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歲的大衛·霍克尼，拍攝于2022年 ©David Hockney
撰文/攝影_陸亦瑝
2024年6月19日，“大衛·霍克尼：紙間漫行”在上海藝倉美術館正式開幕，展覽共展出霍克尼的百餘件紙上作品，跨越1960至2010年代，涉及他對透視與觀看、生活與藝術、情感與氛圍的思考、體悟。霍克尼不斷探索創作媒介，捕捉複雜的人類經驗和氛圍，觀眾在其作品中總能找到共通的生活玩趣和情感共鳴。
《水池——藍印墨紙本創作》，1980
《水波》，1978-1980
談起大衛·霍克尼，首先想到的是他代表性創作之一《更大的水花》，以簡練線條和色塊描繪了典型加州夢圖景，濺起的水花筆觸精妙，在時空中定格。如同歷史上許多著名藝術家一樣，水是他永恒的主題之一，對水的觀察和研究一直進行著。霍克尼捕捉水珠落下、漣漪形成、水花四起的瞬間，描繪水面光影的變化，表現水的透明和流動、表面和深度。本次展覽也展出了《水池》《水波》兩幅作品，通過舞動於水下的線條和光影，表現水的透明、深度和空間關係。然而，區別於對標誌性圖片的“偉大”仰視，《紙間漫行》更多展現了一個“多視角”、情感充沛、貼近生活的霍克尼。
《窗簾靜物》，1986，圖片由大衛·霍克尼基金會提供
情感與氛圍
大衛·霍克尼通過拼貼、並置、數位拼接的形式，以大膽奇譎的色彩、獨特視角等，營造出不同氛圍。
《阿卡特蘭酒店：兩周後》，1985
1964年，霍克尼橫跨大洋，來到洛杉磯生活工作，這裡的陽光與活力與霍克尼家鄉的陰雨和保守形成鮮明對比，加上南加州的自由創作環境，盛行的消費文化，推動他發展出獨特的波普視覺。霍克尼作品中的色彩鮮艷大膽，色調廣泛，如《窗簾靜物》中，野獸派馬蒂斯的紅、藍、綠佔據主要位置，《更大的峽谷》等風景畫中，色彩炙亮明媚。
不同於抽象表現主義，霍克尼訴諸於具象，通過具體的人或物傳遞個人情感。霍克尼觀察的和描繪的都是現實的世界，他不抽象地討論顏色，對他而言，色彩是現實世界的一個方面，而不是觀看事物的一種感覺。在展覽中，我們可以在畫中看到他的朋友、家人和愛人，他的家鄉約克郡，他遊歷的地方，他的生活和情感。他的作品注入了個體共通的情感和情緒表達，營造或光線柔和的寧靜場景，或充滿生活熱情的溫暖氛圍，偶爾也有安靜內省的淡淡憂鬱。
視角的轉換
《崇敬畢加索的學生》，1973
畢加索是霍克尼一生中摯愛的藝術家之一，雖未曾謀面，但一直被霍克尼當作導師。1973年，霍克尼與阿爾多·克羅默蘭克合作，創作了一幅名為《崇敬畢加索的學生》版畫，畫中霍克尼身穿喇叭褲，夾著畫板，站在一尊畢加索的胸像旁，也在本次展覽中展出。在霍克尼移動的焦點中不難發現畢加索的影子，突破傳統的單點透視，在同一畫面中匯聚多種視角。
《泡茶的西莉亞，紐約，十二月》，1982
《運河與道路，京都》，1983
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霍克尼突破了繪畫這一種媒介，以照片拼貼（photocollages）的方式嘗試“逆向透視”（reverse perspective），從多種維度探索視角的變化，匯聚時間的流動。如《泡茶的西莉亞》中，霍克尼對這一場景進行多角度、曝光和焦距進行拍攝，捕捉豐富的細節和光影變化，展現出西莉亞立體的形象。之後，攝影拼貼系列作品的視角更廣，如在日本旅行期間拍攝的《運河與道路，京都》，美國的《布魯克林大橋》，以錯位、重疊、視覺偏移的形式創造出一種不完美的缺陷，呈現獨特的視覺衝擊力和層次感。他曾談到，中國卷軸畫的視角令他著迷，沒有固定的滅點，隨著空間的推移而展開，同時提供了一種替代西方視角的方法。
《移動的焦點之西莉亞》（最右），1984-1986
《移動的焦點之格雷戈裏》
創作于1984到1986年間的“移動的焦點”系列作品是霍克尼的重要里程碑，從《移動的焦點之西莉亞》以立體主義風格描摹人物，到《移動的焦點之格雷戈裏》中利用不規則畫框來創造空間。隨後，對空間的透視變形成為主題，無論是以“全景”形式對阿卡特蘭酒店的描摹，還是以線條的形式構造工作室內在空間，霍克尼構建的視角創造了全新的空間體驗，充滿輕鬆玩樂的氣質。
《觀眾欣賞現成作品、骷髏和鏡子》，2018
《七輛手推車、六把半椅子、六幅肖像、十一幅畫和兩幅窗簾》，2018
《棕櫚盆栽》，2014
近十幾年來，霍克尼用數位攝影的方式來描繪他的工作室，成為一種特殊的題材，他將這類作品稱為“攝影式繪畫”。在此畫室被按比例放大，其中包含了他的畫作，有時是對工作室本身的描繪，有時其中充斥著走動、交流、欣賞作品的人們。他用多達200張數位照片創建一張多視點圖像，使觀眾更容易進入畫面的空間，接近主題。展出的作品《觀眾欣賞現成作品、骷髏和鏡子》中，霍克尼甚至在立方體空間中設置了三面鏡子，鏡子中反射出另一面鏡子中的場景，物體的視角、鏡面的視角各不相同，應接不暇。
熱愛生活
《波拉波拉》系列1979-1980
展覽現場
從倫敦到洛杉磯，霍克尼總在捕捉生活中的美好瞬間，用畫筆記錄對生活的深刻觀察和獨特理解。室內的陳設、窗外的風景、海邊的浪和大片的森林，在他筆下融入波普意味的玩趣，獨有的幽默氣息和自發實驗。《波拉波拉》中輕鬆愉快的線條，看似不經意卻與圖像相呼應的設色邊框，都充滿詩意和生命力。
霍克尼從不對創作媒介和手段設限，始終保持對新事物的無盡探索，展示啟發人心的事物，從拼貼攝影，到影印機製作分層“自製版畫”，再到涉足電腦繪圖軟體，在電腦上作畫，使用iPad。
《我的窗戶》四幅，2009-2011
展覽現場
2020年新冠疫情期間，霍克尼在諾曼底家中開始使用iPad繪製風景畫併發送給朋友們。他對風景的描摹傳遞出的不僅是繪畫本身，而是充斥著對生活的熱愛，如《我的窗戶》四幅作品，花瓶和盆栽主題的作品，三四張並置陳列，傳遞出的不只是對色彩的嫺熟運用、對光的靈動描繪，而是如畫中盛開花卉般的濃濃生活熱情。同時，一系列繪畫構建其自身的敘事方式，自發地講述故事。
《2011年東約克郡沃爾蓋特的春至》系列，iPad繪畫，圖片來自於上海藝倉美術館
穿梭于展覽間，不禁驚嘆霍克尼的風格、主題、媒介之多變，然而不變的是他對生活經驗細緻入微的觀察，將個體經驗的鮮活現實轉化為共同想像的人生與世界，對生活和藝術的熱情、思考和探索，以及藝術家本身的幽默和詼諧。如同藝倉美術館館長余光照所説，探索藝術家大衛·霍克尼的創作現實，答案永遠不會只是一個大水花。
《內部也打開了》，2014
《移動的焦點之彭布羅克工作室》，1984
《移動的焦點之泰勒餐廳》，1984
《椅子》，2014
展覽現場
展覽現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