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士劍 以鼓擊水 布面油畫
如果説中國的文化藝術意蘊上大都彰顯莊子的“逍遙”精神,那麼中國美術學院油畫係井士劍教授的油畫作品《以鼓擊水》則可以是對此的一種當代傳承和表述。畫面上,在西湖山水背景中,一位拿鼓者孤獨而悠遊自得地以鼓擊水,只有他的影子作伴,這種被歷代文人崇尚與追求的隱士形象,在這裡也許象徵著中國文化的當代境遇或者類似一種學者在喧囂的當代生活中應持有的心境。遠處天空劃過的一顆流星,似方向的指引,增加了畫面的神秘氛圍,也與拿鼓者形成了雙重暗喻。整個畫面凝重深沉,富有中國漢代畫像石的韻味,中國傳統藝術精神瀰漫其間,一種歷史滄桑感隨之油然而生。這是《以鼓擊水》給觀者的最深印象,形式至簡,表達的感受卻至深。
這幅《以鼓擊水》是井士劍的同名系列作品中的一幅。我所見到的“以鼓擊水”系列,是以西湖為背景的意象繪畫,畫者在把傳統油畫中的色彩因素降至最低限度,用類似“老照片”的色調,鋪陳渲染虛幻迷離的敘事空間的基礎上,採用了極簡的構圖、剪影似的形象與沉著的色彩,表達自我內心對生活、社會、歷史與文化的真實感受。可以説是技法的“提純”亦是感情的昇華。
傳統觀念中,西方藝術尤其油畫是直覺和理念的産物,強調視覺效果;中國藝術是韻味和情趣的産物,注重反芻體驗,追求“逸”,也就是説最高境界不是描形是達意。而當代藝術承載的重任是汲取傳統又要超越傳統,打破那道中西繪畫觀念的無形界限,在中西藝術融合中找尋出自己恰當的位置和不斷創新又契合時代的形式。在今天這個知識資訊激增,網路科技飛速發展的時代,生活節奏加快,帶給人們是多樣的生活和思想多元的發展,從視覺和心理上人們對當代藝術變化的要求亦快於時間的轉換。要解決這一問題的根本,不是察言觀色靜觀其變,不是淺薄的形式化,而是在於變被動為主動,自覺地置身於當代藝術的範圍之內。對此,井士劍認為“中國藝術,而不是西方人界定的中國當代藝術的出現已經到時候了”。他試圖運用東方式的智慧,去化解古與今、中與西的學理對峙,拆除中西之間、傳統與當代藝術之間的藩籬。以個人化的方式這種較為直接的手段與辦法進入當代繪畫。井士劍的繪畫風格多變,但他一直在找尋最適度的表現方式。始於2006年的“以鼓擊水”是“江湖”中的一個重要的作品系列,以2006年中國美術館為其舉辦的名為“藝術地理”個展為起點,井士劍開始了“江湖”系列的創作,並堅持至今,所畫內容正是杭州西湖的景色:湖水、山巒、塔、舟與人,表達著他生活于西湖邊,受西湖文化或潛在或外在的影響,進而對西湖文化以及其代表的中國傳統文化的思索,充滿著對中國的傳統文化狀態及身邊的生存環境的關注之情,向人們展示了傳統文明在價值偏離軌道的年代中的落寞和失語,以及當代知識分子在喧囂紛亂、晦明不辨的現實生活中的迷惘與困頓;或者另一層意思是作為一個當代知識分子應持莊子那樣的心態,回歸自然環境,放慢生活節奏,用寧靜的心去欣賞多姿的周圍世界,或者泛舟西湖,或者戲水聽音,閒看“江湖”的變幻。
唐代張璪的名言“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充分表明,藝術家的創作會受到社會環境、自身經歷的很大影響。井士劍之所以選擇進行“江湖”的主題創作並一直畫下去,筆者認為與其作為上世紀60年代出生的人所具有的共性不無關係。60年代出生的人經歷了太多的歷史變遷,內心在其中形成了具有莊重的社會使命感與有著沉重心理負擔的品性。他們往往對做事做人賦予不尋常的意義,繪畫作為文化的組成部分,自然有其莊重的使命。而主題“江湖”的選擇,恰恰符合著這一點。由北到南的轉換之路加之在杭州的20多年的生活經歷,必然使井士劍對生活、對現實、對人性有著深刻而獨特的感受。由於對人生、對現實以及對傳統的關注,他選擇了文化象徵的意象符號,以畫布上厚重的色彩讓西湖失去平時人們所熟悉的那種飄逸與秀氣,而呈現出其深厚的文化底蘊所帶給西湖歷史深沉之感。
在對傳統文化精神進行當代關注的意象表現之外,“以鼓擊水”表現出的特有空間模式是井士劍為其畫作注入當代性的另一個重要體現。藝術家以簡潔構圖,加之最簡單的色彩、形象,以超現實主義的寓意表達著現代語境中傳統文化憂鬱與孤獨的境地以及未來的希望。這是對自我的思想在空間中的模式進行分析式的探尋,是以脫胎于現實的非現實表現著心靈的現實,與審視自己的內心空間一樣,交織著複雜深邃的意識,作品體現的不僅僅是反映現實,更是隱喻的、總結的、校正過的、甚至是富有批判性的使命。在“以鼓擊水”系列中,井士劍的拿鼓者、西湖、流星、鼓聲(存在於畫面上或隱含于畫面中的),表現出 “真實與虛幻”的空間意境,表達著視覺中“真實”所不能及的內在思緒。就像音樂一樣,現實中本不存在“音樂”,而當人們創造出音樂,這種神奇的“存在”,便為人類生活帶來了難以言説的意義。也正是這種對獨特的傳統藝術精神的當代敘述,使得油畫作品《以鼓擊水》引起藝術界的極大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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