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軸：20世紀的攝影瑰寶”（Chronorama | Photographic Treasures of the 20th Century）海報及現場
展覽場地：德國柏林國立博物館群之攝影博物館（Museum für Fotografie,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展覽時間：2024年2月15日至2024年5月20日

撰文_李莞潸

如果説19世紀是最後的文字時代、21世紀是數字時代的起始，那麼夾在其中的20世紀則因“圖像”而留下時代烙印。在紙媒的黃金時代中，作為全球最具規模的國際期刊出版集團之一的康泰納仕集團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歷史悠久的《Vogue》（時尚）、《名利場》（Vanity Fair）、《紐約客》（The New Yorker）、《GQ》、《安邸AD》等刊物均是康泰納仕的門面。

經過近百年的積累，康泰納仕匯總旗下50多種雜誌的超過800萬件藏品，形成“康泰納仕檔案館”（Condé Nast Archive）。這些藝術插畫、攝影作品、視頻等藏品既是時間流逝的印跡，又以影像的方式留住了時間。2021年，當代藝術收藏標桿之一“皮諾收藏”（Pinault Collection）將部分“康泰納仕檔案館”收購，從海量藏品中精選藝術傑作，最終策展形成“時間軸：20世紀的攝影瑰寶”回顧大展。在經歷過威尼斯的展出後，這個回顧大展于2024年來到了德國柏林。

本次大展通過約300幅攝影作品展現1910年代至1970年代的歷史，從“黃金二十年代”到“搖擺六十年代”，從無聲電影到好萊塢的星光大道，從俄羅斯芭蕾舞團的阿拉伯式花紋到進入精英階層衣櫥的立體主義，康泰納仕集團旗下刊物通過引領潮流的視覺語言捕捉各個時期多種多樣的美學，借此來詮釋時代精神。

二十世紀這流光溢彩的七十年是時尚、設計和藝術史的關鍵時刻。在與康泰納仕合作的過程中，愛德華•斯泰肯、歐文•佩恩、赫爾穆特•紐頓等攝影大師留下了一系列名家之作，這些名利場的“大人物”肖像、新聞紀實攝影、時尚大片、靜物和建築攝影見證了20世紀審美的飛速變化，它們既是時尚史發展的範例，同時也映射著西方世界所發生的徹底變革，部分攝影作品在本次大展之前從未公開亮相。

即日起，我們將陸續刊文，以攝影作品來回顧1910年代至1970年代，本文為第一部分。

【1910s】萬物新，萬物生

1910年代，藝術、科技、時尚領域全部發生深刻變革。兩個“大事件”對視覺和文藝産生極其深遠的影響，一是1913年紐約藝術博覽會（The Armory Show）的舉辦，它首次面向美國廣大公眾介紹現代藝術。杜尚、畢加索、馬蒂斯的現代主義作品和梵谷、高更的後印象派作品一同展出，就此震撼了美國藝術界。

《Vogue》美國版，1917年1月15日刊

“大事件”之二，是俄羅斯芭蕾舞團（Ballets Russes）的橫空出世。1907年，俄國藝術評論家、贊助人謝爾蓋·達基列夫（Sergei Diaghilev，1872-1929）在巴黎創立，于1909年至1929年巡演期間成為風靡歐美的芭蕾天團。通過與藝術家的合作，俄羅斯芭蕾舞團不僅顛覆了芭蕾舞的編舞，還徹底改變了芭蕾舞的音樂、布景和服裝，成為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芭蕾舞團之一，德彪西、斯特拉文斯基都曾為它創作作品。下圖中的安娜·巴甫洛娃是俄羅斯芭蕾舞團的臺柱子，甜品中的“巴甫洛娃蛋糕”即是以她命名。

敘利亞舞蹈中著中東服飾的安娜·巴甫洛娃（Anna Pavlowa，1881-1931）和休伯特·斯托維茨（Hubert Stowitts，1892-1953，美國畫家、芭蕾舞演員），攝/弗蘭斯·范裏爾（Frans Van Riel，1879-1951，法國攝影師），1917

俄羅斯芭蕾舞團首次正式亮相是在1909年，同年，美國出版商人康泰·蒙特羅斯·納仕（Condé Montrose Nast，1873-1942）收購了紐約當時的小型社交雜誌《Vogue》，《Vogue》因此成為日後龐大的出版集團的首本刊物，也讓時尚成為集團業務的重要內容領域。

左圖：綠衣女子像，斯圖爾特•特拉維斯（Stuart Travis，1868-1942，美國插畫家、平面設計師），1910；右圖：《Vogue》雜誌封面插畫，1910

成立於1892年的《Vogue》自1906年創始人離世後，發行量便一直停滯不前。出生於紐約的康泰·納仕其實是法律專業出身，畢業後卻傾心於出版業，很快便展露出經營才華。康泰·納仕接手《Vogue》後順應時代文藝劇變，很快將其打造為面向精英階層、美國首屈一指的時尚雜誌。彼時仍處於插畫藝術的黃金年代，時尚雜誌的配圖多以插畫為主。

美國插畫家傑茜·格裏斯佩是插畫黃金年代的代表人物，她被認為是當時最重要的剪影插畫家。

《Vogue》雜誌封面，傑茜·格裏斯佩（Jessie Gillespie，1888-1972），1911

在《Vogue》雜誌長期合作的插畫藝術家中，喬治·沃爾夫·普朗克因其成熟的裝飾藝術風格而被人銘記。他筆下的服裝細節豐富，構圖簡潔又清晰，所傳遞出的時尚理念被稱讚為“浪漫、奇幻、不可思議，既前衛又懷舊”。

喬治·沃爾夫·普朗克（George Wolfe Plank，1883-1965），1910年代為《Vogue》創作的插畫作品

20世紀初，隨著攝影器材突飛猛進的發展，照片在報紙和雜誌中的戲份逐漸多了起來，但攝影仍被認為是一種沒那麼上路子的藝術形式。不過康泰·納仕顯然具備前瞻性的眼光，他很快便發覺攝影擁有描繪和呈現時代精神的巨大潛力。

在與攝影師的合作中，時尚並非唯一落腳點，各種社會議題、生活方式和歷史事件都在鏡頭的捕捉範圍內，比如《瑪麗·沃克》就是時代的見證。

《瑪麗·沃克》（Mary Walker，1832-1919），攝 / Paul Thompson，約1911

圖中的主角是美國外科醫師、醫學博士、女權活動家瑪麗·沃克，作為美國首位女性軍醫，她曾在南北戰爭期間擔任聯邦軍陸軍隨軍醫師。這張攝影作品在如今看來似乎沒有特別之處，但在一百多年前卻是極其大膽的行為，因為年近80歲瑪麗·沃克沒有穿女性“應該”穿的裙子，她是在出版物上第一位著褲裝亮相的女性。瑪麗·沃克因反對傳統女性著裝、倡導“理性著裝”而“臭名昭著”，當她于1919年離世時，葬禮上的瑪麗·沃克也是身著黑色西裝而不是連衣裙。在美國歷史上，僅有八位平民獲得過美國榮譽勳章，瑪麗·沃克便是其中之一，同時也是迄今為止獲得該獎章的唯一女性。

下圖中的大美人賈斯汀·約翰斯通也是那個時代的一位奇女子，她曾是百老彙的女主角，出演過無聲電影，婚後卻轉行成為病理學家，其團隊研發了現代靜脈滴注技術，並最終治愈了梅毒。

《賈斯汀·約翰斯通》（Justine Johnstone，1895-1982），攝 / Studio Sarony，1916

20世紀初以肖像攝影聞名的阿道夫·德·梅爾出生於巴黎、成長于德國、成名于倫敦，他是《Vogue》聘用的首位官方時尚攝影師，于1913年正式就職。梅爾被讚譽為“攝影界的德彪西”，其攝影作品定義了時尚的新時代，對攝影在媒介的重要意義起到了決定性作用，《Vogue》和《名利場》打響名號他功不可沒。

女鞋時尚攝影，攝 /阿道夫·德·梅爾（Adolf de Meyer，1868-1946），1919

阿道夫•德•梅爾為《Vogue》帶來了一種愛德華時代的風格，在他的攝影作品中，主角散發著古典繪畫般的浪漫主義氣息，也流露出俄羅斯芭蕾舞團式的東方主義美學。這種藝術特點既是對第二次工業革命理性的反叛，也有著反主流文化的酷兒式氣質。他在自傳體小説中寫道：“完美的理解和陪伴通常會成為最持久的結合。”

《安·安德魯斯》（Ann Andrews，1890-1986，美國舞臺劇演員），攝 /阿道夫·德·梅爾（Adolf de Meyer，1868-1946），1919

（未完待續，本文配圖除*星標註釋外，其餘均為展覽現場作品，由作者拍攝自展覽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