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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墨青:看風景的,原來是人—莫奈、洛蘭、博魯蓋爾的目光簡史

孫墨青:看風景的,原來是人—莫奈、洛蘭、博魯蓋爾的目光簡史

時間: 2020-11-16 | 片長:00:00:57 | 來源: 藝術中國


在博魯蓋爾的年代,訂制畫作的贊助人會為畫家規定題材,畫家也許被要求必須描繪當地百姓辛勤的勞作,而四季景象只是烘託人物的背景。儘管如此,仍有畫家在遠景中微不足道的一個樹枝、一塊岩石上傾注心血,在次要的部分耐心地施展創造。

在洛蘭的年代,收藏家們期許畫家表現宗教或神話含義,無論山谷、河流與天空,都要為既定的主題服務。儘管如此,仍有畫家在完成命題之外,更為落日癡迷,竭力畫出光染萬物的神采奕奕。

而在莫奈的年代,畫壇的主流聽從權力和金錢的喜好,推崇因循陳舊的八股文章。儘管如此,還是有人住在不起眼的村鎮,去畫無名的小河,畫場上的谷垛,發現它們的勃勃生機,日復一日同風景神交。

當畫家們超出命題、專注于風景之美的時候,沒人知道這份一廂情願會不會有回報。在畫面遠景被小心對待的樹枝上,在棲于樹梢的光輝中,在寂寂無聞的谷垛之間,在每個並不顯赫的角落,在被視為次要、陪襯、險些被人忘記的所在,他們把一份渴慕藏在筆端。懷著同一份對美的渴慕,即使相隔久遠,今天的我們仍然能“看懂”他們,只因注視不老,目光永恒。

癡迷于美的大概不只是人類。我曾經從我的老師那裏聽過一則故事:在非洲的草原上,有一隻猩猩面向夕陽獨自幽坐。它對落日那一幕太過於專注,以至於最愛的香蕉不經意間從手中掉落,它也全然不知。故事的真假倒在其次,我想講故事的人一定懂得,“呆看”是生命的古老需求,猩猩和人,都難逃美的力量。

老彼得·博魯蓋爾,HuntersintheSnow雪中獵人

世上最好的畫在落筆之前,一定是“看”所孵育的。只有看得久、看得用情,掀起心裏一陣驚訝,我們才“看懂”了風景。人工智慧也可以模倣畫作,甚至發明出非常複雜的圖像,但它卻不懂得為何而畫。一幅畫如果少了人對觀看的渴慕,縱然精美,又於人生有什麼相干呢?重要的從來不是背誦一幅畫的深刻含義,而是唯有看畫時才倒映出的那個真切的自己。如此説來,猩猩凝望遠處的背影,倒是更接近藝術的本義。

如今,當我們談到藝術的時候,常常以美術館的院墻為界,認為裏面是美而外面不美。我們是否想過,看過風景畫之後,也能發現我們自己的風景構圖?你看,車窗外流過的匆匆掠影,不像一幅未曾動筆的畫嗎?

把一幅畫畫好是藝術家該操心的事,而愛美之心,卻是我們人人與生俱來的本性。即使你自以為沒有藝術細胞,卻也總在不經意間做著美的選擇。你的桌上習慣擺一盆綠植,還是放些零零碎碎?去餐館吃飯坐在中間還是靠窗?這些都是我們自己選擇的“風景”,是我們從臃腫的城市生活裏一次又一次“小小的逃亡”。若是抹平這些差異,你就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少了這些尋找的目光,我們的日子好像真的少了點什麼。

説到底,人人都可以是藝術家,人人也都不必成為藝術家。但每當我們為一處景色放慢腳步,就不經意間分享了畫家之眼。當我們用眼睛取代畫筆去追摹、去想像,就仿佛接近了造物的博大和溫柔。(作者:孫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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