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周安楠
時代更疊,每一代人身上都呈現出獨特的時代烙印,他們是時代的弄潮兒,同時也在造浪前行的過程中雕刻和定義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時代。新生代藝術家們呈現出更加豐富多元的面貌:更多的海外留學、交換或駐留經驗,更加國際化的交流平臺和機遇,甚至更多身份選擇......相對於曾幾何時的“沒有選擇”,時代在賦予他們更多選擇的同時也帶來了“選擇的煩惱”,而在這樣的浪潮中,如何找到自我,堅守自我的方向而不被繁雜外物所裹挾,成為青年一代藝術家需要考慮的話題。藝術中國特此連線身處日本的藝術家周安楠,分享她遊歷于多元文化中的所思所想。
藝術中國:我了解到你的成長經歷很特殊,小時候在美國長大,之後的基礎教育在日本,但是本科又以留學生身份來到中央美術學院學習,那麼為何會在本科教育階段選擇中國並學習中國畫呢?
周安楠:我的生活經歷的確有些特殊,我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日本人,由於父母工作的變化,先後在美國、日本、中國生活和讀書。所以小的時候甚至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哪國人。但是在美國逛美術館面對那麼多玲瑯滿目的藝術作品時,我卻格外喜歡早期古代的日本畫和中國畫,因為它們辨識度極高,很有獨自的風格特色,不像現當代的一些作品,不知道是哪個國家地域的畫,這可能也和我從小個人成長中遇到的身份迷惑有關,因此我格外注重這種身份特徵和作品中的文化屬性。
所以,後來我選擇了學習日本畫。日本畫是日本本國的一種叫法,就像中國的“國畫”一樣。中國畫對日本畫的影響深遠,所以來中國學習“國畫”更多的是一種溯源。我希望通過對源頭的追溯捕捉到這其中比較本質的東西,這樣才能在未來的創作中有所借鑒,能夠將兩國的、傳統的與現代的內容相結合,取其所長,從而為未來的創作尋找更多可能性。
周安楠創作環境
藝術中國:那可否介紹一下您在中國學習國畫的情況和體會,在這個過程中是否對中國畫和日本畫有了更深的認識。
周安楠:我在中央美院學習中國畫的4年主要以臨摹為主,對經典的臨摹能夠幫我更好地感受中國畫的筆墨、技法、構圖和韻味,所以的確非常重要。而通過這種學習,我也發現了中國畫和日本畫的一些不同。比如,現在的日本畫受西方影響較大,有點像油畫那種感覺更注重色彩的濃淡,而不那麼強調對線的運用,而中國畫中對線和筆法的運用很吸引我。
日本畫創作中的顏料——岩彩
我想這也和我們所用的顏料不同有關,日本畫中使用的岩彩比中國畫的用色多很多選擇,普遍來講更豐富一些。就像中國畫與水相融比較強調墨色暈染,而岩彩則是一層層疊加調整深淺,它的裝飾性也更強一些。岩彩的粒子比中國畫用的顏料大,所以它也有獨特的顆粒感。
臨摹作品《三友百禽圖》周安楠
藝術中國:那麼在臨摹中國畫的過程中,誰的作品或是哪種風格對您的學習和創作影響最大?
周安楠:我個人主要比較喜歡工筆,尤其是宋代和明代的風格。我第一次臨摹的大幅作品就是《三友百禽圖》,包括北宋崔白的《寒鵲圖》我也很喜歡。
《寒雀圖》 周安楠
《起居平安圖》周安楠
首先,他們的用色並不艷麗,不同於“黃荃富貴”的畫面,我喜歡墨色淡雅的風格,那種清新雅致的著色給人一種穿透浮華的祥和平靜之感。其次是他們的構圖和留白,留白之處往往讓人更加關注畫面的線條,而對於線條的強調在現代日本畫中並不明顯。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留白本身就營造一種意境,給人讓渡出的不僅是空間感,更是一種思考和交流的餘地,這其中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文人氣質,也是中國畫中獨有的氣韻,它賦予作品很大的辨識度,讓觀者一看到這種氣息就知道是中國畫,自帶文化和身份特徵。
《牡丹圖》 周安楠
《飼雞圖》 周安楠
藝術中國:那麼追溯根源的臨摹研學後,您如何在創作上探索出自己的風格,實現跨文化領域的融合與創新?
周安楠:其實日本畫的發展本身也是不斷融合外來藝術風格,不斷受不同文化影響的,我認為它是一個綜合性的集各家之所長的呈現。只不過現代的日本畫西化比較多,我希望再往前追溯一些。在我自己的創作中,我試圖把中國畫的傳統意趣、線條筆法和留白與日本畫特有的岩彩相結合,進行一點點嘗試。
《閒寂》 周安楠
《水伯》 周安楠
藝術中國:可否結合您的作品具體談一談?
周安楠:我的畢業創作是《寒櫻鴛鴦圖》《瑞雪唱春圖》和《孟冬山茶圖》,這三幅作品是我初步的一個探索。
我試圖將在《三友百禽圖》中學到的工寫合一的技法運用其中,並在構圖和留白上遵循古制。對於鳥類羽毛或者花草的描繪筆法,都是基於中國畫的技巧。
《孟冬山茶圖》 周安楠
《寒櫻鴛鴦圖》 周安楠
但是在用色上,比如《寒櫻鴛鴦圖》裏面的顏色,我還是希望發揮岩彩的特點,層層暈染設色達到一種更為醒目的顏色,不是那種高飽和度跳脫整體意味的配色,但儘量大膽為畫面帶來視覺維度和層次的效果。還有就是雪景的畫法,我個人比較喜歡日本畫江戶時代裏雪景的繪畫方式,更具體積感和流動感,所以也做了一個嘗試性的結合。
《瑞雪唱春圖》 周安楠
同時我也格外注重寫生的訓練,江戶時期之前的日本畫基本沒什麼寫生的概念,所以很多內容都是照搬中國畫的形制,這就在繪畫佈局和內容的自由度上很受限。而將寫生納入日常訓練之後,就可以用既有的技法描繪出各個形態的對象,從而更靈活的構圖,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基本功。
藝術中國:那麼未來是否也將繼續延續這種風格和探索呢?
周安楠:是的。我想,創新融合離不開對於根源的追溯和研究,而個人風格的形成同樣也要在各取所長的基礎上不斷嘗試和沉澱。雖然很難突破,但是我還是在努力追求一種具有個人身份特徵和文化內涵的藝術呈現,應該説未來的路還很長很長。(採訪/文字:付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