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鸚圖頁》 佚名 宋 絹本設色 23.4×24.2cm
扇子是我們日常生活中十分常見的一種物品,但在其成為消暑納涼的日常用扇之前曾經也是彰顯威儀的禮儀用扇。而經過幾千年的發展,扇面逐漸變成了一種藝術創作媒介與文化藝術的象徵,其中所書所繪都可見書畫大家的藝術風采。或為納涼擋塵、或為贈予好友、或為寄情咏志,作為“懷袖雅物”的扇子是集實用性與藝術性為一體的物品。秋分的到來讓天氣變得微微有些涼意,但扇子帶來的清風竟與秋風“不謀而合”,迎合著秋日的涼爽。
一種日常生活用品
中國最早的扇子出現于商代,是用野雞尾羽製成的長柄扇,但它僅僅用來遮陽擋塵。西漢時期,扇子開始用作納涼。在後來的封建皇帝和高官出行的儀仗中,扇子不僅成為了帝王出行時遮陽納涼擋塵的用具,也是展現帝王威儀的儀仗用具,所以也被稱為“儀仗扇”。在著名的《步輦圖》中,唐太宗正襟危坐于六名宮女抬著的步輦上,其身後的兩名宮女高舉屏風扇,襯托出帝王的風範與威儀。
《步輦圖》(局部) 閻立本 唐 絹本設色 38.5×129cm
隋唐之後,羽扇與紈扇大量出現,時常被用作日常生活用品,並且與女性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禮記•內則》記載:“女子出門,必擁蔽其面”,這暗示著女性出門時要求“遮掩”;從唐代詩人王建的《調笑令》詞句“團扇、團扇,美人並遮面”可知,女子可以“以扇遮面”。
《紈扇仕女圖》(局部) 周昉 唐 絹本設色 33.7×204.8cm
《簪花仕女圖》(局部) 周昉 唐 絹本設色 46×180cm
團扇,亦稱“宮扇”“紈扇”,形似圓月,也能夠避暑、招涼。唐代畫師周昉擅長繪畫貴族仕女,在他的《紈扇仕女圖》與《簪花仕女圖》中都有表現手持紈扇的仕女形象,扇子作為一種隨身物品,襯托出宮廷女性人物的慵懶與富態。
《招涼仕女圖》 錢選 元 絹本設色 22.4×21.7cm
宋代以後,團扇逐漸成為優雅女性的標配。《招涼仕女圖》由南宋末元初畫家錢選創作,畫中兩位身形瘦削的女子各手執一紈扇,顯示出“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之美。與唐代端莊大氣的“胖美人”相較,宋代的美女顯得小巧纖細。即使兩個時代的女性手持同一種扇子,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韻。
《宮女圖》(局部) 仇英 明 紙本設色 65×126.5cm
在明代的仕女圖中,美女執扇畫面隨處可見。明代仇英擅畫人物,尤工仕女,女子形象秀美、線條流暢。在他眾多的仕女畫中,扇子都成為了女性的裝飾物,或以扇撲蝶、或以扇掩面、亦或是以扇納涼,在這種特有的裝飾物下,女性形象顯得更加陰柔、嫵媚與朦朧。
《漢宮春曉圖卷》(局部) 仇英 明 絹本設色 34.2×474.5cm
清代畫家所繪在《月曼清遊圖冊》中,宮廷仕女手中的紈扇被刻畫得惟妙惟肖。在“庭院觀花”與“碧池採蓮”兩個活動中,女子悠閒地觀賞花木、搖船採蓮。手中的團扇畫不僅有著精美的花卉圖案,與此時仕女們自在的休閒生活相得益彰,而且也是對明代女性嬌柔形象刻畫的延續。
《月曼清遊圖冊——四月“庭院觀花”》 陳枚、梁詩正 清 絹本設色 37×31.8cm
《月曼清遊圖冊(十二開)——六月“碧池採蓮”》 陳枚、梁詩正 清 絹本設色 37×31.8cm
高大的長柄扇是男性統治者威儀的象徵,而小巧的紈扇是女性美的映照,或許其中也暗含著作者對人生的思考。歷經時代發展,扇子的功用從禮儀到功用與裝飾,所含射的不只是一件物品的演變,更是文化與藝術及人類思想意識的流變。
一種藝術創作載體
諸多圖像展現了中國扇文化的深厚底蘊,而扇面畫也有著十分悠久的歷史。《晉書•王羲之傳》記載了王羲之為一老婦題扇的故事;張彥遠的《歷代名畫記》載:梁•蕭賁“曾于扇上畫山水,咫尺內萬里可知”。因此,至少在1700年左右就有扇面題畫的傳統。
《玉兔圖頁》 龔吉 宋 絹本設色 25.4×22.8cm
發展到宋代,團扇繪畫達到高峰期,宮廷畫家更是畫扇成風,留下了大量精美的扇面書畫作品,扇子的形制也出現了芭蕉形。趙佶、陳清波、李迪、馬遠、趙伯骕、趙伯駒等畫家也都有作品流傳至今。而這些扇面作品的一個特徵就是藝術性功能遠大於實用性,野草閒花、昆蟲禽魚、江河湖海……咫尺扇麵包羅萬象,方寸之間匠心獨特,考驗的是畫家對空間的把握度以及技法的熟練度。花鳥畫類別中的《枇杷山鳥圖頁》是宋徽宗趙佶的作品。圖中枇杷果實纍纍、枝葉繁盛,山雀與蝴蝶隔樹枝對望,神情生動,隨著它們的目光,我們也細緻地觀察著眼前的畫與周圍的環境,而在這小小的紈扇上更體現了動植物的生命力。
《枇杷山鳥圖頁》 趙佶 宋 絹本墨筆 22.6×24.5cm
《宮女圖頁》 劉松年 宋 絹本設色 24.4×25.8cm
不僅如此,宋代扇面畫還用著尺幅不大的畫面勾勒出細膩的人物與故事。扇面人物畫題材廣泛、表現內容豐富,以李公麟、蘇漢臣、梁楷等畫家為代表。名人肖像、仕女形象、漁戶、田家、嬰戲、歷史故事、生活風俗等都是描繪對象,並呈現出山水與人物相結合的特點,反映了宋代社會生活。以這件《草堂消夏圖》為例:此畫描繪的兩位好友在山林草堂中避暑交談的圖像。四週綠樹叢生、翠竹林立、奇石嶙峋,在清涼的自然下消暑可謂愜意。
《草堂消夏圖》 佚名 宋 絹本設色 26×27cm
明清時期,折扇成為扇面書畫的主要載體。北宋郭若虛的《圖畫見聞志•高麗國》記載,折扇在唐朝時就由日本和朝鮮傳入了中國。宋代時開始受到文人關注,但直到15世紀的明代才開始受到社會各個階層的廣泛使用,文人畫家也青睞于在山面上作畫,成為文人雅士的寵物,並有著“懷袖雅物”的稱號。
《關山圖扇》 王鐸 明 紙本墨筆 20×54cm
明初,折扇受到明皇室的喜愛,明成祖和明宣宗都對它偏愛有加,宣宗還創作過大型折扇畫——《山水人物圖》。被稱為“吳門四家”的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均有大量折扇扇面書畫傳世,他們畫完後還會題詩落款,因此折扇書畫之風大盛,形成了明清以來獨具特色的書畫藝術表現形式。至清代時,制扇、畫扇、賞扇、藏扇進入全盛期,並出現了專門售賣書畫扇面的店舖。
《秋葵圖》 唐寅 明 金箋墨筆 18.1×51.3cm
但由於折扇與一般書畫形式不同,它可以隨身攜帶,因此它象徵著主人的品格與氣質,是對自我的一種認知。“吳門四家”之一的唐寅仕途坎坷、晚年生活貧困,其所繪扇頁《秋葵圖》表現的是三株秋葵從山石中頑強生長的圖像,並自題:“葉裁綠玉蕊舒金,微賤無媒到上林。歲晚冰霜共搖落,此中不改向陽心。”將這種特殊的扇面繪畫形式與咏物感懷的文辭結合來看,便可知唐寅對人生際遇的感悟和惆悵之情。因此可以説,扇子是文人自我的一種符號象徵。
《紅杏湖石圖扇頁》 文徵明 明 金箋墨筆 18.5×51.5cm
《罌粟花圖扇頁》 惲壽平 清 紙本設色 26.8×52.2cm
從禮儀用品到日用品再到藝術品,扇子的發展經歷了漫長的過程。不論是團扇還是折扇,山水寄情、花鳥娛心、詩文咏志都被濃縮在這咫尺絹素中,容納下大自然的千姿百態,成為世界一角的縮影,給人以“小中見大”的藝術感受和無限遐想。這不僅承載著作者的獨具匠心,而且也作為他們的個人文化符號被傳承至今。(文/孔霞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