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世博會法國館館長方可。
與其他館的負責人或出身良好、或一開始就位高權重不同,2010年上海世博會法國館館長方可從一開始就展示出了他文學青年的一面。“我帶了什麼來中國?900人民幣和海明威”,他告訴記者。
1999年2月,方可第一次踏上中國的土地。在這之前,他學習文學與哲學,並在法國南部的地區報紙《中部快報》(LaDepecheduMidi)做記者。1999年一場與中國的相遇,使他再也無法離開。他做過法語教師,與聚集在上海的中國藝術家是哥們,並且絕不願意承認所謂“漢學家”的名頭。2007年,由於他對中國現當代藝術的熟識以及對中國的認識,被任命為世博會法國館館長。
近日,本報對方可進行了專訪,講述他在中國的冒險、成長,以及世博會法國館的可愛。
蘇東坡等人是中國吸引我的主要原因
南都:從1999年第一次踏上中國開始,您已經在中國超過10年了。您第一次踏上中國時還是一個24歲的青年,而現在已經是法國館館長。您能回憶一下來到中國的第一天嗎?
方可:很多年以來,我都對中國以及它的文學、藝術充滿了好奇。我曾經在法國的地區報紙中工作,那時就常常夢想在遙遠的國度中冒險。
在圖盧茲,我認識了一個朋友,他的姐姐曾經到過中國任法語助教。後來,對方也給我提供了一份法語教師的職位,並且給我48小時來決定。15天后,我就在南京了。
當時我對當代的中國毫無認識,也對當代中國的日常生活毫無概念。當我到達時,眼前的景象給了我巨大的震撼:我發現自己並沒有完全準備好在一個異國的現代大都市中生活。我在路上步行了四個小時來到新街口,人們在路上攔著我,不停地向我發問。而我一句話都回答不上來。我高度緊張,趕緊奔向對我來説唯一熟悉的地方:麥當勞。晚上,中國同事們請我吃飯,而後來我對當晚發生的事毫無印象,除了醒來時劇烈的頭痛,以及脫口而出的“乾杯”!
南都:您曾經説過,“在中國的旅行是啟示”,您對中國的感情不僅僅是工作上的,更是個人化的。您能否談一談您所體驗到的啟示?
方可:在中國的歷史上,有著許多過著比如今現代生活更高等的生活的人。比如蘇東坡、李白、沈復、莊子,等等。他們的生活完全自由、幸福,活在當下。法國也有伏爾泰這樣的人。現代文明從中受益匪淺。他們的生活哲學造就了非常獨特的生存狀態,這是中國吸引我的主要原因。對於一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來説,現在的中國並不太容易生存,但它仍然有著潛移默化的力量。對我來説,在中國尋找到了自我的位置非常重要,因為這個國家與我的國家非常不同,它的實體和精神都與我們國家非常遙遠。
我帶著900人民幣和海明威來到中國
南都:您能對我們的讀者講述一下您在中國這10年中的經歷嗎?
方可:講述整整10年的經歷並不容易。生活中發生了太多故事,既有起伏,也有悲傷,但總的來説充滿快樂。
當我剛剛到來時,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工作。我想要在哲學中生活,不對任何人負責任。但我很快發現這樣並不現實。我需要自我約束以及清晰的眼光,以便更好地體驗中國生活。我的第一個決定,就是把自己與其他外國人隔絕開來,並且只在絕對需要的時候才去説英文。這樣我的中文提高很快,也就可以在生活中獨自支撐,甚至交上幾個朋友。
我帶著900人民幣和一個裝滿了海明威小説的手提箱來到了上海。那時,我既沒錢也沒有時間去找一個合適的住處。於是我馬上就住進了第一個找到的房間。那是一間非常小的屋子,就在外語大學的對面。房東就住在我隔壁,每天晚上他都等著我回來好跟我找話説。有時候,他實在沒話可説了,就會在黑漆漆的房間裏看著我好幾個小時。但我又不敢驅趕他。快到一個星期的時候我實在受不了了,於是委託朋友與房東的妻子做了委婉的交涉。結果,那天晚上我回到房間裏時,裏面一個人也沒有,而地上多了一台大電視和一個D V D機!
只有在假期回到歐洲時,在佛羅倫薩,我發現中國已經給我打上了永久的烙印。一週之內,我幾乎每天都在中國餐館吃飯。我並不是單單為了吃飯,而只是為了點菜和與人溝通的樂趣。我已經變得很中國了。
南都:您是如何開始關注中國現當代藝術的?
方可:我第一次接觸中國藝術是在2000年。那是在2月,天氣正冷,還有陽光。我在復興公園中散步,偶然走進了公園入口叫作Shanghart的畫廊。老闆Lorenz H elbling對我非常熱情,我們討論了整整一個下午。臨走前,他送了我一本他的畫家們的畫冊。在這樣的熱情下,我決定把所有文本全部翻譯成法語來感謝他。這個工作耗了我3個月的時間,當我帶著翻譯好的文本找到他的時候,他徹底震驚了,立即決定讓我負責他的網站。也就是從此開始,我接觸到了具有強大衝擊力的中國現當代藝術。
2004年,有人希望由我負責在成都開一家現代藝術畫廊,我沒有絲毫猶豫就接受了。我了解成都這個城市,以及它的藝術家們。當我來到成都的時候,一切工作都是剛剛開始。於是我全身心地投入了這個項目中,我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試展,記得藝術家師進滇。我們兩個徹夜工作,為他的展覽佈置燈光。那次展覽是一大成功。當人們全都離開時,我們累得要死但又感到極為幸福。當我們終於停下來説話時,一隻蝴蝶長久地待在師進滇的頭髮上。這真是魔術般的一刻。
南都:正是這種與中國藝術家的認識和友誼,使您最終成為了法國館的館長嗎?
方可:對。在成都這段時間裏,我忙於建立那個藝術中心。2005年,如今世博會法國展區總代表若澤·弗雷什(Jose Freches)先生正在為蒙彼利埃雙年展工作,他為此前來拜訪我,我們就此相識。2007年,我正在法國度聖誕假。我從廣播裏聽到法國總統正式任命他為世博會法國展區總代表,於是我毫不猶豫地給他寫了一封信,希望能為世博會貢獻自己的能力。在一段短暫的合作後,他正式任命我為館長。
法國館是費裏葉城市烏托邦的現實版
南都:您能不能為讀者介紹一下您的法國館?
方可:世博會法國館的概念是“感性城市”,是建築師雅克·費裏葉(Jacuqes Ferrier)先生所想像出的城市烏托邦的現實版。當遊客們從南面的大門進入時,他們就見到一片豎直的花園。一面用水流做成的鏡子在花園中間迎接遊客。
法國館與其他館不同,是需要從上至下地遊覽的。這片城市將給遊客們的感官帶來極為不同的、烏托邦式的體驗。這其中的核心思想,就是要讓技術受人的控制、造福人類,而不是反過來像19世紀工業革命以來那樣,反而控制了人類自身,因為人是用自身的感官來探尋、觀察的生命。雅克·費裏葉的團隊所創作出的是一座非常美麗而具有功能性的建築。在遊覽的過程中,遊客們會用他們自己的感覺來感知這座建築,它將給予遊客味覺、觸覺、嗅覺、聽覺與視覺的刺激。
而在法國館的法國餐廳則被命名為“第六感”,其中的裝飾與風格將帶給遊客們今日城市的現實:野獸們在城市之外的回歸。
采寫:本報記者 王晶
世博製造統籌:李召高珈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