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綿綿的時鐘耷拉在樹枝上，一個奇怪的扭曲生物只剩一副皮囊，螞蟻爬滿懷錶，遠處是一片死寂的空曠，仿佛時光的流逝只是因為人們的錯覺，這就是達利的《記憶的永恒》。這幅像是被扭曲的靜物畫的作品，充滿肅殺之氣，很多人將此畫的意義解釋為“表現出無法逆轉的時間流逝所帶來的強迫觀念”，達利以一絲不茍的現實手法創作了一些驚人的非現實形象，如今這幅既強烈又撼動人心的作品已被視為超現實主義的經典之作。西班牙超現實主義大師薩爾瓦多·達利，被譽為鬼才藝術家，他充滿創造力的作品揭示了弗洛伊德關於夢境與幻覺的闡釋，創造了極具辨識度的達利風格，用荒誕不羈的表現形式與夢幻的視覺效果，給身邊習以為常的物品以奪人眼球的二次生命，為世人呈現出20世紀現代藝壇風雲變幻的多樣化格局，與對傳統的顛覆與挑戰，成為藝術史上具有里程碑的一段記錄。

達利 記憶的永恒 1931 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圖片來源：Britannica）

達利的創作理念是從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的潛意識和偏執狂的批判方法發展而來。他超前的藝術思想曾受到過契裏柯的形而上藝術、拉斐爾前派，以及立體主義、未來主義等多方面的影響。達利在作品中把現實與夢境、幻覺相結合，把具體的細節描繪與任意的誇張、變形、象徵等手法相結合，創造出一種現實與臆想、具象與抽象相混合的“超現實境界”。這種在感觀上給人以荒謬、怪誕的作品是達利主觀構思而非潛意識的産物。超現實主義是法國達達派思潮處於困境時出現的一種新興藝術思潮。原本是一個文學運動，後來逐漸發展至繪畫、雕塑、戲劇、電影等方面，到了1920—1930年間，它成為歐洲藝術界的主要流派。布勒東在1924年發表了第一篇超現實主義宣言，1928年發表一篇重要論文《超現實主義與繪畫》，他認為超現實主義是純粹的精神的自動主義， 是思想的筆錄，不受理性的任何控制，不依賴於任何美學或道德的偏見。這個存在於第一次世界大戰與第二次世界大戰間的藝術流派，宣稱理性主義導致了人類的自相殘殺與世界的恐怖戰爭。他們非理性，精確地描繪夢想、無意識、夢境，具有療愈性，也在反思戰爭帶給人們的傷痛。該流派以達利為首的藝術家群體還有著名的馬格裏特、米羅、賈科梅蒂等。而達利，無疑是超現實主義夜空最閃亮的一顆星星，他名聲顯赫，這似乎與他自我推銷的天賦有密切的關，在一般人看來，他的文章、口才、荒誕不羈的行為和怪異的相貌，甚至他的鬍鬚都比他的繪畫更為引人注目。無法否認他超乎常人的想像力以及這種想像力所創造的畫面。

帶鬍子的達利（圖片來源：MGM-Macau）

達利在1936年至1939年的贊助人是英國的愛德華·詹姆斯，達利為其創作了著名的《睡》這一驚世駭俗的作品。這一作品同樣是反映了超現實的夢境，以及超現實主義者所崇尚的睡夢中潛意識的自由性。這幅作品乍一看讓人感到不寒而慄，表達了睡夢中的肉體的瓦解和存在的虛無。在深藍色的夏季夜空下，一個巨大的似人非人的怪物緊閉起雙眼，頭部軟軟的，好像隨時會塌下來，僅僅靠一些豎的桿子在支撐。這表明如果桿子被移除，頭部可能會解體。在達利的作品中，桿子，或者理解為拐杖，是一個熟悉的景象，很多作品都出現了這一元素。在《薩爾瓦多·達利的秘密生活》(The Secret Life of Salvador Dali)中，這位藝術家寫道，他把睡眠想像成一個沉重的怪物，“被現實的拐杖支撐著”。

達利 睡 1937 私人收藏（圖片來源：Art and Design Inspiration）

在《內戰的預感中》，達利表現了烹飪的食物，食物背後的內涵被殘酷地表現出來了。這看似是一場宴會，但是食物沒有生存的選擇，只能任憑被絞死在肉體內。都説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戰爭就恰恰是這樣，蒼生沒有選擇。達利用比喻的繪畫手法，悲憤地表達了對連年戰爭的控訴和對於民眾不幸遭遇的悲憫，具有人文關懷。而畫中的顏色，那耀眼的黃色、褐色，那詭異的藍色、白色，烘托出一種緊張的、恐怖的氣氛，仿佛是戰爭的底色，沒有感情的冷酷的，沾滿血跡的哀樂。看著達利的畫，人們仿佛見到了堆積如山的屍體與揮之不去的恐怖。

達利 內戰的預感  1936 費城藝術博物館（圖片來源：Philadelphia Museum of Art）

再來看達利的《晚鐘》，這幅作于1933至1934年的作品，以19世紀法國現實主義畫家米勒的《晚鐘》為原型，將原本田間人物的臉畫成了陰森可怖的骷髏，人物所處環境仿佛是荒島，一片死寂，時間仿佛停滯，整體色調神秘抑鬱，籠罩在恐懼的不安的氣氛中，與戰爭背景給人帶來的心理傷害相契合。祈禱的人們如同鬼魅，似乎在祈求戰爭的結束，祈求時間的生命力與希望的光芒。

達利 晚鐘 1933-1934 貝荷納美術館（圖片來源：Artsy）

   達利對現實世界的關注與對時局的敏銳，反映在他的藝術作品裏。戰後的達利，轉向以宗教和核物理學為題材的繪畫，他希望以繪畫來傳達所處時代“偉大的天體演化的新消息”。他的作品返回古典主義，用一種下意識的夢幻場景來表現宗教故事、歷史事件，著名作品有《最後的晚餐》（藏于美國華盛頓美術館）、《加拉的的基督》（私人收藏）、《耶穌釘死在十字架上》（紐約大都會美術館藏）等。古典的文化深深地滋養著他，而現代的科技對於宇宙萬物的好奇，則為他打開了新的大門，他對於物理的興趣，對於科學的熱情，也反映在他的一些作品中，體現了新的社會歷史進程的蓬勃之氣，代表作品有《核子十字架》（私人收藏）等。

作為一名藝術家，達利不把自己局限在單一的架上繪畫媒材中，他留給世人的不只是大量的油畫、水彩畫作品，還包括許多雕塑作品、珠寶設計等。他的作品，歷經了早期的印象派，經典的超現實主義，直到最後走入大眾文化的這一變遷過程，證實了達利的藝術天賦與才能，以及不斷探求的精神。達利對於藝術設計，對於家居裝飾設計，有狂熱的感情，他將自己的藝術創作熱情融入設計與産品，現在很多知名大牌採用的紅唇沙發，其實就是達利的靈感。最早的紅唇沙發正是起源於藝術家達利的一件雕塑裝置作品 Mae West紅唇沙發，這是達利被女演員 Mae West的紅唇所吸引，而激發出創作靈感，進而創作出的裝置藝術，由達利最忠誠的英國贊助人愛德華·詹姆斯委託製作。達利對Mae West的欣賞，絕不僅僅是一個沙發。1972 年，達利和設計師 Oscar Tusquets，在西班牙達利博物館的梅·韋斯特廳，還利用整整一個房間創作了一幅梅·維斯特的三維立體畫，來表現女神的美貌，金色窗簾是頭髮，兩幅畫代表眼睛、壁爐是鼻子，嘴唇就是這款沙發。達利是世界上第一個放縱地進行自我宣傳的藝術家，他是第一個將粗俗的玩笑帶進華而不實，卻又真心實意地沉浸在藝術世界的藝術家。他是後世超級明星藝術家的先驅，比如安迪·沃霍爾、傑夫·昆斯，還有達明安·赫斯特。他玩世不恭，卻又如此鮮活，如此熱情充沛，成為自帶閃光燈的潮流經典。

達利的Mae West 紅唇沙發 1972（圖片來源：Divisare）

達利的珠寶設計 時間之眼1941（圖片來源：Daily Mail）

作為一位負有盛名的西班牙藝術家，達利始終沒有忘記故土對他的恩情。為報答故鄉的養育之恩，達利向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地區的菲格拉斯市長建議將遭到戰爭破壞的劇院改建成為美術館。達利規劃下的美術館，是他的靈魂與精神的統一之地。這個美術館的陳列與佈置，戲劇化地展現了達利多方面的創作成果，他的思想與藝術。繪畫、雕塑、攝影、裝置等藝術形式，一應俱全。美術館的外部空間與內部裝飾一樣，充滿了“達利式”的靈動與鮮活，具有生命力與辨識度。

達利的人生經歷跌宕起伏，他的愛情纏綿悱惻，他的思想深邃莫測，他的藝術奇妙瑰麗。他追求曝光率，追逐名利，被當時的一些人所誤解與鄙視，也被大量的人所喜愛與推崇。他的明星式的做派，並沒有遮蔽他對於藝術的專一與用心，他鑽研著古代的瑰麗文化遺産，也開創著新的現代感藝術樣式與潮流時尚，成為視覺藝術領域的鬼才，當之無愧的藝術王者。

現如今，中國各地也颳起了“達利之風”，從北京、上海，到廣州，到中國的各個地方，達利將他的天才藝術展現給中國公眾，人們迷惑于他的藝術的奇幻色彩，震撼于他瘋狂的筆調與氛圍的營造，折服於他不朽的藝術生命，為之沉湎，為之讚嘆。

達利戲劇美術館外景

這就是藝術鬼才——達利！（作者： 沈超）

參考文獻：

1. 易英.西方20世紀美術[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6月第1版

2. 讀圖時代.達利畫傳[M].時代文藝出版社，2004年1月第1版

3.達利研究中心| 卡拉-薩爾瓦多•達利基金會

http://www.salvadordalimuseum.cn/gala-salvador-dali-foundation/centre-for-dalinian-studies/（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