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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蒂斯的《伊卡洛斯》:在永恒與逆向中歡樂飛翔

馬蒂斯的《伊卡洛斯》:在永恒與逆向中歡樂飛翔

時間: 2022-02-16 10:40:56 | 來源: 藝術中國

 《伊卡洛斯》

“我曾用彩色做了一隻小鸚鵡,就這樣,我也變成了一隻小鸚鵡,我在作品中找到自己,中國人説要與樹齊長,我認為再也沒有比這句話更真切的了。” 

——馬蒂斯

彩色剪紙中的馬蒂斯

《伊卡洛斯》的畫面十分簡單,只包含了形狀及構成的顏色。在鈷藍色無絲毫寫實感的天空背景中間,一個黑色渾重的人影垂直下墜。他歪著腦袋張開雙臂形成環形,像是聖徒般擁抱接納的姿勢,又像是在水中的人抱緊柱子不鬆開¬——生命力量的懸柱。左胸膛在黑色的身體上一顆亮眼的紅色圓點凸顯出來,在其他較大面積的顏色中跳出來,也成為畫面的中心,熠熠生輝,閃閃發光。

《小丑》(The Clown),1943年。此幅剪貼畫是為《爵士》一書的插畫所創作的草稿

《吞劍的雜技演員》1943-1944年  58.5×69.8cm

黑色人物脖子歪扭,身體傾斜,而相比于能夠相對給人放鬆感覺的上半身,其雙腿卻是更加不合理的粗壯、臃腫、失調、笨拙,波浪形式的岩石石塊拖著人物沉落,身體中心偏下仿佛又有尖銳刺目的隱痛。在人物的周圍藍色背景中,有一些火花一般、星星一樣的東西閃爍,那些黃色的形體有的綻裂四射,有的像是向上衝擊,有的如同沉重下墜。再一眼重看畫面,或許當“它”不是“伊卡洛斯”時,他可以是雀躍跳動幕布煙火前的舞蹈,,抑或槍口被擊中……任何一個什麼——以活著、有活力的形式,正是因為其極其簡單的形式所激發出的巨大的能量和想像。總的來説,這是一幅活躍鮮亮的讓人感到力量喜悅的純簡繪畫。 

巴洛克時期畫家多米尼克.皮奧拉(Domenico Piola)畫中的伊卡洛斯

這件作品是神話題材,在希臘傳説中,伊卡洛斯因為飛得太高,雙翼上的蠟被太陽融化而跌入水中喪生,這幅畫展示的就是他在墜落過程中的場景。它是以中心式構圖,伊卡洛斯龐大的身體佔據畫面中央位置,十分顯著。整幅作品的背景色彩較純,黑色主體在上形成了強烈的明暗對比,在黑暗映襯下的躍動紅點更加鮮明,造就了童話般使人過目難忘的視覺效果。

 

《藍色裸女Ⅱ》膠彩剪切畫1952年 116.2 × 81.9cm 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

它收錄在作者後期創作的《爵士音樂》中,由輕快的剪紙拼貼而成,運用的是雅致極簡的線條主義形式。這幅作品捨棄了對形體繁瑣的刻畫,放棄了明暗和體積的塑造,所有形體都以平涂的色面和流暢的曲線表達,實現了對形象、線條、色彩的高度簡化處理,傳遞出藝術家自由、純粹、篤定的情志。馬蒂斯的剪紙雖風格極簡實則並不簡單,“看起來類似兒童手工”,但當人們真的去嘗試時就會發現剪裁上身靈巧、腰部纖細、下肢笨重的軀體需要爐火純青的精湛技藝,孩子氣純真輕盈的作品中凝練了畫家極其深厚的藝術修養與功底。《伊卡洛斯》的色彩鮮亮明快,當然這種色彩應用也順沿了野獸派的藝術精神,他們相信色彩有其自己獨立的生命,這幅畫仿佛也在強調“色彩至上”。運用鮮艷、濃重的顏色創造強烈的效果,實現了某種程度的色彩解放,充分顯示出追求情感表達的表現主義傾象,能夠傳達出作者深刻在、強烈又複雜的情感,同時又形成了獨特的撼動人心的美覺體驗。

在空間、質感及總的視覺語言方面,《伊卡洛斯》似乎很少顧及繪畫傳統,不受形式拘泥甚至對於自己之前也進行了創造性挑戰,建立了一套嶄新的、那個時代少有的語言體系,通過對各個畫面元素的大膽重組運用,形成了自己作品中的佈局、對比、節奏、平衡、統一,産生了極度簡潔卻效果強烈的效果,衝擊、拓展了繪畫與藝術的外延。

《蝸牛》1952年 286×287cm 倫敦泰特美術館

該畫的作者馬蒂斯是野獸派的代表人物,但是《伊卡洛斯》並不是野獸派風格的典型畫作,除了純熟精巧的藝術形式,這件作品最重要的是作者寄託其中的深切感受。因為二次世界大戰的背景,畫家不得不被迫與妻子子女分散並逃離遠方,當時整個歐洲都浸滿了戰爭死亡、壓抑的氣息,馬蒂斯本人也剛經受了一場重大、危險的手術幾乎垂危,甚至缺乏了繼續畫畫的力氣,並只能坐在輪椅上度日。畫面中閃耀的黃色星火 也暗指了戰爭中炸裂的刺痛火花,而墮落中的黑色人影恰如一具沉重的屍體。

馬蒂斯剪紙作品中的白鴿

Justin Bieber《cold water》單曲封面(圖片來源:QQ音樂)

此時此刻的馬蒂斯正如飛速下墜的伊卡洛斯一樣,努力接近光輝卻無可避免的走向盡頭,而對於馬蒂斯的墜落卻不是真正的墜落,而是一次靈魂的重生。身體雖然被限制了,可他的心沒有被災難和傷病打倒,反而是更加自由純明。人物的整個頭部和整體都是斜傾的,這裡包含的是勝利的涵義,他的身體的重量集中在腳上,他在下降,向下落,卻給人一種順從的感覺,就像是接下來發生的事不可避免,但這卻無法妨礙到那顆快速跳動的、又冉冉升起的紅心,深刻表達了對死亡的不屑一顧、對生命與生活的極致熱愛和對重生的強烈喜悅。剪紙其實本來也是一次“招魂”的行為,在《爵士音樂》的後半部分作品,甚至很多都甩掉了畫面的象徵與意義,完全放開只是回歸到了愉悅、自由、純粹的剪紙繪畫創作本身,藝術回歸到了最原始的本質。

《國王的憂傷》1952年 292×386cm 剪切藝術 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

正如《伊卡洛斯》所承載的那樣,馬蒂斯的一生都朝著最單純、明亮、和諧的方向,早在1905年的獨立沙龍展示的他的新印象主義作品,題目出自波德萊爾《請上旅程》的詩句:“啊,唯有秩序與美,奢華、寧靜和愉快。”馬蒂斯逝世前説:“我要把折磨和痛苦永藏心底,只表現出世界的美麗和歡愉。”從我們這件剪紙作品就可看出,馬蒂斯沒有在藝術中發瀉什麼、傾吐什麼,而是從裏面尋找安寧與快樂,洗滌傷痕纍纍的身心,《伊卡洛斯》等馬蒂斯的藝術作品像安樂椅一樣給人一處舒適安全的倚靠。

《生之喜悅》油畫 1905-1906年 175×241cm 巴恩斯收藏館

隨著現代主義哲學的發展,尼采終結了西方傳統哲學:上帝死了,權威、標準死了,人類是一個大實驗場,人生沒有終極狀態,沒有目的,人們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處在的是一個荒蕪的樂園,生命仿佛徒然了無意義。而馬蒂斯更著重生命過程、生命一點一滴的珍貴饋贈,甘之如飴得享受充斥著傷痛與苦澀的生命。活著沒有什麼意義,那麼“活著”本身就成為了活著的意義。因為心,那個輝煌閃亮的紅點的存在,永不妥協、懷著擁抱光輝的勇氣,爆炸的火花也成為星星,死亡下墮的身體中生命信念不滅,快樂及愛永恒不滅,《伊卡洛斯》是一次墜毀,但更重要的是,《伊卡洛斯》也是一次超越和飛翔。

《開著的窗戶》油畫 1905年  55.2×46cm 惠特尼夫人收藏

我十分喜愛這副作品,雖然風格形式極其簡約純真,但是看第一眼就被它深深吸引。在了解了它的創作背景、畫面內涵和傳達情感之後,我被這件藝術品強烈震撼,並渴望在人生中追尋馬蒂斯所領悟到的歡愉寧靜。馬蒂斯引領了極簡藝術,而從核心內容等另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出,藝術可以在這個相對迷茫、懷疑動搖的時代可以起到的作用,設計注重人文關懷和美覺感受超越微小利益的價值。

《伊卡洛斯》等剪紙作品對後世的藝術及各個領域産生了深遠影響,它推動了極簡風格的發展,啟迪了剪影形式的招貼,影響到了後來的波普藝術。在現代設計領域,許多形象、服裝、標誌、插圖等都能找到馬蒂斯剪紙的影子,比如説2012年倫敦奧運會標誌和可愛的米菲兔形象就是來源於此。實際上,《伊卡洛斯》等作品幫助創作者與公眾開拓並接受了藝術與設計另一個朝向。

米菲兔 ©Mercis BV

米菲兔的構成元素僅用兩隻小眼睛、一張“X”嘴便表達出了米菲的悲傷、高興、激動等複雜情緒。這種風格源於迪克•布魯納是一位極簡主義者,他是馬蒂斯的忠實粉絲,他説“馬蒂斯的畫給人的印象格外強烈。明明是那麼簡單的畫,但卻能直接觸及人的心。”所以現在的很多繪本不再大多以繁瑣畫面為主,而是用孩子的眼光,孩子的角度,興起一場拙稚自然的繪本風格潮流。所以,這些作品被認為沒有畫得太細,沒有畫得過於複雜。因此,他們的畫面很簡單。可以讓讀者展開想像,馬蒂斯啟示人們用儘量簡化的方式去表達藝術。 

馬蒂斯在戶外寫生

然而,迪克•布魯納的米菲繪本首次出版時沒能打動成年人,在成年人眼中圖畫實在過於簡單,缺乏細節。但是同馬蒂斯的《伊卡洛斯》等剪紙作品,純真的孩子們從一開始就喜歡他的書,他們立刻被畫面的顏色吸引,能認出裏面所有的形狀。因為他將一切多餘的部分去掉,只留下最簡單的圖畫,而每一幅圖都會自己説話。這也符合了設計領域“少即是多‘的原則。迪克•布魯納作品運用借鑒了馬蒂斯剪紙的秘訣就是:運用簡單純凈的形體,色彩,表達內心回歸本真的想法,感受及畫面,這種由複雜到簡單的真誠純粹的回歸,不受畫風畫技及他人眼光的約束,隨心所欲而不逾矩,非但並不“野獸”反而何其溫柔並大受歡迎,成為經典能被廣泛應用到各個領域。(文/孫小棋)

馬蒂斯生活照

馬蒂斯的《伊卡洛斯》:在永恒與逆向中歡樂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