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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象從流的體象者——“炁象”:馬路的藝術

萬象從流的體象者——“炁象”:馬路的藝術

時間: 2023-02-26 15:13:13 | 來源: 藝術中國

馬路 《蒼然細水化凝塵》布面丙烯綜合技法 2016年 90cmX120cm 方向可變

撰文_許江

一片深藍,鋪天席地,撲面而來,充塞著整個畫面。藍色的深腹,埋著無盡的沙礫,地平線遙在天邊。一抹玄白在極深處炸開,似雲似霧,似柔蔓似延綿,最能讓人纖想梁朝吳均描寫富春江的文字:“風煙俱凈,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

這是藝術家馬路的作品《炁象》,同時,我想,這似乎也是他近幾年的作品印象的總括。

中國繪畫,自倉頡造字始,天雨粟,鬼夜哭,觀鳥獸之文造書契。驚天動地,全由“象”出。書畫同源,淵遠流長,其核心即是這個“象”。《易經》是以卦象來表示的。“象”是《易經》的根。《易經》有言:“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八卦來源於觀象。寰宇之間,萬事萬物之象高度概括為八卦。在文字並未完備之前,八卦之象可通訊息,知因果,測未來,故無象無易。中國的文化與“象”相伴相行,其思其想,與“象”須臾不可相離,呈現出很強的意象性。

馬路 《不簡單的綠色》 2022年6月-7月31日 120cmX169cm(方向可變,亦可與其他畫面組合) 丙烯綜合技法,亞麻布,刷底料

“象”字所由出,始見甲骨文與金文,其形象直若大象的速繪。之後由線條的演變趨於簡約,但長鼻、碩頭的特點未變,最後確立了小篆的寫法,鋪定“象”字的字形。但“象”字由獸名之“象”引申為形象與想像的生動意涵,其軌痕卻頗為蹊蹺。許慎《説文解字》記錄:“象,長鼻牙,南越大獸。”可見在他所處的東漢時代,中原已經很少見到真的大象。《呂氏春秋》記載:“商人服象,為虐于東夷。”可想這大象在戰事中的作用,讓古人對少見或未見的象總是存以掛念與纖想,漸漸地也蘗生出形象與想像的意涵。故自古以來,有圖寫之似謂象的説法。

馬路 《感覺無所不在》 2022年5月-2022年7月 170cmX169cm 方向可變,亦可與其他畫面組合,丙烯綜合技法,亞麻布刷底料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於是,隨著天象、星象、氣象、萬象等的綿延和生發,隨著關於“象”的活動的頻繁與重要,“象”成為了人們生活中的一個大詞,一個無所不在的現象。象,既有形象之象的名詞意涵,又有想像的動詞化蘊意,甚至還和中國文化之間形成一種獨特的體象傳統和語境。在這個語境之中,在由這個語境所浸潤著的中國人的認知和想像的活動體系中,“象”,既非純然的自然對象,亦非純然的主觀意識;既非純然的外在表像,也非純然的內在意識活動。象之撲朔迷離,正在於它內涵廣大,永無定形;它躡影藏形,匿于萬物之間;它恍兮惚兮,于渾沌之中跬成生機,故老子在説到“道”的高致之時,引用了“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把“象”的言説和體察帶向一個哲思和辯證的高境。最後,當這種“象”落腳在中國的詩畫合一、書畫一體的生動世界之中,就成為了一個尋幽探秘、情往興發的關鍵,一個藝術創造與思維的核心字眼。

馬路 《何曾紅花化春雨》 布面丙烯綜合技法 2014年 110cmX210cm 方向可變私人藏

馬路的繪畫,正是關於這種“象”的繪畫。他的繪畫,沒有具體的形象,但又總帶給我們自然世界的充沛的聯想。風煙蒼茫,天地共色。他的“那系列”,似乎是很確定的一片沙,一方土,卻又恍兮惚兮,無物無我,仿佛剝去表像的、這一片沙、一方土的灑然呈現。他的畫中常有隱蔽的天際線、地平線,天地在那裏被剎那點亮,呈現萬物在曦光中將現未現、將循未循的模樣。非具象,非抽象,他的大筆揮灑,濾過沙礫,追摹風煙,篩選出這方水土的本象。這就是他的體象之法:應物而無累于物。他緊緊地面對天地萬物,卻又將萬物鉥心刳形,剖去其間的紛繁之貌,只留下金、木、水、火、土的渾芒氣象,跬成他的“炁象”,跬成純然流動著的氣象,並以這種氣象為動機,來生發“從流飄蕩、任意東西”的萬象世界。馬路不是一個講究道教修為的占星家或卜卦術士。他是一個用心來承受萬物、進而“濁而靜之徐清”地讓萬物流動起來的體象者。面對這種的萬象如流的生命世界,馬路始終有著一種特殊的充溢,常將萬物投放入去,在那裏,從容放逸蹁躚,感懷萬物生機,與天地精神獨相往來。

馬路《華》綜合技法 2017年-2021年5月 180cmX210cm

馬路的繪畫材料多是丙烯與綜合材料,這使得他在畫幅風煙中自由揮灑。他依靠丙烯材料的瘦與肥、滯與流、斑駁與滋潤,熟練地製造了諸多的肌理。正是這些肌理,乘著筆的勢、氣的勢,恍兮惚兮,渾茫一片。仿佛無形無象,又仿佛形象紛呈,蘊象大焉。近觀,如俯瞰江流大海;遠看如仰望河漢星空。“象謂懸象,日月星辰也。”馬路在這裡創造了一系列的懸然在天的河漢懸象,觀者仿佛和他一道,返回千古星空,感懷山河日月,延攬生命的無盡蒼桑。“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這是屈原的天問,從天地離合到聖賢頑劣所發出的浩然天問。馬路用放拓的筆色,浩逸的肌理來展開他的“天問”。沒有那麼濃的悲,沒有那麼強的怨,卻以一樣的放逸,一樣的惜誦,上下求尋,縱橫拷問,叩渾茫之象而發天地之問,積山河之氣以追萬象風華。

《天光》 布面丙烯綜合技法 2017年,130cmX90cm 方向可變

中國悠長而宏博的書畫傳統,總讓我們期待著一個勃然興發的抽象藝術時期。改革開放以來,藝術界百潮涌動,卻並沒有一個形成高峰的抽象繪畫潮流。馬路的繪畫卻是這一方向上的少有的堅持探索者,也是一個獨具氣象的重要代表者。馬路的繪畫將中國的自然觀、歷史觀與當代生活的日日生機聯繫在一起,以繪畫的方式體察宇宙萬象,驅動己身的淘然之氣,來追問大象之境。萬象為之備,如是的用心與成果,值得我們給予熱切的期冀與關注。 

許江

中國美協副主席

中國美術學院前院長

2023年2月9日

馬路 《那個羅布泊》 布面丙烯綜合技法 2017年 100cmx140cm 方向可變

馬路 《日月空》布面丙烯綜合技法 2017年 100cmX140cm 方向可變

馬路 《合一同一》 2021年4月-2021年7月12日 180cmX210cm 丙烯綜合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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