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Michael Nelson jakamara的《Five stories》在倫敦蘇富比以40萬英鎊成交
在澳大利亞,土著藝術已有4萬多年的歷史,但澳大利亞土著藝術引起全世界的關注,卻不過是才幾十年的事情,而在中國引起廣泛關注的時間更晚,2010年6月“澳大利亞土著藝術展”在中國美術館開幕,澳大利亞土著藝術才開始被文化藝術界所逐步認知。
自1929年,首個關於澳大利亞土著藝術的展覽在墨爾本維多利亞國立博物館展出以來,在近一百年的時間中,土著藝術逐步從民族敘事,上升到國家敘事,再成為全世界都關注的獨特的藝術類型。澳大利亞土著藝術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澳大利亞土著藝術在未來的發展潛力如何?《收藏》雜誌社楊敏總編一直關注澳洲土著藝術領域的發展,設計並參與了多個澳洲土著藝術項目的策劃與策展,尤其近幾年,常駐紐約之後,在全面接觸當代藝術之後,對土著藝術有了更深的認知和理解。
國際知名漫畫家、作家、收藏家史蒂夫·馬丁在澳大利亞土著藝術的展覽上
藝術中國:澳大利亞土著藝術在全球的學術界、藝術界方興未艾,但國內的收藏界對此並不算熟悉,您是如何和澳大利亞土著藝術結緣的?
楊敏:説起來,這還真是一個有趣的結合。藝術雜誌出版、中外文化交流、公共藝術活動策劃是我這些年來的主要工作,但與此同時,我個人對心靈探索以及宇宙高維時空研究也一直沒停止。這些全新認識讓我對生命、以及生命與宇宙的關係有了全然不同的理解。儘管這種理解尚屬膚淺,但對我而言,卻開啟了一扇特別的視窗,因此,對帶有神秘色彩的藝術形式,我總是情有獨鍾。對於世界上存在的種種神秘力量,我們的經典科學體系常常無法給出令人滿意的答案,但隨著量子力學等科學發展,人類對微觀世界的認識已經變得非常深入,某些看似不可解的問題,慢慢有了合乎邏輯的答案。
有趣的是,科學界小心謹慎地走到今天所揭示的突破性發現,其實,在我們老祖宗的諸多文化遺産裏早已做了描述。在今天,我們能看到的很多遠古藝術遺跡中,我們能夠猜測或者領略到古代人類文明裏不乏有高維間智慧交流的遺痕,這不僅讓我們有機會領略古代人類對藝術精湛絕倫的掌握和表現,也給了我們更多的線索去探尋生命意義所在的答案。這種濃厚的好奇心讓我在結識了瑞士澳洲土著藝術品收藏家Olivier 先生時再次被激發。澳大利亞土著藝術是世界上唯一一種以描述夢境為特點的藝術創作形式,英文中叫Dreamtime,或The Dreaming。土著藝術家們認為通過“夢幻”的力量,以藝術的形式,可以聯繫先祖,溝通萬物。這裡面存在著一種樸素的哲學和智慧,以量子力學的觀點,在量子的維度上,所有物體其實都存在關聯的。我承認,我被澳洲土著藝術的這種樸素的觀點與哲學所吸引,越樸素的東西越接近心靈,越原始的東西越可能接近宇宙的真相。
從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尤其是新世紀以來,歐美越來越多的美術館、博物館與策展人,開始關注到土著藝術。土著藝術不但開始在各大博物館、著名美術館登堂入室,而且,也成為佳士得、蘇富比等知名拍賣公司的專場拍品。即使在中國,很多對市場敏銳的藏家已經開始認識到澳洲土著藝術的魅力。北京和上海各地,這幾年都舉辦過各種主題的澳洲土著藝術的展覽。
《Honey Ant Dreaming》 Clifford Possum Tjapaltjarri 128cm x77 cm 1996 年
藝術中國:對於一般藝術愛好者或者藏家而言,澳洲土著藝術還是相對陌生。在您看來,應該如何界定澳大利亞土著藝術?
楊敏:澳大利亞土著藝術是世界上現存的,並且仍在持續的古老的藝術形式之一。對於土著藝術的定義,各類文獻一直眾説紛紜。澳大利亞官方機構在《針對公立機構收藏澳大利亞土著藝術原則》給出了如下的定義,“土著藝術品是指由土著藝術家創作的視覺藝術品或手工藝術品。土著藝術品包括但不限于,為藝術目的所創作的油畫、素描、木刻、陶瓷、玻璃、飾品、雕塑、編織物、版畫、裝置和視頻、多媒體和攝影作品;土著藝術品不包括為記錄目的而拍攝的視頻、多媒體和攝影作品,也不包括為實用目的而創作的手工作品”。
一般而言,土著藝術被分為了“原始藝術”以及“當代土著藝術”。在歐洲殖民之前,澳大利亞土著以自然染料與自然材料(岩畫、樹皮畫等)發展著自己的藝術、傳承著自己的文化,通常,這這些作品被認為是“原始藝術”,而在殖民之後,尤其是上個世紀70年代,在西部沙漠藝術運動興起之後,土著人開始學會了用油彩、丙烯等在帆布上作畫,這種土著人利用現代媒介、基於傳統文化而創作的土著藝術品,被稱為“當代土著藝術”。
現在通常所言的“土著藝術”實際上,就是“當代土著藝術”的作品。在土著藝術運動興起之後,一方面,西方美術史家儘量將其納入美術史的當代敘事;一方面,大量的土著藝術從“原始藝術”成為了“旅遊藝術”,傳統土著藝術的圖騰、宗教甚至夢幻的屬性被減弱甚至解構,很多藝術品更多的是因為商業原因被製作出來。所以,澳大利亞官方在指導土著藝術收藏時,才特意強調了所謂的“為藝術目的而創作”。
《Marrapinti》 Naata Nungarrayi 182cm x 152cm 2008年
《Man's Dreaming》 Long Jack Phillipus Tjakamarra 115cm x65 cm 1999年
藝術中國:澳洲土著藝術特色是什麼?我們應該如何去理解這種充滿了神秘色彩的藝術?
楊敏:澳洲土著藝術從技法上將以點畫法為主,以符號化的形式組成了象徵性的語匯體系,通過各種複雜的組合和構成,形成了夢境般的敘事結果。“Dreamtime”與“Dreaming”一直是學術界解讀澳洲土著藝術的核心。
在題材層面,“夢幻”是澳大利亞土著這個古老民族的民族敘事,夢幻時代就是創世時代,原住民認為,他們的始祖借助神秘的蟒蛇在澳洲大地上蜿蜒而行,縱橫交錯的足跡,化作了大地、河川、山脈和岩石,在行進途中,他們的始祖創造了世間萬物。在土著人的觀念裏,“夢幻時代”祖先永遠存在,並在自然萬物中保持了永恒的力量;從精神而言,土著民族相信世間萬物的靈性,他們認為山川草木、魚鳥野獸都具有神秘的靈性,人們通過“夢幻”的力量,可以與然萬物達成溝通與理解,可以與創世的始祖保持神秘聯繫。
很多人認為點線構成的澳大利亞土著藝術是抽象的,實際上,傳統的土著藝術是典型敘事性的。土著藝術家,用點、線、圈、螺旋等各種元素形成不同的符號,每種不同的符號卻有著不同的象徵意義,比如,豎線通常代表了男人,n型曲線代表了女人,一個小圈代表了兒童,同心圓則通常代表營地或者岩洞,波浪線代表水紋,箭頭則代表了人類的足跡。土著藝術家用這些簡單的元素,種種複合、層層疊加,形成複雜的語匯,來記錄夢幻時代祖先的神跡或記錄土著藝術家與自然萬物精神交流而幻化的夢境。當然,在土著藝術家接受了西方的藝術媒介和技法之後,在表達中會有即興的創作部分,可能有抽象的成分,但總體而言,土著藝術是敘事性的象徵性的。
《Man's Dreaming》 Long Jack Phillipus Tjakamarra 147cm x 125cm 1999年
藝術中國:如果説“夢幻”是澳洲土著藝術的核心精神,如何去理解這種“夢境”?
楊敏:任何藝術除了技法層面之後,都有它獨特的精神內核。所以,真正理解澳大利亞的土著藝術,不能只局限于它們個性強烈的點畫符號的視覺意象,而是要深入理解“點畫”後面的表達。“夢幻”其實是澳洲原住民的一種世界觀,也是它們的一種原始而樸素的思維方式,它們通過“夢幻”力量與過去連結,也通過“夢幻”的方式與自然萬物溝通,這其中包括了他們從哪來?他們是誰?的哲學命題,也維繫了他們與土地的關係、與部落的關係、以及與社會的關係,也維繫了整個土著民族敘事的價值觀。
從社會學的角度來看,“夢幻”敘事,一方面與巫術有關,他們可能通過這種方式解釋個自然現象,甚至通過這種方式尋求力量來解決諸如疾病、災難等困局;另一方面,夢幻其實與神話相關,原住民通過這種方式建立與先祖的聯繫,並在一個部落內建立共同的價值信仰。從實際的土著藝術來看,也確實如此,澳大利亞土著民族有多個部落,每個部落之間的藝術,無論在技法上,還是在符號的象徵意義上,有時會有著明顯不同的表達。
《Bush Melon Aweleye》Mnnie Pwerle 177cm x130 cm 2002年
藝術中國:您能否介紹下,澳大利亞當代土著藝術的概況?
楊敏:學術界一般認為,始於1971年,在北領地愛麗絲泉西北的Papunya(帕潘亞)的繪畫運動是澳大利亞當代土著藝術的開端。在澳大利亞白人老師和藝術工作者的協助下,土著藝術家開始用帆布和丙烯作畫,將傳統藝術在現代媒介上呈現出來。1972年立了成立帕潘亞-圖拉聯合會(Papunya Tula collective),1973年成立了土著藝術協會(Aboriginal Arts Board)。1981年,“澳大利亞的土著 ”( Aboriginal Australia)在維多利亞國家美術館展出被認為是當時最全面的土著藝術展覽,隨後在西澳美術館、昆士蘭美術館都進行了展覽。在70年代西部沙漠土著藝術運動之後,80年代舉辦的一系列展覽,極大的推動了土著藝術的發展。隨後,發源於papunya的藝術運動,迅速蔓延到北領地的Yuendumu,Lajamanu,烏托邦和Haasts Bluff等地。到90年代,藝術活動已經傳播到整個澳大利亞北部的許多社區,尤其在1990年和1997年,包括羅孚·托馬斯(Rover Thomas)與特雷弗·尼科爾斯 (Trevor Nickolls)在內的土著藝術家代表澳大利亞兩次參加了威尼斯雙年展,土著藝術開始進入了世界藝術界的視野。1993第一個澳大利亞土著藝術巡迴展在德國、美國、英國展開。
至此,澳大利亞土著藝術從部落敘事、民族敘事上升到國家敘事,已經成為了澳大利亞文化和藝術的象徵。到2010年為止,僅北部和中部就有近百個土著藝術中心,其成員多達5000多人。
《Tjulili》 Tjawina Porter Nampitjinpa 182cm x 152cm 2004
藝術中國:我們注意到,佳士得、蘇富比等國際一線拍賣公司,早在2000年左右,就開始上拍澳洲土著藝術的作品,並拍出了幾百萬澳元的好成績。你如何看待未來澳大利亞土著藝術的收藏潛力與市場趨勢?
楊敏:近年來,澳大利亞土著藝術的受歡迎程度確實空前高漲,這不僅局限在澳大利亞本地,甚至這樣的趨勢正在席捲全球的當代藝術品收藏市場。早在2007年,在澳大利亞蘇富比在墨爾本舉行的拍賣會上,已故著名土著畫家賈帕加利1977年創作的《沃魯古龍》拍出240萬澳元,創澳土著藝術作品拍賣價最高紀錄。據報道,過去十幾年裏,澳大利亞土著藝術品市場行情每年上漲40%到50%,當然商業化的進程促進了土著藝術的發展,也帶來贗品以及“商品製造”的困擾。
我對澳洲土著藝術的定位是“被遺落的明珠”,我個人非常喜歡也非常看好澳洲土著藝術這種簡單、樸素而又充滿想像力和充滿能量的作品,我也相信,它們一定會回歸到它們本應該有的價值和位置。澳洲當代土著藝術在二十世紀末二十一世紀初出現,並引起全球藝術界和學術界的強烈興趣,並不是偶然的。首先,從自身來看,澳洲土著藝術本身具有鮮明的特色,並具有普世的價值;其次,從外部來看,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西方現代藝術的發展在原有的邏輯上已經後繼乏力,西方美術界許多藝術家、策展人,開始將目光轉移到更大的領域。土著藝術的發現,無疑給了西方美術界一個新的思考與啟示,畢加索的立體主義受非洲土著藝術的影響,誰又能知道澳洲土著藝術不能發展成一個新的藝術運動呢?第三,從內部來看,經過兩個多世紀的爭鬥,1967年,所剩無幾的澳大利亞土著人開始正式享有公民投票權,第一次正式成為整這個國家的公民,而在1986年澳大利亞又通過了“Australia 法案”,澳大利亞正式結束了對英國的從屬關係。從屬關係的結束,需要澳大利亞在全球範圍內,重新定義並建立自己獨特文化與歷史的身份認同;而與土著人和和解,以及土著人公民泉的確立,使得澳大利亞土著人的文化和藝術成為這個國家最好的文化認同。因此,澳洲土著藝術從部落敘事,到民族敘事,再到國家敘事,就成為了順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事情。
從這個意義上講,澳洲土著藝術不會僅僅是一個風雲際會的運動,而是一個國家歷史與文化傳承的重新認識。(採訪、文字/付朗,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Ngaripungu》 Kayi Kayi Nampitjinpa 61cm x 51cm 2004年
藝術中國:作為一位國際藝術策展人或者説國際藝術交流推動者,我們知道您也參與策劃了不少關於澳洲土著藝術的項目。您想對國內的藏家説什麼?
楊敏: 藝術其實是一種人類的價值共識,藝術家的工作是表現內在世界,鑒賞家的責任是讀懂這種共識,收藏家的義務是傳承並挖掘這些價值。我想對國內的藏家説,對於當代藝術,只有喜歡與不喜歡,沒有懂與不懂,每個人都是藝術的鑒賞家,因為在作品面前你的心就會給出你最真實的答案,而不是你的眼睛和耳朵。
當然,我也欣喜地看到,隨著近幾年全球藝術市場的發展,國內越來越多的藏家的視野已經打開,他們的關注點和收藏已經不再僅僅局限于國內的藝術領域。其實,遊歷歐美的博物館和美術館,你會發現,越是強大的民族和國家,越是關注異域的文化和藝術,越是注意收藏全人類的藝術品。我相信中國新銳藏家一定會有這種格局。
此外作為國際間展覽的策展人,我也在思考如何能夠讓更多觀眾能夠從一種尚屬小眾的藝術形式中領略其博大精深的高維資訊,所以在接下來的一點時間,我會邀請義大利數字藝術策展人Sebastiano先生與我一起,將澳洲土著藝術與多媒體浸入互動式技術結合,將一個真實又虛幻的夢境世界展示在觀眾面前,這也是我們第一次嘗試將澳洲土著藝術+夢境主題的沉浸式技術+NFT結合在一起的一次突破新嘗試,還原澳洲土著藝術如夢如幻的神秘場景,讓觀者融入其中,體驗來自遠古的神秘力量,相信會非常有趣,同時我們也希望招募,對此類行藝術有共鳴的,同時有數字藝術創作才華的藝術家加入我們,共同完成NFT版土著藝術品的再創作工作。
《Marrapinti》 Dinny Ward Tjapannangka 91cm×61cm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