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9日,由中國美術館、中國書法家協會共同主辦的“聞道未遲——沈鵬詩書作品展”在中國美術館開幕。此次展覽是文化和旅遊部“國家美術作品收藏和捐贈獎勵項目”之一。展覽得到了中國文聯、中央文史研究館、中國國家畫院、中華詩詞學會、江陰介居書院、三介藝術等單位及人士的大力支援。
中國書法家協會主席孫曉雲在開幕式上致辭
展覽共展出沈鵬作品近80件,包括中國美術館舊藏、新近捐贈以及自藏作品,還有從其他途徑借展作品,沈鵬歷年出版的畫冊、文稿、詩稿在展覽中亦有精彩呈現。展覽還展出了沈鵬和吳為山合作的《斥筆圖》和《路遇圖》,兩人以詩書畫相酬,真情所寄,珠聯璧合。
沈鵬,著名書法家、詩人、美術評論家、編輯出版家,首批國務院有突出貢獻專家。他1931年出生於江蘇江陰,曾任人民美術出版社副總編,中國文聯副主席,第八、九、十、十一、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現為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中國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中華詩詞學會名譽會長、中國國家畫院書法篆刻院院長、中國美術出版總社顧問,並兼任多種社會職務。
展覽現場
沈鵬書法精行草、善隸楷。他在主持書協工作期間,提出中國書法可持續發展的理念。他平生熱愛古典詩詞,創作發表逾千首。他專注美術、書法理論和實踐研究,撰寫評論文章百餘篇,出版詩詞選集《三餘吟草》《三餘續吟》《三餘再吟》,評論文集《書畫論評》《沈鵬書畫談》《沈鵬書畫續談》《書法本體與多元》及各類書法作品集40余種。
沈鵬是當代書壇巨擘,詩書雙絕,交相輝映,以深厚的文化修養和自由的筆墨意趣昭示文化對書法的重要性,他的書法藝術開創了新的審美天地,他以“中和”為旨,在“志氣平和,不激不厲”的規範之內發揮著最大的創造性,續接著中國文化的優秀傳統。
沈鵬書法作品 杜甫《秋興》八首 2007年
全國政協常委、中國美術館館長、中國美協副主席吳為山表示,沈先生的這次展覽,是詩書展。對於沈先生的書法,神采和風格已為世人所知、所稱道,他詩歌的成就與書法並進,彼此融化,而形成其獨特的“詩書”。以書寫詩,以詩入書。但是在讀圖時代的今天,先生仍沉醉於句讀的推敲,並以詩韻而唱和時代,這既是古賢之風,也是文以載道的現代知識分子的生活方式。沈先生在內心世界與歷史上的詩人通息,慕其長風,步其音韻,以古典格律詩描繪現代生活。
2019年,沈鵬向中國美術館捐贈20幅書法精品。中國美術館館長吳為山表示,把握當下,記錄歷史,是中國美術館收藏的職責所在。把握收藏的當下,就是為收藏的歷史積累財富。沈先生的捐贈使中國美術館書法典藏的寶庫再添活水。
展覽現場
展覽呈現在中國美術館1號廳,將展出至5月23日(週一閉館)。
沈先生——“聞道未遲:沈鵬詩書作品展”序
文/吳為山
我習慣稱沈鵬先生為沈先生,一方面是因為他老人傢具有傳統意義上為人做事的風骨、風采與風範;另一方面,沈鵬先生在詩歌、文藝評論、編輯出版、書法理論、書法創作、書法教學等多個方面成就卓越。當今,在“大師”之稱謂氾濫之時,稱“先生”更為有溫情,也體現了對德高望重長者的敬重。沈先生數十年來孜孜以求,潛心學問、修身養性、崇德尚藝、提攜後學,是一位認真而又超然的人。
中國美術館為其舉辦展覽,他卻遲疑“行嗎”,他總覺得在源遠流長的詩書傳統的洪流裏,自己還需很好的努力。故沈先生將本次展覽的主題定為“聞道未遲”,足見先生在問道求真之路上的謙遜與不懈,以及沈先生為人為藝的人生高境。令我不安與為難的是,先生竟囑託我題寫展名。我雖推辭再三,先生仍堅持。恭敬不如從命,故我落款“敬題”,以表仰慕之情。
塑像《沈鵬》吳為山 2011年
26年前,我曾由南京到北京拜訪沈先生,就藝術創作的相關問題向沈先生求教。先生和藹可親,並題寫了“綠葉半含籜,新梢才出墻。雨洗娟娟凈,風吹細細香。”為贈,此乃摘自杜甫的《嚴鄭公宅同咏竹》,詩中隱去後兩句,為“但令無剪伐,會見拂雲長”。可知先生良苦之心與殷殷厚望。
沈先生的這次展覽,是詩書展。對於沈先生的書法,神采和風格已為世人所知、所稱道,他詩歌的成就與書法並進,彼此融化,而形成其獨特的“詩書”。以書寫詩,以詩入書。但是在讀圖時代的今天,先生仍沉醉於句讀的推敲,並以詩韻而唱和時代,這既是古賢之風,也是文以載道的現代知識分子的生活方式。沈先生在內心世界與歷史上的詩人通息,慕其長風,步其音韻,以古典格律詩描繪現代生活。其中一首《尤物》,詩中這樣寫道:“讀書萬卷托虛空,尤物粘連五指中。一網大千全打盡,剎時微妙許包容。機械力比人超速,高智商教爾失聰。知識親情殆掃地,杞憂又把電源充。”將童心、妙趣寓于對手機的描述中,仿佛語言的漫畫,活靈活現地展現了一部手機的功能。沈先生的這首詩具有時代性。智慧手機本來是當下年輕人的熱崇。沒想到一位已是耄耋之年的長者,竟然如此熱愛生活,善於觀察,把手機時代人們的境遇通過一首古典詩表達得淋漓盡致,這與齊白石用傳統筆墨描繪那些前人所沒有表現過的題材異曲同工。沈先生還以古典詩評價與提煉經典文學作品。《讀魯迅小説詩二十四首》,別出心裁,耐人品味,如《狂人日記》之二“吃人人吃兩由之”句,初讀繞口,實為遞進。單從字面上來看,通俗易懂;若從內涵來品,極具畫面感與認知高度。這樣的詩是作者精神價值與思想觀念的一種表達。詩言志,其主旨正在於此。
吳為山、沈鵬合作《路遇圖》2016年(中)、沈鵬《龍孫鳳羽七言聯》2012年
沈先生對書法理論和對歷史上書法家的研究均有獨到的見解,且以詩表達,形成了他的論書詩。林散之與高二適是20世紀書法史上的兩座高峰。林散之、高二適文心相惜,彼此以詩傳意,稱為佳話。沈先生見《林散之致高二適詩卷》後,用理論家的視野、品評家的眼光、書法家的敏銳,創作了五言《題林散之致高二適詩卷十八首》,詩中寫道:“二老礪文藝,雙峰一扶持。得意洛下紙,問道山陰詩。識見人天合,肝膽義理齊。高山與流水,伯牙共子期。”續寫了這段歌咏相酬的新篇。他的詩歌除了抒發情感、描繪生活、表達思想外,更以宏闊的眼光、飽滿的熱情歌頌偉大的祖國。2015年11月,“夢筆新境——紀念中新兩國建交25週年美術作品展”在新加坡中國文化中心展出。當時,我電話請教沈先生:最近有沒有寫什麼新詩?沈老告訴我,有一首在九三閱兵觀禮現場所作的詞:“長風激,碧天如洗雄鷹擊。雄鷹擊,彩虹飛畫,嘯呼鳴鏑。河山重建光陰急,長龍方陣東方立。東方立,高翔白鴿,夢圓和璧。”我聽後非常激動,氣象宏大的壯美正是時代的寫照,我隨即請沈先生當天把這首詩寫成書法作品,以便我連夜帶到新加坡展出。2015年11月7日,習近平總書記對新加坡進行國事訪問,為新加坡中國文化中心揭牌,並同時參觀了“夢筆新境”展覽。當習總書記駐足沈先生的這幅作品時,我誦讀該詩,並在讀到“夢圓和璧”時加重了語氣。我説,這是一位老藝術家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歌頌,對兩岸和平統一的深情期待。從習總書記的表情中,我能夠真切感受到習總書記的欣慰與讚許。當天,習總書記同台灣方面領導人馬英九在新加坡會面,就進一步推進兩岸關係和平發展交換意見。這件詩書合璧的作品與祖國命運緊緊相連。詩人何為?為人民,為時代,為偉大的民族復興。沈先生用古典詩歌詮釋了小我與大我,濃濃的家國情懷躍然紙上。
沈鵬 《自畫像》 1990年
沈先生是詩人,也是編輯出版家、藝術評論家、書法理論家、書法教育家。沈先生長期在出版社工作,作為編輯出版家,他經手編輯與審定的圖書多達五百種以上,為推動新中國美術出版事業的繁榮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作為藝術評論家,沈先生用辯證發展的眼光、高屋建瓴的視野、提攜後學的態度,透過現象看本質,通過批評促提高,肯定成績找差距,為藝術家的成長糾偏匡正,指明方向。沈先生是書法理論家,他著眼書法創作本體,關注當代書法現象,構建書法批評坐標,思考書法人才培養,提出了一系列獨到的書學觀點,如“書法是純藝術”“書法的原創性”“書法的內容即形式”“魏碑體的藝術獨立性”“書法本質追求的詩意性”“學養比技術更重要”“書法不能給人以知識”“不要過於迷信有些古人的書法觀念”“優秀的書法作品應該具備創造的高度、情感的濃度、技巧的純度”等等。沈先生的書學思想不但具有理論高度與學術深度,而且對於當代書法創作具有指導價值與現實意義。作為書法教育家,沈先生提出了“弘揚原創,尊重個性,書內書外,藝道並進”十六字方針教學理念,他所培養的“沈鵬書法工作室精英班”的不少學員已成為書法界的重要力量,其中的佼佼者已經成長為當代書壇翰墨薪傳的主力軍。
沈鵬詩稿 《三余吟草》
當然,沈先生是成就卓著的書法大家。
沈先生的書法可以用他的一句詩來高度概括,那便是“八法虛渾融意象”。此句本是沈先生為我的雕塑而撰寫的一首古典格律詩中的句子,但我覺得用沈先生的這句詩來形容沈先生的書法是再貼切不過。“永字八法”是書法的基本用筆方法,而我在此所講的“八法”是沈先生在諸多領域所掌握規律而又靈活運用,且演化為自我理解、自我創造之法。其根本則在於沈先生對書法本體的研究,對各時期不同書體、不同書家、不同風格的經典碑帖之心摹手追。臨帖可以深入,讀帖有助深化,所謂出神入化便在於宏觀與微觀的相互觀照。沈先生在歷代書帖中探尋韻、法、意、態的形象對應,其書功之深在於出入于千數百家,各取其妙,便於書寫時自然流露,形、意、神瞬間妙造。
展覽現場
沈先生因為長期從事藝術評論,對美術形式極為敏感,且化形式為書法造型,故其書風更具形式意味。萬物有形,以美形容之謂之造型。造,是主客之統一。相較于書法之形,美術之形更為具象,隨自然萬象而生,須應物象形,參之主體表現風格。而書法則是抽象藝術,意象通過抽象昇華凝練。線條成為書法表現的重要因素。沈先生在長期實踐中將詩意化入字形,結體構成境界,時出新意,奇構與妙造,筆法與墨韻,充分體現了先生對曲直、方圓之於視覺的精神價值之深悟。他的作品往往通篇奇險崢嶸、跌宕起伏而又氣貫神通,一瀉千里。這是他對書法本體之法和對造型藝術之造的深厚修養和深刻洞見的實踐。沈先生的書法,文質合一,書畫互參,風格獨特。書如其人,沈先生的書法是情性的表達、內心的抒寫、人格的外化。他參用畫意而恰到好處。書畫同源,其實是針對文字生成和繪畫始初而論的,然書法與繪畫畢竟各有體系。倘若書法中參有更多的美術造型則是畫字,便失卻了書法于法中見變的美。而一味追求某家某體,將形視為法,便使原本充滿生命活力的書法藝術固化了,成了“書奴”。“書奴”是主宰不了生生不息的藝術的,更不能在墨、水,紙、筆的相互依存與相互激蕩中表現出文和質、風和格的創造力。古人書個個不同,其理便在於斯。歷代書法之法依託于文化精神之本,仿佛大河的潛流,有著強健的偉力和明確的方向。而書體的流變、風格的多樣,正是在時代精神驅動之下激起的波瀾與浪花。沈先生作為當代書壇的巨擘,引領書壇走過高原、邁向高峰。
展覽現場
把握當下,記錄歷史,這是中國美術館收藏的職責所在。把握收藏的當下,就是為收藏的歷史積累財富。沈先生的捐贈使中國美術館書法典藏的寶庫再添活水。
流水潺潺,必有知音。沈先生不寂寞,因為文化在……
中國美術館館長 吳為山
2021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