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周氏兄弟在美國芝加哥周氏兄弟藝術基金會錄製視頻

在世界進入21世紀第三個十年的時候，這次全球性的疫情爆發是始料不及的。整個人類都在經歷一次危機。無論身在何方，每個人都在這場考驗之中經歷焦慮、傷痛與反思。

活躍在世界舞臺，代表著中國當代文化的周氏兄弟，作品往往與生命的本源、情感的歸宿、靈魂的感悟相關，並且具有治愈心靈的力量。在這個特殊時期，他們回顧自己的藝術歷程，繼續進行著關於生命的創作，同時了實現著長久以來的一個構想——將雕塑與建築融合，被稱為“時光之門”。我們對周氏兄弟進行了採訪，向更多觀眾分享他們的思索——

藝術中國：這場世界範圍的疫情已經持續了半年的時間，周氏兄弟的狀態是怎樣的？

周氏山作：今年二月份春節後回到芝加哥的時候，還是藍天白雲，很多人還在湖邊活動，很多大型聚會也還在進行著，好像沒有什麼事情發生。4月份以來，美國形勢變得嚴峻，超過200萬人感染現在是世界上疫情最嚴重的國家，真的是不可思議。這是一生都沒有過的經歷。大家的內心肯定是希望疫情能儘快過去，但事情都還在發展。

周氏大荒：從3月17日開始，加州在美國率先實行隔離居家。芝加哥是從三月底開始的。我覺得過去還是冬、春的時候，影響不是很大。因為天氣冷，人們都呆在自己的空間裏。但是現在夏天來了，按美國人很喜歡戶外運動的習慣來看，該是戶外運動的時候了。

《在盒子裏舞蹈》, 周氏兄弟，1996 ,  版畫 

藝術中國：被評為全美第一具象藝術中心的周氏兄弟藝術中心受到了怎樣的影響？在其中創作的藝術家們狀態怎麼樣？

周氏山作：周氏兄弟藝術中心以前有很多的活動，有很多的藝術家在創作。在每個月的第三個星期五都會舉辦大型活動。現在有少數的藝術家會回來工作。總得來説，雖然外面疫情形勢嚴峻，但藝術中心裏的藝術創造並沒有停止。不過很多大型活動就只能往後推延了。

周氏大荒：現在整個芝加哥、整個全美國的情況都差不多。所有的博物館都關門，所有的畫廊、所有的餐館、所有的酒吧、所有的公共場合關閉，甚至所有的NBA等球類運動比賽也全都停止了。

周氏兄弟在芝加哥周氏兄弟藝術工作室接受採訪

藝術中國：人類的生命和情感一直是周氏兄弟的藝術主題，當下的疫情對您們有怎樣的觸動？會反映在創作上嗎？

周氏大荒：從我們合作到現在，周氏兄弟的藝術經歷了40多年。從地域上説，我們的藝術創作經歷了幾個不同的階段——中國階段、美國階段，還有歐洲階段。但無論哪個階段，我們的藝術一直貫穿著關注人類命運的這個主題。

從今年1月份到現在，疫情讓人類的生命、生活節奏和個人思考都有了很大的改變，人們不能用過去普通的生活方式去度過每一天。不同領域的人，因為所做的事不同，自然所遭受的衝擊也很不一樣。作為藝術家，之前很多時候不是在工作室創作，就是在旅行，去觀察整個世界的變化。我們看到人們的焦慮，但也看到人們仍然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的積極。

在這幾個月裏，疫情讓我們的生活日程産生了很多變化。與此同時，我們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思考關於人類、人生和事業的很多看法。現在的疫情是人類生存中一個階段性的事情。我覺得不要憂慮和擔心，要積極平靜，抱有希望和信心去應對我們目前所經歷的情況。

周氏山作：疫情期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呆在我們的工作室裏。我們再度回想起過去70年代的作品，生命一直是我們作品中反覆表現的主題，現在我們正醞釀著創作一系列的作品，成為“生命的呼喚”。作品的形式是以過去80年代創作的生命題材所延伸出來的新手法，現在創作正在進行中。疫情在情感和思考上給我們帶來更大的衝擊，所以在作品的表現上，將是非常強烈難忘的一種景象。

這次史無前例的疫情衝擊了整個世界，我想這也是對人類最大的考驗。看人類經受這種疫情的抗打能力如何。疫情影響了整個人類的生活、經濟，對人類的生活造成了很多的變化。但疫情一定會過去的，人類會展望疫情過後創造新的生活樣式，前景總是美好的。

周氏山作（右）與周氏大荒（左）在工作室中觀看雕塑《時光之門》

上世紀90年代初，周氏兄弟曾創作的一件雕塑作品叫做“時光之門”（Time Gate）。經過很多年持續的發展和思考，他們決定把它變成一個建築。這是第一次把現代雕塑和現代建築結合在一起。建築的外形本身就是一個雕塑，而雕塑則是變成了一幢260米高的建築。“時光之門”像徵著生命的永恒。這個構想從理念到結構，都是對整個現代建築的一個很大的挑戰。

藝術中國：由繪畫轉為雕塑的想法是如何産生的？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周氏兄弟：大概在20世紀80年代，我們開始創作雕塑。繪畫和雕塑取決於很多因素，比如靈感、環境、材料、當時所處的情境等等。雕塑更注重開放的三維空間，但有時候繪畫和雕塑常常融合在一起。

到了90年代，來到芝加哥之後，我們在雕塑上投入了更多精力，採用了很多不同的材料，充分發揮對未來的想像力，比如德國和英國創作了很多城市、公園、廣場雕塑。我們開始逐步地思考空間，不僅僅是三維空間，還有如何拓展雕塑內部的空間，以及它作為建築的功能是怎樣的。我們認為建築應該有雕塑的外表，而雕塑應該有建築的功能。比如説《時光之門》，這座雕塑凝聚著無窮無盡的力量，它的三根柱子象徵著過去、現在和將來，它不僅是雕塑，還是建築，但與普通建築不同的是，你可以從各個角度審視，感受到之前從未感受到的風景。

“時光之門”（Time Gate）建築效果圖

藝術中國：《時光之門》雕塑第一次公開亮相是在哪？為何選擇它來進行建築設計？

周氏兄弟：2007年，這座5米高的雕塑在中國美術館的周氏兄弟三十週年藝術回顧展上首次亮相。

最近30餘年的藝術生涯中，我們非常關注雕塑與空間、建築之間的聯繫與延伸。之所以選擇《時光之門》，是因為我們覺得這個作品有很大的潛力，它能夠展現我們想要表達的觀點，打破雕塑與建築之間的界限，形成之前從未有過的聯繫。它是有機的形體，而在現代雕塑中，我們從未見過任何像它這樣的形體。

通常來説，常見雕塑的形狀、線條、折疊、空間都是可以計算的，但我們創作的《時光之門》異常之大，不像人為創造的，它就像經歷了成百上千年，自然而然形成的一樣，隨著時間走向未來，而雕塑的內部也充滿了想像力。它可以讓觀眾置身其中，盡情想像整個宇宙的浩渺。同時，這座雕塑也在不斷地演變和發展之中。現代科技、新型材料帶來的豐富的創造力，我們相信已經可以創造出我們想像中的東西，剩下只是時間的問題。

《時光之門》（260米）與世界其他建築的高度對比

藝術中國：《時光之門》雕塑的創作過程之怎樣的？有怎樣的象徵意義？

周氏兄弟：一開始看到它時，你只是感覺非常有力、非常神秘。我們對《時光之門》有種特殊的情感，在創作它的時候，我們並沒有做很多計劃和思考，也不知道結果會怎樣，當時周圍有很多舊材料、舊雕塑，它最後也有可能變成2根或4根柱子，其實我們也沒有談論雕塑，更多地是談論過去在美國的生活體驗，最後形成了這樣抽象的形狀，我們覺得這就是想像的結果，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形成了這種力量。

我們後來再來看它時，發現它無論在輪廓還是造型上都非常完美。我們曾想著在鑄造時改變一點讓它變得更好，但最後發現根本改不了任何東西，不管是多一點還是少一點，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它都很完美。現在我們再看它，還是覺得令人讚嘆。

“時光之門”（Time Gate）的功能分區

藝術中國：美國建築師阿德里安·史密斯（Adrian Smith）和戈登·吉爾（Gordon Gill）設計了世界上最高的建築，你們之間是如何相識的？將如何合作讓想法變成現實？

周氏兄弟：一開始我們只是有這個想法，並沒有落地。當時對我們來説，想要這樣一座建築落地是天方夜譚，但我們有這種想法已經很長時間了，我們一直在想：如何把建築和雕塑相結合。

我們有很多非常棒的建築師朋友，都是在不同國家、不同地方、不同時間認識的。後來，我們有幸和建築師戈登·吉爾共進晚餐，相談甚歡，我們覺得自己的想法可以落地，他也希望打破傳統的建築思維，創造出一些獨具一格的作品。

第一次在我們的工作室見面的時候，我們把很多雕塑放在桌上，它們看起來就像一座城市，但這座城市沒有名字，也從未有人居住過，但卻吸引著人們想進入。我們的交談十分順利，就像産生了化學反應，不斷深入。史密斯和戈登都是傑出的建築師，我們剛開始的時候也不知道能做成什麼樣子，但隨著交談不斷深入，我們感覺他們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窗，讓我們強烈地感覺到他們不僅能建造出這樣的內部空間，還能展現出我們構想的東西。

我們見過世界上很多國家的建築，但總感覺缺失了某些東西，覺得還有探索的空間，讓作品變得與眾不同。我們希望這座雕塑就像是從天而降，它的形狀也隨之形成，一切都沒有刻意設計。當觀眾看到我們的作品時，或許感覺這不是建築，但它的確是一座建築；它不是傳統的雕塑，但它的確是一件令人驚嘆的雕塑。我們之間的談話就像産生了化學反應，聊著聊著靈感就迸發出來了。基本上萬事俱備，只差選擇一座城市了。

“時光之門”（Time Gate）的內部空間

藝術中國：未來希望在哪看到《時光之門》？

周氏兄弟：我們也還不知道，因為關於它的幻想與設計一直在變化，有時想這座雕塑周圍沒有人，有時想它從水裏冒出來，有時想它漂浮在空中。但是現在我們達成了一些重要的共識，戈登·吉爾幫助我們探索出一些從空間裏能看到的東西，思考如何從空間之外創造空間。我們並不想創造一些供人們閒逛的空間，相反，我們希望當人們置身其中時，能夠天馬行空地進行想像，看到之前從未看到過的東西。當他們靠近這座建築的時候或者從飛機上觀望它時，能夠産生一種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想要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麼。不管從哪個角度去觀察它，我們希望人們的每個時刻都在感受自己的想像、體驗它帶來的震撼。（文/許柏成）

將首次融合建築與雕塑的大型藝術建築“時光之門”

周氏兄弟

藝術家簡介

周氏兄弟 周氏山作和周氏大荒（ZhouB——Zhou Brothers)，世界著名當代抽象藝術家，世界藝術史上罕見的合作時間最長的兄弟藝術家組合。1986年赴美，憑藉藝術天分加上自身的努力，創造了藝術史的傳奇，成功展現了深刻的東方哲理及具有強烈震撼力的“當代藝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