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梵谷《第一步》（模倣米勒的同名作品）布面油畫 72.4 x 91.2 cm1890年 ©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藝術家的成長之路離不開家庭的支援，不論是觀念上的，還是物質上的。不同藝術家的父親也有著不同的性格，他們慈愛或苛刻，自由或保守。然而最終他們都選擇了為子女的夢想護航。
馬奈的父親：為藝術家做模特的法官
馬奈 父母肖像 法國 1860年 布面油畫 110x90cm 巴黎奧賽博物館藏
馬奈第一次在官方沙龍展出的作品，除了《彈吉他的人》就是這張他父母的肖像了。馬奈的父親是法國內務部首席司法官，母親是法國駐荷蘭公使的女兒，她還曾被瑞典國王認作乾女兒。如此優渥的家境，父母自然希望他繼承家業，成為一名律師。然而他並不擅長於此，司法考試屢次落第，就去上船當了水手，在巴西的裏約熱內盧工作。熱帶的宜人風景讓他勵志當一名畫家，他回到巴黎後，説服父母，于1850年拜古典畫家庫退爾為師。雖然從畫上能夠看出父母不情願的表情，不過他們當時也不會想到，兒子的作品第二年就進了官方沙龍展。此後馬奈的父親決定給予他經濟支援，算是對兒子藝術道路的一種認可吧。
畢加索的父親：甘做“神童”的引路人
畢加索 父親肖像 1896年
畢加索的父親何塞·魯伊斯·布拉斯科先生（1838-1913）是西班牙馬拉加省立美術學校的繪畫老師，同時兼任市立博物館文物保管員。幼年的畢加索顯露出了對繪畫的濃厚興趣，在父親的鼓動下，畢加索開始學習繪畫，他很早就接受了系統的學院派藝術教育。父親望子成龍心切，一直將他帶在身邊，1891年父親到拉科魯尼亞任教，他跟隨父親，就讀于當地的美術學校，1895年父親任教巴塞羅那美術學院時，又説服那裏的考官讓他參加考試，結果“神童”以高超的技巧征服了評委，他被破格錄取，那時候他才15歲，這一年他為父親所做的肖像已經展示出他對古典油畫技法的透徹理解。
巴勃羅·畢加索 藝術家的父親 紙上水彩 25.5 x 17.8cm 1896年 ©巴塞羅那畢加索博物館
巴勃羅·畢加索《科學與慈善》197.5 x 250cm 1897年 ©巴塞羅那畢加索博物館 畫面左側的醫生是由畢加索的父親扮演的
而1897年，他的畢業創作《科學與慈善》獲得金獎後，他又進入馬德里的皇家美術學院，這時他展現出自己的叛逆一面，他經常蹺課去看普拉多博物館裏的老大師作品，愛上了戈雅和格列柯。1901年，畢加索懷揣藝術的夢想北上進入歐洲的藝術中心巴黎，追隨現代藝術的風潮，這一事件讓他的父親十分不滿，但畢加索的母親很支援他。如他所説：“每一項創造行為都是破壞行為”，他十分決絕，他告別了父親的學院派藝術，也告別了父親的姓氏（Blasco），自那以後，他改姓母親的姓氏：picasso。
賈科梅蒂的父親：藝術裏共同遨遊的“前浪”與“後浪”
喬瓦尼·賈科梅蒂在工作室 1925年左右©賈科梅蒂基金會，巴黎
瑞士雕塑家阿爾貝托·賈科梅蒂(1901-1966)出生於藝術之家，他的父親喬萬尼·賈科梅蒂是一位知名的印象派畫家，父親很早就教他和他弟弟學繪畫，並帶他去義大利遊覽，後來還和他一起舉辦了他的首次個展。
父親為賈科梅蒂畫的肖像
賈科梅蒂也為父親塑了四種不同風格的頭像。在這一時期他糾結于平面與立體，抽象和具體形狀之間的關係。他1922年前往巴黎轉學雕塑，求學于羅丹的徒弟布德爾的工作室。他並不喜歡那些學院派的教條，但在那裏他受到了多種文化的滋養，特別是非洲木雕和古埃及雕塑。從這幾種不同的方案上看，賈科梅蒂把父親的面龐巧妙勾畫在三維頭像的平面上，堪稱一絕。
賈科梅蒂 父親頭像，青銅1927-1930年
賈科梅蒂 父親頭像（面具）雕塑15 x 10.5 x 3.7cm 石膏 1927-1929年©賈科梅蒂基金會，巴黎
賈科梅蒂 父親頭像（第二版） 雕塑28.9 x 21.2 x 23釐米1927-1930年 石膏©賈科梅蒂基金會，巴黎
賈科梅蒂 父親頭像（第三版） 雕塑 28 x 19 x 22.8釐米 青銅 1927年©賈科梅蒂基金會，巴黎
弗裏達·卡洛的父親：戰鬥吧!爸爸
弗裏達·卡洛 《父親像》1951年
弗裏達·卡洛在18歲遇到的車禍，給她的身體帶來嚴重的創傷，石膏胸衣和假肢伴隨她的余生，也使她告別了從醫的夢想。長期的臥床時光和殘酷的現實，讓她必須決定重新面對生活，在父親的鼓勵下，從憧憬學醫的她轉而將精力投向繪畫。父親為女兒準備了顏料、一個經過特別改裝的畫架和一面鏡子，並把它們固定在她的四柱床上，以便於弗裏達鑽研繪畫藝術。她的堅強，磨難和激情，以及對生命的思索震撼了人們的心靈。
弗裏達在為父親畫像
弗裏達的父親多才多藝，他除了是一名攝影師，還擅長畫畫和彈鋼琴。和父親一樣，弗裏達天生勇敢不羈，具有反抗者的氣質，父親也最喜愛她，給她堅強的支援。早年她曾患小兒麻痹症，留下了跛足的後遺症，面對他人異樣的眼光，父親還培養她玩拳擊、摔跤，以強硬和自信回擊嘲笑。
畫面底部寫著：“他智慧、勇敢，有著優秀品格，患病60年從未停止工作，投入反抗希特勒的戰鬥......”
杜尚的父親：世界那麼大，自由去飛吧
馬塞爾·杜尚 藝術家父親的肖像1910年
“反藝術”的杜尚實際上出生在一個殷實的藝術世家。杜尚1887年出生在法國諾曼底的薄蘭維勒的一個中産家庭，父親是當地的公證人，母親也熱愛繪畫。他的外祖父是版畫家老杜尚家的孩子們差不多都進了藝術行業，杜尚的大哥和二哥都是藝術家，妹妹是畫家。畫中的杜尚父親悠然而若有所思，父親的眼神看向作畫的杜尚，也看向觀眾，展現出一種和藹和睿智。在這樣一個充滿自由空氣的家庭氛圍中，杜尚的藝術追求也更為自由。他初習繪畫時曾嘗試野獸派和立體派的繪畫風格，這張為父親所做的肖像就明顯受到馬蒂斯的影響。
杜尚三兄弟（左一為杜尚）
杜尚和哥哥們早年學習繪畫，在巴黎混藝術圈。父親完全尊重他們的選擇，一生都給予他們經濟支援。不過聰明的杜尚父親還是會把這些資助從他們未來的遺産中扣除。杜尚的父親歐仁·杜尚出生於1848年，是一家咖啡館老闆的兒子。歐仁是作為“新人”向上層社會流動的典型代表，他從擔任業務員開始，然後成為收稅員，最後成為作為公證人。法國公證人是公務員的一種，包含稅收徵管，律師和財務顧問。歐仁積累了財富，因此能夠養活他的六個孩子。據説，歐仁是“一個善良而自由的族長”，代表著“謹慎，誠實，嚴謹的判斷力，對效率的關注，對邏輯的熱情和紮實的服從機智的人，狡猾的幽默……足智多謀。”或許杜尚後來的藝術也潛藏著父親的基因？
大衛·霍克尼的父親：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説去吧
大衛·霍克尼 《我和我的父母》1976年© DavidHockney
大衛·霍克尼 我的父母 1977年© DavidHockney
作品局部
大衛·霍克尼為他的父母畫了三張相同構圖的作品，這張作于1977年的肖像突出了畫家父親肯尼斯·霍克尼對閱讀的癡迷。他正在閱讀亞倫·沙夫（Aaron Scharf）的《藝術與攝影》雜誌。霍克尼的父親是一名會計文員，他喜愛閱讀表達不同政治立場的刊物，也是一名和平主義者，一生都在支援核裁軍。在二戰爆發時，他拒絕報名參軍，受到鄰居們的冷落和嘲笑，他們房子的外墻上甚至被涂滿了攻擊的標語，但是他十分平靜，只是去將其清洗乾淨。堅定又自信的他總是説：“永遠不要擔心鄰居的想法”霍克尼的母親也是一名堅定的素食主義者。這無疑培養了畫家的自信。
大衛·霍克尼的父母
塞尚的父親：贊助兒子的夢想，卻不理解兒子的藝術
保羅·塞尚 藝術家的父親1865年167x114cm 布面油畫
塞尚的父親奧古斯特·塞尚是一名精明的生意人，性格外向，據説他“主要對金錢和權力感興趣”。而他的兒子則與母親更親密，因為塞尚是一個性格內向的人。老塞尚從帽子生意起家，之後創辦了一家銀行。塞尚差不多和同時代的中産家庭一樣，被父親要求學習法律，以便將來獲得穩定的收入和社會地位。塞尚起初順從了父親，考上了艾克斯大學法律系，不過他難以抑制對繪畫的熱愛，想要放棄讀書，父親則堅決反對他從事藝術。多虧好友左拉相勸，説服了父親支援自己的事業。這樣，塞尚才得以在1861年去巴黎追逐他的藝術夢想。
左拉是塞尚家的常客，在塞尚父親面前為他幫了不少忙 圖片來自電影《我與塞尚》（2016）
保羅·塞尚 塞尚父親肖像 1866年 200×120cm 布面油畫©華盛頓國家美術館
去巴黎的塞尚泡在盧浮宮裏學習大師的作品，這張父親肖像體現出對現實主義畫家庫爾貝技法的青睞，也學著用刮刀堆砌顏料，讓畫面顯得極厚重。雖然畫面中椅子的透視出了些問題，不過這不會影響塞尚繪畫紀念碑式的宏大氣魄。父親背後的墻上挂著塞尚的靜物畫，可見塞尚對自己的成就十分滿意。
塞尚給父親畫的局部速寫 1865-1870年©華盛頓國家美術館
保羅·塞尚 壁爐上的花盆與父親的頭像 紙本素描 1877-1881年©華盛頓國家美術館
和杜尚的父親像不同，塞尚筆下的父親一直在專注看報，或許他害怕父親的威嚴。父親給塞尚留下了大筆遺産，然而一生都沒能認同兒子的藝術。塞尚在一些研究性的素描中有意把父親添加進去，或許是對父親給予支援的感恩。
羅中立筆下的《父親》：“我們的”父親
羅中立《父親》布面油畫 215×150cm1980年©中國美術館
羅中立的《父親》早已成為中小學美術鑒賞課本中的必讀內容，在創作出它的那個年代，它同樣引發了觀眾的強烈共鳴。那年的全國青年美展由觀眾投票選出金獎作品，它以超過800的票數高居第一，比第二名高出了七百多票。
羅中立《父親》手稿《粒粒皆辛苦》 來源：四川發佈
《父親》的原名是《我的父親》，不過作者並沒有選擇自己父親的形象進入畫面。他曾在農村生活，見到許多農民形象，最終是因為與一位除夕夜守糞的農民的意外相遇，才激發出他對這種形象的強烈表達欲。作品的動人之處不僅在於高超的技巧，也在於畫家運用細節講故事的能力。一張肖像本沒有什麼故事，但是那張黝黑，充滿皺紋的臉龐和“牛羊般慈善的目光”説明瞭作為一個為生活而奮鬥的普通人的一切。
羅中立《父親》手稿 來源：四川發佈
記得小學第一次看見這張作品時，最吸引我的是那只瓷碗，我想這位“父親”一定是立在田埂上在等待遠行歸來的兒女們，準備為他們送上清涼。巨大的尺幅表達了畫家對農民的尊敬，更加展示了作為承擔者的父親如何面對平凡又艱辛的生活，又如何被生活打磨和侵蝕。藝術家雖然以個體的肖像入手，卻觸及了更多人們關於父親的記憶。農民的形象和土地聯繫在一起，也和時代連接在一起，甚至反映出民族性格的一些特質，因此有評委建議，作品直接可以叫做《父親》。
倫勃朗《浪子回頭》1668年 布面油畫262 x 205 cm 聖彼得堡冬宮博物館藏
(德國)埃·奧·卜勞恩 《父與子》漫畫 尋找離家出走的兒子
父愛如山，下一代成長的沃土中怎能沒有父親的默默耕耘？在長大和老去的人生旅途中，相互理解與擁抱就是最好的陪伴。
祝天下的父親節日快樂！
參考文獻
[1]邵大箴.也談《父親》這幅畫的評價[J].美術,1981(11):14-18.
[2]. Heyd, Milly. THE IMAGO OF THE ARTIST'S FATHER: DUCHAMP VIS-À-VIS CÉZANNE[J].Notes in the History of Art, vol. 27, no. 2/3, 2008, pp. 40–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