很快。新中國成立初期,不到10萬元的明代宣德爐,現在的價格已在百萬以上,琺瑯器目前成交最高價達到3000多萬元。夏更起相信,隨著人們認知度的提高,文物的藝術價值會得到應有的體現,現在所謂的“冷門”文物是很有發展潛力的。
拍賣市場門檻應提高
對於如今藝術品拍賣市場的火爆,夏更起認為是財富積累和經濟發展的結果。但拍賣市場從去年跨入億元時代到不久前即有4億元拍品出現,如此飛速的增長讓夏更起直呼“想不通”,並表示這種異常火爆的現象不會持續很長時間。“文物漲價應該與國家經濟、GDP的增長成正比,但我國國民經濟增長的速度遠遠沒有文物市場快。”
他認為,眼下的全民文物熱可以提高國人對文物的認識,利於文化傳承,但由此産生的市場混亂、造假賣假等負面問題也很多。他曾向有關部門提出過提高拍賣公司門檻的建議。“目前全國有兩三百家拍賣公司,僅北京就有70多家,正常拍賣的56家,但文物的數量是有限的,拍賣公司數量與文物數量完全不成比例。”根據他的想法,經過市場調節和優勝劣汰,北京有3家拍賣公司,全國有十幾家拍賣公司就足夠了。
此外,他表示,中國的收藏家也需要成長,也將經歷淘汰。“現在所謂的收藏家更多的是格外注意文物價格,雖然也注意關注文物價值,但這種關注遠沒有到位。”他表示,“現在可能有幾千人都在收藏,但隨著收藏後的研究、交流,文物逐漸會集中到少數人手中,專業化的收藏家也將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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