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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博物館“賣畫求生”——緩兵之計還是飲鴆止渴?

藝術博物館“賣畫求生”——緩兵之計還是飲鴆止渴?

時間: 2022-10-21 10:37:16 | 來源: 藝術中國

美國紐約布魯克林博物館在疫情期間通過出售館藏作品獲得超過4千萬美元的收入。Jeenah Moon/The New York Times

109家贊同,21家反對,其餘棄權——近日,在美國199家機構參與的有效投票中,高達83%的代表都對美國藝術博物館館長協會(Association of Art Museum Directors, AAMD)9月30日通過的關於繼續寬鬆的館藏品出售政策持支援態度。

據悉,該政策沿用了自2020年4月以來應對疫情的特殊提案:面對持續且反覆的疫情期,該協會批准在兩年窗口期內,機構可將出售藏品的所得用於館藏維護上。而在此之前,出售藏品所産生的資金只能專項用於購買其他作品。此舉引發諸多業內人士擔憂,如果將其視為長效機制,那麼售賣館藏及該筆收入的使用政策在未來也許會進一步鬆動。 

什麼是出售館藏(Deaccessioning)

通常情況下,博物館會遵守相關規定,出售他們認為多餘或不適配其收藏優先級的館藏,將所得用於購置和維護更符合其重點關注領域的作品。也就是説,很多國外博物館機構的藏品並非“只進不出”,館藏作品也面臨著“優勝劣汰”

2020年,布魯克林美術館送拍克勞德·莫奈的《維爾茨港的島嶼》,以461.8萬美元成交 Claude Monet, Les les à Port Villez, 1897. Courtesy of Sotheby's 

售賣的館藏可能是該品類的重復品、瑕疵品或被認為是與美術館使命不再有關的藝術作品,從藏品優化和不同博物館特色定位角度考慮,出售一些既有藏品用以購入新的收藏不失為一種較低成本的“自身換血”。

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通過出售藏品的收益購入的梵谷1888-89年的肖像畫《郵差約瑟夫·魯林》

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Modern Art,MoMA)的很多作品便都是出售藏品的收益換來的,如德國當代藝術家格哈特·裏希特的“巴德爾·邁因霍夫”系列(15幅照相寫實主義風格的灰泥浮雕畫)、安迪·沃霍爾的坎貝爾湯罐頭版畫、梵谷的《郵差約瑟夫·魯林》肖像,以及畢加索的《亞維農的少女》,這些都是通過出售其他藏品而集資購入的精品。

《出售館藏及對其的不滿:批判性歷史》(Deaccessioning and its Discontents:A Critical History, 2018)

然而,售賣館藏也可能引發諸如贊助人信任危機等多方面爭議。據藝術諮詢公司Pergamon藝術集團創始人、《出售館藏及對其的不滿:批判性歷史》(Deaccessioning and its Discontents:A Critical History, 2018)一書的作者馬丁·甘蒙(Martin Gammon)所言,出售館藏引發的大部分問題都和博物館的多重義務有關,他將這些義務籠統地歸納為關照義務(care)忠誠義務(loyalty)服從義務(obedience)。關照義務適用於相關的藝術品,旨在為其提供一個合適的“家”,而且最好做到對公眾開放。忠誠義務是指尊重作品捐贈者的意願,捐贈者可以在合同中寫明捐贈的具體條款。服從義務則是對博物館自身的義務,確保機構可以一直具有收藏和維護一系列重大作品的能力。“這三種義務並不總是一致的,” 甘蒙説,“因此,你必須仔細考量這些互相衝突的需求,裁定其重要性。但與此同時,你也必須將三項義務充分考慮在內,缺一不可。當你只關注一套準則而忽略了其他的因素時,出售館藏就會出問題。”“博物館有責任履行其關照義務,確保這些作品也有機會加入其他的藝術機構,而不是只將其賣給出價最高的人。”

同時,當館藏作品最終落入私人手中,那麼這是否與博物館和藝術保護機構作為集體遺産的初衷背道而馳了呢?畢竟,博物館不只是為了服務藝術品而存在,它的公共資産屬性更強調于其服務公眾的職能,而它的收藏是為了更準確、更完整地呈現藝術、文化和人的歷史敘事。 

賣畫求生還是飲鴆止渴?

錢怎麼花?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因為它決定了售賣館藏這一行為的性質本身。所以問題不在於能不能賣收藏,而在於出售藏品的原因和其賣出後資金的使用方式。如果藝術博物館機構靠出賣藏品而維持運營,那麼無疑將走上不可回頭的惡性迴圈之路。

由於博物館屬於非營利組織,因此它也享有特殊納稅政策。為避免博物館將藏品視作可以變現的資産,防止藏品“貨幣化”,相關政策的約束和規範必不可少。美國藝術博物館館長協會(AAMD)9月30日通過的最新政策規定了博物館出售藏品所得資金的使用範疇。規定該筆收入只能用於“在館藏維護中對藝術品的直接保護工作上”,也就是説,與“藝術品存放和保存”相關的支出,例如作品修復,以及和作品陳列、存放相關的物料,如畫框、無酸紙等。這也就意味著,該筆資金不可用於員工工資或者“任何服務於臨時展陳相關的用途”。

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前館長、舊金山美術館館長兼首席執行官托馬斯·坎貝爾在個人賬號上認為出售藏品雖然對機構緩解財政危機快速有效,但這也將成為一種依賴 

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前館長、舊金山美術館館長兼首席執行官托馬斯·坎貝爾(Thomas P. Campbell)認為,將出售藏品的收入由原來只用於購買新的作品拓寬到“維護館藏”上來是危險之舉並持反對意見。他早在去年發佈的一篇論文中就指出,這樣做會破壞捐贈人的信心,並導致博物館董事會對受託人的失責。但他對新規中的限制條款表示贊同,並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新的指導方針明確指出,藏品不能因為運營而被貨幣化”。 

疫情期間的進退兩難

疫情期間政府債臺高築,博物館也未能倖免。藝術博物館參觀人數驟降、財政壓力激增,在今年初美國博物館聯盟(American Alliance of Museums)發佈的一項調查中顯示,37%的受訪博物館表示自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開始以來,它們平均裁員28%,博物館仍面臨著巨大的財政缺口。

據蘇富比拍賣行負責博物館關係的尼娜·德爾裏奧透露,全美各級博物館如今都面臨收入枯竭的困境,大家都在絞盡腦汁地斟酌各自手頭還有什麼選擇。包括莫奈、傑克遜·波洛克和大·盧卡斯·克拉納赫等名家作品都從公共領域流向了個人買家。不斷加入“賣貨”行列的博物館在疫情期間預計還將翻倍。

布魯克林博物館2020年送拍出售的法國肖像畫家卡米爾·科羅的作品《Italienne debout tenant une cruche》 

布魯克林博物館2020年送拍出售的法國畫家古斯塔夫·庫爾貝的風景畫像作《Bords de la Loue avec rochers à gauche》

2020年,美國紐約布魯克林博物館(the Brooklyn Museum)就在佳士得拍賣行拍賣了12件藏品,其中包括卡米耶·柯羅和居斯塔夫·庫爾貝的畫作,其先後出售的館藏作品獲得了超過4千萬美元的收入。該館館長安妮·帕斯特納克(Anne Pasternak)在一份聲明中明確表示,籌集的資金將不會用作館內公用事業、舉行展覽或公共項目的費用,僅用於保存收藏品。

巴爾的摩藝術博物館的克利福特·斯蒂爾(Clyfford Still)作品在開拍前撤回出售

然而也並不是所有的“藏品變現”都那麼一帆風順,同年,巴爾的摩藝術博物館(the Baltimore Museum of Art)希望通過拍賣布萊斯·馬登(Brice Marden), 克利福特·斯蒂爾(Clyfford Still)和安迪·沃霍爾(Andy Warhol)的作品所得去擴充少數族裔藝術家作品併為員工加薪,但由於其違背了售賣館藏資金的使用規定,在各方反對和施壓下最終在上拍前幾個小時放棄了這三件作品的出售。

巴爾的摩藝術博物館希望通過拍賣行出售布萊斯·馬登的作品,最終被撤回 Brice Marden's 3 (1987–88) 

正如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前館長、舊金山美術館館長兼首席執行官托馬斯·坎貝爾在其自己的Instagram所言:“危險的是,為了運營成本而出售藏品可能會變成常態……出售藏品會像毒品對癮君子一樣——快速有效,這將成為一種依賴性。”

巴爾的摩藝術博物館的安迪·沃霍爾作品《最後的晚餐》現場圖 Andy Warhol, installation view of The Last Supper, 1986, Photo by Matt McClain for The Washington Post.Image via Getty Images.

疫情下的博物館運營所面臨的此類問題也給人諸多啟示和思考,除了體制不同外,博物館等公共機構也需要思考其他開源節流的方式代替割捨藏品的做法。從長遠來看,通過技術手段促進遠端工作減少人員開支、優化內部結構、開發博物館自身藏品IP、尋求跨界合作、提升線上服務空間拓展新型盈利模式等方式都值得探討。

讀者朋友們有什麼良計,也歡迎留言互動,貢獻你的腦力值哦。(付朗/編譯、綜合整理,圖片來源於網路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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