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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家,數據和歸來——黃心健的VR世界

宇宙,家,數據和歸來——黃心健的VR世界

時間: 2023-02-28 14:58:14 | 來源: 藝術中國

展覽現場。拍攝:藝術家工作室

撰文_林心藝 發自紐約

木心曾説,有了宇宙觀,才有世界觀和人生觀。希臘人認為宇宙起初是一片混沌,直到光明和白晝的出現創造了萬物;老子説在宇宙面前萬物都是平等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黃心健在作品中把他眼中的宇宙呈遞給我們,不論是《輪迴》(2021)中講佛家的六道輪迴,相生相剋,還是《失身記》(2019)中的農曆七月“鬼門開”,抑或是《登月》(2018)中描繪的物理宇宙,展覽《我們稱作家的資料》中的作品就像一個個平行宇宙,呈述了不同的宇宙觀。

展覽現場。拍攝:藝術家工作室

《我們稱作家的資料》是中國台灣新媒體藝術家黃心健迄今為止在北美地區呈現的最大規模機構個展;展覽于紐約普拉特藝術學院曼哈頓美術館展出,展期將持續到3月4日。黃心健著迷于科技敘事,他的職業生涯致力於探索藝術、文學、設計和舞臺表演中高精尖技術可能性。除了不同的宇宙觀,展覽還呈現了一系列歷史上發生的真實事件,從《失身記》(2019)《觸摸的雕塑》(2020),到《登月》中的阿波羅號登月,再到《輪迴》中人類毀林開荒,這些事件反應了宇宙觀和物理世界的聯繫,也觸及了展覽“家”的主題,不論宇宙多麼廣大而神秘,最終我們與它的聯繫都要在地球和家中找到落腳點。

而“家”的概念也在作品中反覆出現。在《輪迴》中,“母親“的意象貫穿作品始末,她串起了人類在輪迴中經歷的所有世界,象徵著我們在不斷超越的過程中反覆回到的一個參考點。而在《登月》中,宇航員雖在月球上,看到的卻是地球,我們在月球上漫步,卻發現自己不斷回到地球上維繫我們自身的所有故事裏。在《沙中房間》(2017),家是”父親“”母親“”孩子“”寵物“,是在黑板上書寫的一段段模糊不清的記憶。在《失身記》中,家的意向更加明顯,作者通過置換概念,將本來充滿人煙和歡聲笑語的家變成一個破敗而蕭索的所在,諷刺和悼念了受害者的遭遇。 

登月 (視覺畫面), 2018, VR頭戴式螢幕、電腦主機,時長15分鐘, ©黃心健,致謝藝術家工作室和否畫廊

沙中房間 (視覺畫面), 2017, VR頭戴式螢幕、電腦主機,時長15分鐘, ©黃心健與蘿瑞·安德森,致謝藝術家工作室

由此,黃心健眼中的“家“和我們普通人眼中的“家”的含義暗合。“家”意味著親人,溫暖,安全;家更是一個人在一生中不斷“反覆回到”的地方;這種“反覆回到”和“歸來”觸碰到了黃心健眼中“家”的內核,在作品中,他更是通過描寫個人的“歸來”,把“家”概念映射到了一個更大的人類尺度上——我們人類在發展史上總是不斷追尋某種超越和“離開”,而對精神上的探索卻總是回到那幾個哲學原點上,也許,我們再怎麼發展和進步,超越和前進,避不開的卻是某種“回到”和“歸來”。 

而對“歸來”的討論也發生在另一個層面上,這和VR的表現形式有關。VR讓我們得以通過別人的眼睛看世界,我們的目光經常在無數個場景,無數個世界中切換。怎麼讓觀眾在這無數跳躍和變中回到一個正確的認知主體,認識到自己所處的是什麼維度的世界?除了描繪週遭的環境,在黃心健的世界中,手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我們借由手來定位自身的所在,理解每個世界。尤其在”輪迴“中,觀眾自身的”手“經常作為場景中的唯一元素出現,我們的手是“花”,是“翅膀”,我們甚至能看到自身手臂皮膚上的鱗片經光照所起的變化。現象學家Maurice Merleau-Ponty説,身體是人類感知和理解週遭世界的場域,而在黃心健的世界裏,我們通過身體對世界的認知是雙重的。第一重認知來自身體對週遭VR世界的直接接觸,第二重認知則來自於對VR中自身的身體構造的認知,社會學家Pierre Bourdieu曾説身體是週遭環境的具體化(embodiment),身體的行為和構造反應了週遭的物理和社會環境,於是對自身”手“的認知變成我們在不同世界中的定位點,也讓我們在跳躍的VR場景中不斷回歸到一個準確的主體世界觀上來。

輪迴(視覺畫面), 2021, VR頭戴式螢幕、電腦主機,時長28分鐘 ©黃心健,致謝藝術家工作室和否畫廊

除了不斷地“歸來”,黃心健在作品中還著重討論了人和數據的關係。在《失身記》末尾,巨大的消毒液噴灑機給整個城市消毒的場景隱喻著數據對人性的減損,現代城市網路化數據化關係中的人也許已變成失去了人性和發聲權力的數據符號,他們的意義由權力機構操控,可以隨意篡改。在影片中,黃心健把這種場景和昔日“白色恐怖”下對人的政治迫害作對比,指出彼時對人性的剝削在此刻依然存在,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出現。藝術家對數據所持的悲觀態度,在《千眼之城》(2018)中更為明顯,無數用數據採集器採集來的監視器影像重疊在一起,構成了近乎灰色的無法辨清細節的一段錄影帶,數據對人的監禁和減損在此時也許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個人要如何行動才能對抗和保持警醒,也許是藝術家想要讓我們據此思考的。


千眼之城(視覺畫面), 2018,單屏錄影,©黃心健,致謝藝術家工作室

在新冠疫情余聲未絕,我們對網路的依賴前所未有的當下,《我們稱作家的資料》中的作品似乎有著更深一層的啟示作用。在世界大亂的節點上,我們該如何“回歸”自我的節奏,找到“家”的歸屬感?在網路溝通的常態化中,我們當如何意識到數據對人的作用,保持清醒,並避免數據化帶來的對人的消耗?這些問題,相信藝術家已通過作品在不同時空中給出了他的答案。

展覽現場。拍攝:藝術家工作室

宇宙,家,數據和歸來——黃心健的VR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