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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批評的語言

藝術中國 | 時間: 2009-06-11 10:06:12 | 文章來源: 中國文化報 美術週刊 作者:段君

  西方語言學對“語言”一詞有特定的指稱,我在此討論的“語言”,僅僅指藝術批評語言的敘述方式。中國當代藝術批評所使用的語言系統,主要來自五四以來的白話文,以及白話文翻譯後的西方語言,即“主謂賓”結構的句子佔據主導。中國當代藝術批評與中國古代美術批評之間沒有直接的繼承關係,二者隨著社會的現代轉型發生了斷裂,不屬於同一個系統,在語言上自然也就無法對接。重視修辭與文采的古代美術批評語言,現在僅作為當代藝術批評語言的點綴或補充,歸因于當代藝術與古代藝術的錯位,以及古代批評和當代批評的方法論差異。

  中國當代藝術批評目前正在進入一個階段,即重視批評語言的建構,否則批評家仍然沒有屬於自己的言説工具,這也同中國當代藝術在語言上的要求有關係,現在包括攝影、裝置、錄影、行為,尤其是繪畫,對語言進行積極的探索,以便擺脫中國當代藝術在語言層面的困境,最終建立起中國當代藝術的主體性。

  以往批評文章對他人觀點過多的引用,很容易導致批評家思想的渙散,文章淪為相關主題的資料彙編,也很難讓人看到批評家自己的觀點。目前,“我”的稱呼在大多數時候替代了從前的“筆者”等自稱,在敘述中“我”經常出現,比如“我認為”、“我注意到”、“我個人覺得”等等,這些詞語將讀者的注意力強烈地引向批評家,有時不免有喧賓奪主之嫌,但從另一個方面説明藝術批評本身正受到越來越強烈的關注。

  “我”在常規的學院式論文寫作中依然不允許出現,因為“我”的主觀色彩太濃,文章會更接近講演或談話。儘管在藝術批評中,個人的反應和看法必不可少,但批評家的個人觀點並不能為藝術品的成立起任何添磚加瓦的作用。藝術品最終的品質如何,並不依靠批評家的看法。“我”的用法,實際上也是批評家的策略,批評家在表達與其他人不同的觀點時,用“我認為”等説明性的前提詞語,通常可以避免爭議或反對意見,因為他已經事先聲明:不存在公認的正確觀點,我的説法或看法也只是無數意見中的一種。

  現在判斷一件藝術品品質高低的標準,一是思想,二是作品本身語言的品質。中國當代藝術在過去的幾十年時間裏,過度重視思想和觀念,藝術作品本身的品質如何受到忽視。很多人持有這樣的觀點:只要作品指向深刻的主題,至於表達得如何則無關緊要。但事實是思想的延伸是以語言的拓展為基礎。

  衡量藝術批評的品質也是如此,一是批評的思想,二是批評的語言,即語言本身的力量,它要求語言能夠引起閱讀的快感。目前網路上的批評文章很多采用口語敘述,儘管口語簡單清晰,但不太講究詞語的精緻,在很大程度上喪失了閱讀的快感。網路批評通常基本立場都非常鮮明,但往往喜歡追求聳人聽聞的效果,在學術上顯得急功近利。目前正統批評界沒有認可網路批評的學術性,部分網路批評家也並不看重是否能進入批評家群體。

  部落格批評也屬於網路批評,在批評史的早期可稱為日記批評。為期刊雜誌撰寫的文章貼到部落格上不是部落格批評,只有專門為部落格而寫的文章才能算是部落格批評。大多數部落格批評很難達到一個高度,文章稍不嚴謹或過於隨意,就容易淪為私人日記,批評則成為個人的情緒宣泄。一般批評家不敢或很難有決心去嘗試或堅持部落格批評,僅有少數批評家能夠通過部落格批評展現其才情和個人色彩,如王林的《一週回復》、彭德的《十日談》等。

  批評最近在語言方面的進展,值得注意的現象還有,更年輕一代的批評文章引入了更多新鮮的日常詞語,比如付曉東的文章中出現新詞的幾率非常高。管鬱達的文章則出現西南方言,有時也使用江湖術語。新詞或方言的進入,豐富了批評的語言,更主要的是減弱了正統漢語對新詞和方言的影響。引進新詞和方言——包括個人化的習慣用語,顯示出批評家有在語言中加上地域色彩和個人標記的意願。當然,方言或習慣用語有時也顯得過於活潑或輕鬆,但輕鬆的語言並不與藝術批評傳統相悖,只要它對最終的目標保持清醒就足夠了。不過,對於缺乏相關背景的人來説,有時候這些詞語脫離語境,如果在文章中沒有更詳細的解釋,還是會發生語焉不詳的情況。

  語焉不詳的情況還出現在目前藝術批評對藝術品文學性的描述上。批評家朱朱對藝術品的描述和闡釋都很深入,但是過度文學化的語言,常常使他的文章陷入對作品的解讀泥潭,文章結束之際依然很難看到他對作品所作的價值判斷,所以我更願意把朱朱的文字看作是評論,而不是批評。朱朱在寫作時頻繁引用文學歷史與理論,幾乎很少發現他對視覺藝術史和當代藝術的整體看法。

  目前為止,藝術批評已經公認為需要四個步驟:一描述,二闡釋,三評價,最後提出理論。在前些年,中國當代藝術批評的確存在越過第一和第二步驟,直接進入第三和第四步驟的情況。儘管進行評價和提出理論是展示批評家思想的最佳時刻,但思想的展開也是無法離開描述和闡釋的。如果描述和闡釋不充分展開,思想也很難達到高的層次。而且以藝術系統的語言對藝術品進行描述和闡釋,可以對應地挖掘藝術品在視覺語言方面的進展。但文學性的描述不是視覺性的,它更多的是敘事性,哲學意味較濃,畫面感不是太強。

  我想以段煉的文章為例來談這個問題。他的文章對例證的描述具有很強的視覺性,仿佛你跟他一起走進美術館看某一位畫家的作品,原因是他所使用的語言多屬於藝術系統。以更為專業的藝術語言對視覺藝術進行敘述,可以讓段煉的立論更令人信服,文章也更為生動。

  最近批評界的文章也多有觀點加上敘事的趨勢,不再是以往乾癟的理論説教。比如楊小彥在《我們時代的藝術理想》一文中以理論夾雜歷史,文章因此有血有肉。批評家在寫作達到一定量的時候就會發現,純理論的闡述其實相對容易,對語言的要求不會太高,但如果要圍繞例證把理論講清楚,則是一件有難度的事情。批評講究敘事,並不意味著批評語言的文學化,批評成為文學語言會造成的危險,是批評文章的散文化。散文既遠離詩歌,又遺忘哲學,僅成為個人情感的表達。另外,它會導致詞語的組合具有自己的目的,批評於是被降到了最低位置。

  中國當代藝術批評試圖建立自己的語言系統,不是要排斥其他學科,而是要把其他學科的知識系統與視覺藝術更緊密地聯繫在一起。我看《2007年中國美術批評家年度批評文集》和《2008年中國美術批評家年度批評文集》中收錄的文章,已經較少出現未經消化的哲學術語,很多批評家的文章變得比以前更加可讀,即便是用到某個術語,一般也會作更精細的解釋——有時甚至是不厭其煩地説明,文章的整體節奏因此顯得更為淡然和平靜,思想自然展開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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