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姜丹丹

在知識海量爆炸、各類文本包括圖像都會快速炮製的當代，一切耐心、專注的工作，都顯得那麼彌足珍貴。2023年夏季，在四川大邑縣安仁古鎮的華公館，正在舉辦的“原鄉敘事”彭常安風景藝術展（7月27日-9月28日），就呈現出由這樣出自於沉潛的創作狀態而通達豐盈、無限活力的藝術境界，而這種境界，生動地體現在他用心逼近或轉化的巴蜀大地瑰麗多樣的地景風貌的畫作空間。

安仁古鎮華公館彭常安《原鄉敘事》畫展現場 姜丹丹 攝

彭常安三十多年來一直在延承川美“鄉土繪畫”的藝術脈絡，同時，也在不斷探尋著一條與眾不同的、中西融通的藝術路徑。他遊走在藝術與非藝術的不同領域之間，因而也獲得了不拘泥于學院派形成的風格、套路的餘地，更在社會活動、公益事業中不斷付出大愛，以其充沛的生命能量，在繁忙的工作之餘，去持續的進行大量的藝術創作，並始終沒有放棄架上繪畫與現場寫生的工作方式。藝術家時常往返故鄉的土地，面向他熱愛的鄉野風景，去提問在目光與風景的交界處發生了什麼——那是在與熟悉的鄉土、近處的家園發生的一次次恰如初見的“相遇”。觀看，不僅僅是外在的觀察，也是內在於世界的思考。因而，在彭常安的藝術風景空間裏，也運作並交匯著與鄉土風景面對面時的知覺與夢想、沉思與行動，而其中，自然性意象的生産，遠不限于寫生式的模倣、複製，而調動了想像的“感通”力，在生成的動態中，重構了有夢想特質的自然空間，既靜亦動，似真似幻，道出了既是物質的，也是心靈的豐富“景語”。

安仁古鎮華公館彭常安《原鄉敘事》畫展現場 姜丹丹 攝

在彭常安的鄉土風景的創造性再現中，似乎映現出諸多西畫大師傑作的不同風格的影子:既有巴比松畫派清新自然的格調，也有野獸派明快奔放的色彩，既有印象派如莫奈的光與色的朦朧交織，也有後印象派如塞尚後期畫中如草稿一般的靈動筆觸。彭常安尤其領會到如塞尚的“未完成性”不受圖像形式與輪廓限制的創造性意味，將這種草稿式的書寫特性，也與中國寫意傳統中的氣勢、氣象的營造相融合，而他用流動的色彩、飛動的筆觸、間性的靈動，回應對於自然進程的生成變幻的領會，實現了畫面有如奏鳴曲一般律動的整體生成。藝術家時而置身在他喜愛的鄉野中，如同接納了自然“天機”的顯現，一次次注視、傾聽、對話家山鄉河、春季花樹、四季果園——以全息知覺的方式，親密體驗鄉土的風景內在的活潑生機。從而，在“與萬物並生”的生成變化的動態過程中，彭常安創造出了或清新或激越、或靜謐或熱烈的富含情感調性的畫作，譜就了由用心領會自然的調性而獻給家鄉的一曲曲禮讚。“趣在法外者，化機也”（鄭板橋），而這種悟通“化機”的藝術性轉化，讓彭常安筆下的鄉土風景，超出有限、具體的地域地點的局限，融入了創造“感覺的真實“的世界藝術的脈絡之中。與此同時，彭常安也從中國古典寫意的”虛實相生“、”氣韻生動“的傳統，也從中醫、五行比如對自然元素的色感再現中，汲取了深邃的活力，也用靈活多樣的獨特手法，融入了自林風眠、劉海粟以來的”融合中西“的本土藝術探索的歷史脈絡之中，朝向未來傳遞著在中國本土、在當下傳達生命力的自然藝術不斷重生、更新的綿綿活力。

安仁古鎮華公館彭常安《原鄉敘事》畫展現場 姜丹丹 攝

“彭常安藝術個案研究“研討會在華公館展覽現場近日舉行（8月8日），匯集25位全國各地的批評界、美術館與收藏界的知名人士，針對學術主持陳默提出的一些問題（如彭常安的鄉土情結、風景的再造張力與視覺傾向、人文情懷與理想釋放、原鄉詩意、生命價值追問等），紛紛進行了各有深度的學術回應，一起探問在彭常安藝術風景中的內在奧秘以及帶給當代中國人的生命啟示。

風景油畫藝術家彭常安

彭常安的風景藝術深深植根在生養他的巴蜀大地之上，在現代性“祛魅“自然之後，重新謳歌自然，再造鄉土風景，可謂用他創造出的”原鄉敘事“，呼喚與自然重建感性的、親密的聯繫。在熟悉、尋常的風景空間中持續”體道“，彭常安實現了對鄉土風景的如煉金術一般的藝術轉化，而源自於生命在拓展與返歸之間的轉化活力，令其藝術風景的空間，獲得了獨一無二、生氣淋漓的表達，而顯然，這樣具有創造性的藝術力量，對於在當代重構自然美學與生命倫理，具有深遠的意義。

（作者為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博導，魯迅美術學院特聘教授、國際哲學學院通信院士）

《原鄉敘事》彭常安藝術展學術研討會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