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博伊斯《滲透鋼琴》1966年 毛氈、鋼琴
約瑟夫·博伊斯 《成群結隊》1969年,VOLKER HARTMANN/DAPD/AP
鋼琴為什麼用毛氈包著?有手電筒的雪橇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在銅板上放一大堆毛氈呢?為什麼要做蜜蜂的蠟模?誰在乎燈泡是否插在檸檬上?
這些都是德國藝術家約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的代表雕塑作品,他的作品中經常將看似毫無關聯的事物放在一起。他在1969年一次《藝術論壇》雜誌採訪中説道:“雕塑必須始終堅定得質疑主流文化。這是所有藝術的功能,而總有人試圖去壓制藝術的這一功能,但卻不可能壓制它。” 他最喜歡在作品創作中用到的材料是脂肪、毛氈、蜂蠟,這些有個人神話色彩的材料充滿著象徵性。
約瑟夫·博伊斯 HORST OSSINGER/PICTURE-ALLIANCE/DPA/AP IMAGES
極具傳奇色彩的藝術人生
如果説藝術家們都有藝術生涯的開始,那麼博伊斯無疑是其中最不尋常的一個。今年是約瑟夫·博伊斯誕辰一百週年。在一百年前的1921年,博伊斯出生在德國小鎮克萊夫,在那裏他很少接觸藝術。(當他成為一名著名的藝術家後,他聲稱自己小時候在那裏創作了一系列的展覽,如1922年的“奶牛展覽”,1927年的“輻射展覽”,以及在60年代中期的的多個展覽。)二戰期間,他志願為納粹德國空軍工作,首先是做無線電操作員,然後1942年駐紮在克裏米亞。兩年後的1944年,他所乘坐的飛機墜毀,被一群韃靼人發現放在雪橇上,用毛氈和脂肪包裹他的身體取暖。博伊斯在1979年對古根海姆博物館館長説:“如果不是因為韃靼人,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約瑟夫·博伊斯 《20世紀末》 1983年 FRANK MÓCHLER/PICTURE-ALLIANCE/DPA/AP IMAGES
克裏米亞空難成為了博伊斯藝術創作的基礎以及他人身的底色,但這一事件很有可能是他編造的。著名的藝術歷史學家本傑明·布赫(Benjamin H. D. Buchloh H.D.Buchloh)就曾提出質疑,認為這個故事很可能是捏造的。他指出博伊斯在墜機後竟然能擺姿勢拍照,這對一個受了重傷的人來説是不可能的。“在飛機失事後,受重傷的時候,誰會或可以擺姿勢拍照?”布赫在1980年《藝術論壇》的一篇文章中問道。“又是誰拍的照片?韃靼人和他們的胖毛絨相機嗎?”(除了抨擊博伊斯的自我神話化傾向外,布赫還認為這位藝術家的作品帶有令人厭惡的半法西斯意識形態——此後也有人對此提出了批判。)
無論如何,博伊斯本人是這麼説的。在英國俘虜收容所呆了一段時間後,博伊斯最終回到了克萊夫的家中,並放棄了學習生物學的雄心壯志,轉而前往杜塞爾多夫學習藝術。他在戰後與其他初露頭角的德國藝術家交往,到了60年代中期,當他還是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Kunstakademie Dusseldorf)的教授時已經聲名鵲起,幾乎每次接受採訪時都會重復提到在克裏米亞的墜機事件。
約瑟夫·博伊斯在1972年被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開除 BERND MÜLLER/PICTURE-ALLIANCE/DPA/AP IMAGES
博伊斯徹底改變了德國藝術教育的面貌
縱觀藝術史,許多藝術家通過傳授自己的方法來激勵下一代,但很少有人能像博伊斯在杜塞爾藝術學院教書時那樣激情澎湃,甚至他的教書經歷也出現在了一些極具威望的電影中。比如説2018年格哈德·裏希特(Gerhard Richter)的傳記片《永不離開》(Never Look Away),片中一個沒有姓名的博伊斯式人物出現在了裏希特就讀的學校裏。在某種程度上,博伊斯甚至認為他的教學實踐是他“最偉大的藝術作品”——比他生前不常展示的那些藝術作品更加重要。
對博伊斯來説,教育與政治緊密相連,他的學生經常在學習藝術創作課程的同時,就時事進行討論。有一次,博伊斯和他的學生甚至成立了自己的政治團體“德國學生黨”。對於一個實踐“社會雕塑”概念的藝術家來説,生活是一件偉大的藝術品,每個人都在永久性地塑造它,這一觀點成立的前提是認同政治是藝術,反之亦然。
1973年,約瑟夫·博伊斯象徵性地回到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 ROLAND SCHEIDEMANN/PICTURE-ALLIANCE/DPA/AP IMAGES
當總部設在倫敦的《國際工作室》雜誌(Studio International)問博伊斯為什麼要像1972年那樣重視藝術教育時,這位藝術家説:“我對談論一幅不能被主流科學概念所束縛的人的畫像很感興趣。在談論這幅畫像的時候,我們需要受過美學教育。必須摒棄藝術教育的孤立觀念,藝術元素需要體現在每一門學科中,無論是我們的母語、地理、數學,還是體操。”
博伊斯以這種當時看來非比尋常的方式教育學生,培養了一批新時代的德國藝術家。他的學生中有有些成為了藝術大師,包括洛薩·鮑姆加通(Lothar Baumgarten)、安塞爾姆·基弗(Anselm Kiefer)、約格·伊門多夫(Jörg Immendorff)和布林基·巴勒莫(Blinky Palermo)。他繼續在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教書,直到1972年,在與學校領導就招生政策發生僵持之後,在未經通知的情況下博伊斯被解雇。
約瑟夫·博伊斯 《7000棵橡樹》 1982年 橡樹、石頭
博伊斯的行為藝術把個人神話推向極致
今天,博伊斯為人熟知的是他那些宏大的藝術項目,例如《7000棵橡樹》(1982),在第七屆卡塞爾文獻展中,博伊斯在德國卡塞爾種下了數千顆橡樹,每棵樹旁邊放置一塊玄武石。在那時,博伊斯以行為藝術家的身份聞名於世,很多他的行為藝術作品都記錄在了影像或者其他資料之中。
約瑟夫·博伊斯 《我愛美國,美國愛我》1974年 從機場出來包裹毛氈乘救護車前往畫廊
約瑟夫·博伊斯 《我愛美國,美國愛我》1974年 博伊斯與狼的互動
博伊斯最著名的行為藝術表演和作品是《我愛美國,美國愛我》(1974),這部作品和他的其他作品一樣,非常具有儀式感。博伊斯捂著眼睛從機場出來後,就被包裹上毛氈並由救護車從機場帶往紐約的勒內·布洛克畫廊(René Block Gallery)。在那裏他和一隻土狼被關在一個空間裏一個星期。最初土狼對博伊斯是充滿敵意的,博伊斯打開毛氈的包裹,用肉餵養土狼,並把報紙鋪在地上接狼的排泄物。在大部分時間裏,博伊斯都用毛氈包裹住自己,把一根彎曲的棍子伸向狼。後來土狼開始慢慢接受博伊斯,甚至開始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撒嬌,也會撕咬毛氈像是與博伊斯玩耍。最終一人一狼發展出了一種奇怪的友誼。一週結束後,博伊斯被救護車重新送回機場。
約瑟夫·博伊斯 《如何向一隻死去的野兔子解釋繪畫》 1965年
這一行為藝術表演,連同博伊斯的其他作品,比如1965年的開創性作品《如何向一隻死去的野兔子解釋繪畫》,表現出了一種非常原始的自然和人類共存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人類可以與動物溝通。這已經不是博伊斯第一次這麼做了。在1969年《藝術論壇》的採訪中,博伊斯説他已經建立了一個“動物政黨”,以自己為領袖。“你瘋了,”採訪者威洛比·夏普(Willoughby Sharp)笑著説。博伊斯回答説:“因此我是一個非常強大的人。比尼克松更強大。”(作者: Alex Greenberger 來源:ARTnews 編譯:孟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