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涵(1929—2023)
“畫是人生無盡的修養過程,又是精神之寄託;既是自己的價值的實現,又是對社會文明所添加的努力。好比行舟一樣,你發動它,它載你和所有的負載前行。所以我覺得老而不疲很值。”
——鐘涵 1995年
“抹去重來六十年——鐘涵藝術研究展”現場
6月28日,由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央美術學院、中國油畫學會、中國藝術研究院油畫院、北京畫院共同主辦的展覽“抹去重來六十年——鐘涵藝術研究展”在北京畫院美術館面向公眾開放。此次展覽作為北京畫院“二十世紀中國美術大家系列展”的第64個項目,凸顯鐘涵“學者型畫家”的身份,並行展示其藝術創作與理論研究的成就,探尋鐘涵油畫創作過程與藝術脈絡。
鐘涵《東渡黃河》前期素描稿
“抹去重來”是指鐘涵針對同一主題作品進行反覆修改、重繪的創作方式,在審視藝術技法變化的同時也映照著心境的轉變。1963年鐘涵從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研究班畢業,直至2023年去世,整整一個甲子。此次展覽入選文化和旅遊部2024年全國美術館館藏精品展出季項目,將展出北京畫院新入藏的鐘涵油畫、畫稿、手稿等80余件組,同時還將展出中國油畫學會收藏的畫具、資料等,生動而全面地向觀眾展示鐘涵的藝術之路。
1977年,在黃河上,鐘涵與船工合影
鐘涵早年求學于清華大學建築系,1955年,26歲的鐘涵考入中央美術學院油畫係學習,受教于艾中信、李斛、韋啟美、董希文等先生。作為新中國藝術教育體系培養出來的第一批油畫藝術家,鐘涵在藝術生涯的開端便將目光放在了與他緊密相連的土地上。
鐘涵 《浪裏搖籃》 134×234cm 布面油畫 1985-1986年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作為學生的鐘涵曾參與三門峽的建設。在接下來的幾十年間,他也曾多次至黃河寫生。黃河不僅是他的藝術母題,多年來在黃河邊見到的人與事也和他有著極深的情感連接。黝黑的縴夫、奔騰的河水、火熱的號子……這些形象常常出現在鐘涵的創作中。他感動於黃河船工的堅韌,曾説:“黃河船工有一種寓意性,在我看來,粗重的體力勞動如同民族的脊梁一樣,曾經支撐起人民共和國初期的工業化基礎,其燦爛至今如同昨日夕陽下的晚潮。”
鐘涵 《船工的晌午》 115×150cm 布面油畫 2013年
新中國成立後,油畫因其色彩濃郁、視覺衝擊力強等特徵成為展現時代特色的重要表現方式,革命歷史題材也成為油畫家藝術探索的開端與重要創作方向。“當我們想見前人那逐漸遠去的依稀身影時,當會記住他們艱難的足跡踏過之路的意義。”鐘涵真切地體會到了革命歷史的壯烈堅毅與新時代的美好生活,這也激發了藝術家描繪革命先輩的激情,抒發胸中的愛國熱情。
“抹去重來六十年——鐘涵藝術研究展”現場
鐘涵對此題材的關注不僅體現于宏大的歷史場面的描繪,也包括對“人”本身的關照。新中國成立之後,他攜帶著中央美院的介紹信,無論在哪寫生都會受到當地熱烈的歡迎。人民群眾的熱情鼓舞了藝術家的創作,他筆下的勞動人民形象都有著朝霞一般的氣象,在寫實的基礎上,頗具浪漫主義色彩。
展覽現場展示鐘涵生前的作畫工具與畫室一角
鐘涵先生曾説,“古語有雲‘吾道不孤’,我想借用它表示對於形勢的展望和力量的信託。中國油畫的道路還會是寬廣的。”
鐘涵《斗室光瀑》 121×151cm 油畫 2007
鐘涵創作題材豐富,風格多樣,對藝術始終持有開放包容的態度。1980年,鐘涵赴比利時安特衛普皇家美術學院進修,此後多年,他也陸續赴歐洲訪問。在國外訪學的經歷讓鐘涵開始研究“室內畫派”,也就是將創作目光投向室內空間,一方面帶著西方的繪畫流派技巧,另一方面又有著中國文人含蓄雋永的內涵,方寸之間有著大境界。
鐘涵 《碑林》 150×200cm 綜合材料 1997-2003
鐘涵除了對當下題材的關注,也有對歷史文明的回顧。在他的創作中,有一個系列是以古代碑刻文字入畫的作品。此類作品源於他在西安考察時所得的靈感,也源於幼時父親曾寫過石刻橫匾烙下的印痕。碑刻中流傳的文字與歷史讓藝術家視前人而思今日,也成為了鐘涵藝術中的重要取材。
鐘涵 《后土與輕羽》 150×200cm 布面油畫 2008年
鐘涵先生另有一個突出的特點,就是他在學理方面的建樹。在數十年的研究與教學實踐中,他對中、西方油畫都做了系統、深入的梳理與研究,這些理論文字對當下仍有學科建設意義與研究價值。他一生筆耕不輟,在畫界、理論界都建樹頗深,學養深厚。
“抹去重來六十年——鐘涵藝術研究展”現場
展覽將持續至8月11日。
“抹去重來六十年——鐘涵藝術研究展”現場
“抹去重來六十年——鐘涵藝術研究展”現場
“抹去重來六十年——鐘涵藝術研究展”現場
1958年,中央美術學院教師在石景山區辦校地。左起:力群、董希文、尹戎生、詹建俊、聞立鵬、鐘涵、王式廓、梁玉龍、吳作人。
展覽前言【一】
文_范迪安
作為新中國美術教育培養起來的一代油畫家,鐘涵先生一生始終堅持藝術理想,有著高度的文化自覺,在追求藝術的社會文化價值的同時,不懈探索油畫的藝術表現力,在堅守現實主義藝術精神的同時,構建深含人文關切的美學境界。他的歷史主題油畫創作展現了歷史感懷與人文情懷相融合的藝術風範;他多次踏訪陜北高原、黃河兩岸,描繪大河滄桑、厚土蒼生,刻畫勞動者的身影風貌,咏嘆自然生命的歲月時光,作品充滿了濃郁的哲思文韻;他至晚年仍不斷在文化上尋源問道,以一大批深含內蘊的作品致敬文化傳統,體現出寂然凝慮、思接千載的歷史嘆喟;他的油畫運用光感語言和濃郁色澤,營造了寧靜和深邃的意境,寄注了人性的溫暖,有著深沉的美學風格和優秀的文化品格,散發出雋永的魅力。
鐘涵 《北國風光(毛主席初到陜北)》28x54cm 紙本水粉
鐘涵先生是一位典型的學者型畫家。他的文史修養極深,宏觀識度甚高,洞悉古今中外美術發展的規律與文化特徵;他深諳西方造型藝術的傳統流變,重點研究西方油畫從古典到現代的演變,在闡述油畫與文化的關係上娓娓道來,別有洞見;他深研中國傳統畫學,在中西的對照中弘揚中國文化精神。他的《廊下巡禮》和《畫室來鴿》兩本著述以一西一中的視角分別論述中西畫理,彰顯出高邁的學術風範。
鐘涵 《暖冬》 160×190cm 布面油畫 2003
鐘涵先生是德藝雙馨的美術教育名師,一生堅持弘揚師道,立德樹人。他在中央美院的學術建設上注入大量心力,在學科建設、創作科研上堅持守正創新,發揮了學術把舵的重要作用。他在教育教學上誨人不倦,既嚴格要求,又慈懷關愛,以學術理想啟迪後生。他嘔心瀝血,培植了中央美院油畫高研班這個學術品牌,培養了大批油畫創作的中堅力量,學子們無不感懷他無私的奉獻精神和引人入勝的"夫子之道"。
鐘涵《望中猶記 晚潮明處》 170×340cm 布面油畫 2010-2020
鐘涵先生以藝術為生命,始終抱定鍥而不捨的探索精神,他的許多作品是反覆推敲、抹去重來的結晶,在淳厚的色澤和密織的肌理中透溢出精神的光采。我在中國美術館工作期間曾舉辦他的個展,當時就想到了"抹去重來"這個題目,但擔心被誤解而未使用。這次舉辦他的個展,吳洪亮院長用上了這個題目,我覺得特別貼切。作為畫家,大家可能都有過幾次"抹去重來"的作畫經歷,但像鐘涵先生這樣一生堅持探索,"抹去重來"60年,是何等的不易!敢於抹去,敢於重來,對藝術抱以敬畏,在學術上秉持嚴肅,在曲折中砥礪前行,這就是鐘涵先生的精神風範!
展覽前言 【二】
文_吳洪亮
對於鐘涵先生,我們這些晚輩常常是“敬而遠之”,因為怕他那專注而嚴苛的眼神,絕不放過你的提問。但又會不自覺地靠近他,聽聽知識廣博且最具洞察力的鍾先生怎麼説,真是一種幸運。如今,先生走了,仿佛也走得不遠,他的作品、手稿與思考的成果都在那裏。我們在北京畫院美術館補上相約5年的展覽,不是為了怕忘記,而是為了再認識。
鐘涵《洞裏薩湖上人家》 90×120cm 油畫 2008
鐘涵先生早年求學于清華大學,後轉入中央美術學院學習並留校任教。改革開放後,他訪學歐洲,曾擔任央美學術委員會主任。無論創作、教學、研究、管理,鍾先生的嚴謹與浪漫是融于一身的。如何更為準確而鮮活的概括鐘涵先生的成就,併為本次入選文化和旅遊部全國美術館館藏精品展出季的展覽起個恰切的題目,真成了一個難題。正在躊躇間,在一次與范迪安主席的交流中,他提到曾為鍾先生的展覽起過一個題目:抹去重來六十年。這60載,是指1963年鍾先生從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研究班畢業算起,到去年去世,整整60年。一個甲子的“抹去重來”是先生對於完美的無限靠近。藝術很難,難在還有可能更好。因此,本次展覽我們也將重點放在《延河邊上》《東渡黃河》《浪裏搖籃》等作品的前期圖稿與作品的對應研究上,不僅呈現他藝術中的所謂“土氣”,隱喻先生對黃河的愛戀,與對船工的深情,更試圖凸現他對每一幅作品的反覆研究、描繪,乃至極致的“抹去重來”。
鐘涵 延河邊上素描稿 14.5×25cm 紙本速寫
當然,鐘涵先生還有一個突出的特點,就是他在學理方面的建樹。先生對中、西方油畫都做了系統、深入的梳理與研究,這些理論文字對當下仍有學科建設意義與研究價值。我們整理先生生前手稿時,也發現了不少未曾發表的文章,其體量之巨大,材料之豐富,亟待後人的細品與研究,這也讓人不禁感嘆鍾先生的開闊視野,以及在理論研究上的成就。
鐘涵 飲河者素描頭像 140.5×83cm 紙本素描
如今,這一遲到的展覽即將開幕,北京畫院作為收藏有鐘涵先生615幅作品及文獻的藝術機構,有責任進行更持久、深入的研究與推廣。此展僅是一個開始,期待著大家批評與建議,以促進我們的“展後研究”。將對自己太過嚴厲的鐘涵先生以及他的藝術介紹給更廣泛的公眾,進而更清晰地留給歷史。
鐘涵 《西陲印象》 26×17cm 紙本油畫 1961年
鐘涵 《綠色調山景寫生》 18×31.9cm 紙本油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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