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履生
張仃先生離我們而去,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在共和國美術史上留下了他深深的足跡。張仃先生作為一代人的代表和旗幟,他的開創之功,他的固守之業,是共和國美術史的驕傲。沿著他的足跡,我們可以追溯到共和國美術史中許多重要的篇章,看到他所開拓的事業和創造的輝煌。與他同時代的許多大家相比,張仃先生不僅留下了他的事業和輝煌,而且還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留下了與他的事業和輝煌相對應的現實中的諸多問題。儘管這是發展中的問題,已經與張仃先生沒有直接的關聯,可是,這些有著歷史脈絡與他的事業和輝煌相聯繫的諸多問題,卻表現了他在一個歷史過程中的特別價值和不同尋常的意義。
正因為有了張仃先生所開拓的事業與創造的輝煌,現實中的諸多問題才表現出了時代發展中的困惑。今天,我們在緬懷他和紀念他的時候,這些問題的呈現似乎在另一方面凸現了他的業績和成就。在20世紀中國美術史上,很少有像張仃先生這樣的藝術家能夠涉足諸多領域,也很少有像他那樣能夠在諸多領域中表現出豐富和複雜的美術史關係留待後人解讀。一切皆為歷史造就,一切皆是時代使然。
張仃先生從延安開始的關於大眾美術的建設,在魯迅先生所期望的能夠出米開朗基羅的憧憬中,他的藝術或者説是藝術工作曾經是時代的刃鋒和利器。可是,年畫、宣傳畫、漫畫、連環畫在當代的遭遇幾乎是滅頂之災,已經失去了在當代文化建設中的地位,更談不上社會影響力,只能淪落為民間收藏中的一個品種,或者成為一種歷史的回憶。
張仃先生開創的工藝美術教育事業和所扶持的工藝美術産業,其名稱已經為人們所淡忘,在“中央工藝美術學院”變臉為“清華大學美術學院”之後,與之相關的傳統工藝美術逐漸在當代文化中消失或瀕危。當年的盛世轉換為今天的一曲悲歌,物質文化的“工藝”只能通過非物質文化的時尚話語,傳達出時代的無奈和學科的淪喪。
環顧動漫産業的興起,張仃先生以動畫片《哪吒鬧海》所開拓的民族化道路,正成為今天動漫産業化道路上的一面鏡鑒。與外國的動漫相比照,今天熒屏中的民族形象卻沒有能夠像當年的“哪吒”那樣深入人心,並持之久遠。産業四面開花,精品力作之果卻在不斷的呼喚中難産。
張仃先生振興壁畫的努力從1958年組建壁畫工作室,到首都機場壁畫的名揚天下,成為改革開放的風向標。而如今的壁畫被現代化的建設所遺忘,連基本的保護都成為問題。壁畫在大工程和大項目中不見蹤影,偶爾在一些紀念性的建築中也只是甲方乙方的雇傭關係,失去了本來應有的尊嚴。當環境成為藝術時,壁畫卻沒有能夠進入到環境之中。
為了新中國的國畫改造大計,張仃先生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國畫寫生,直至晚年不間斷地面對真山真水,就是要扭轉傳統中國畫脫離生活的傾向,然而,當代中國畫以一種新的方式仍然處於集體無意識的個體概念化之中。而他晚年竭力護守的中國畫底線已經四面楚歌,失去遮攔。
一切的現實都非一日之功,張仃先生生時無能為力,去後更是留待後人。與張仃先生相應的藝術生態在21世紀出現了歷史性的巨大變化,面對新的文化生態和新的時代要求,張仃先生在每一個歷史時期的貢獻所呈現的藝術精神,無疑會成為今天文化建設的一份重要的遺産,這是需要我們認真總結研究、繼承發展的歷史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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