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te Modern北面視角 ©Michael Duerinckx/Imagestate
Tate Modern 前世今生
泰特現代美術館(Tate Modern)20歲了!
這座在千禧年由伊麗莎白女王親自主持開幕,當今全球參觀人數最多的現當代藝術博物館,本應在今年以盛大的館慶迎接它第三個十年的開始,孰料突如其來的疫情迫使原計劃擱淺。
不過,泰特現代美術館新近透露:如果英國疫情不再惡化,美術館計劃于八月初重新開放。這一訊息無疑令人為之一振。畢竟草間彌生“無限境屋”、安迪·沃霍爾個展等重磅級新展,早已等得人心癢難耐。
2020安迪·沃霍爾個展展出作品《自我肖像》,1986©2020 The Andy Warhol Foundation for the Visual Arts, Inc.
時間倒退到幾年前。在倫敦求學那會兒,我最愛去的地方非Tate Modern莫屬。即使沒有什麼特展要看,我也經常去它附近轉悠。
這一帶簡直是文藝愛好者的天堂。
隔壁的莎士比亞環球劇院日夜有好戲上演,周邊林立的咖啡館、酒吧、餐廳總不乏笑語喧聲。往西漫步20分鐘,便是國家劇院、南岸中心和有著酷炫IMAX巨幕的BFI影劇院;往東溜達20分鐘,則能到達老被童謠唱著“垮下來,垮下來(falling down)”的倫敦大橋,以及古早又鮮活的吃客聖地博羅市場。
莎士比亞環球劇院內,人們等待戲劇開演
南岸中心 ©South Bank Centre
如此盛景,退至20多年前,簡直是難以想像的。
要知道,這片南岸地區曾飽受詬病,直至20世紀90年代,還被稱為“泰晤士河充滿錯誤的一面”。
其中槽點最多的,大概便是泰特現代美術館的前身——河畔電站(Bankside Power Station)。
20世紀50-80年代,河畔電站曾為倫敦大都會地區提供主要電力供應。這座由420萬塊磚塊築成的電力堡壘,在1981年關閉後被棄之為一處“挂名”工業遺産,連同周邊街區一起,背上了“黑暗和混亂的城市凹陷區”的惡名。
1952年擴建中的河畔電站 ©Simmons Aerofilms
河畔電站內部一景 ©Tate
直到泰特集團拋出橄欖枝,這處龐大而陳舊的工業遺産才打響了翻身仗。
1992年冬天,泰特集團宣佈將為國際現當代藝術開闢一個新畫廊,以此拆分泰特不列顛美術館(Tate Britain)的功能,使其可以專注收藏與展覽英國本土藝術。
1994年4月,河畔電站被最終敲定為新館場地。
該次場館設計競標,堪稱國際建築界的一次“眾神之戰”。最終,瑞士建築師雅克·赫爾佐格和皮埃爾·德梅隆(他們也是北京“鳥巢”的設計者)突出重圍,擊敗了安藤忠雄、倫佐·皮亞諾等多位國際知名設計師,拿下了競標。
首輪競賽方案部分參賽設計師在渦輪大廳的合影
彼時佔地面積約3.5公頃、主體通高約35米的河畔電站,將要接受改造的是其巨大的渦輪大廳(Turbine Hall)、鍋爐房(Boiler House),以及正對著北岸聖保羅大教堂、99米高的大煙囪。
面對這一龐然大物,設計師最終秉持“最簡處理現有建築”的理念,將建築還原為最初的鋼鐵和磚墻構造,同時對其內部進行了高適應性的改造。
赫爾佐格與德梅隆的初步設計草圖,1994
被大膽地“留白”處理的渦輪大廳,無疑是改建後最引人注目的部分。
在這個恢宏的新型公共藝術與遊憩空間內,很多時候我都和人們一同或站或坐或躺,仿佛大型室內郊遊般,久久沉浸于超大體量裝置藝術産生的奇妙磁場。
置身其間,似乎還能接收到曾經在這裡發生過的種種藝術事件留下的振動:丹麥藝術家奧拉維爾·埃利亞松《天氣計劃》中那輪氣象萬千的“霧中太陽”仿佛仍在虛空中放光……
改建中的渦輪大廳 ©Marcus Leith, Tate Photography
奧拉維爾·埃利亞松,《天氣計劃》,2003 ©Tate
而若在6層高的原鍋爐房中漫遊,會發現這裡已通過分層和排列設計,被改造成了一個個傳統體量的展廳,總面積達8000平方米。
鍋爐房的頂部,則多了一條玻璃閣樓“光之梁”(Light Beam),它令館廳內外的光線有了交互,還與中央那根粗糙厚重的大煙囪構成美妙的反差。
夜間“光之梁”與兩岸燈光交相輝映©Herzog&de Meuron&Hayes Davidson
建築群南部那棟造型奇特的10層磚砌大樓,也是常令我逛折了腿的展館空間。此樓原是河畔電站的開關屋(Switch House,即總控室和變電所)。2005年,它與附近的三座地下大型儲油罐(The Tanks)一起,被泰特現代美術館列入了擴建計劃。
擴建的新館仍由赫爾佐格和德梅隆擔任主設計師。最終,斥資2.6億英鎊打造的新館在2016年落成開放,將泰特現代美術館的展覽空間擴張了60%。
以原建築色調相倣的33.6萬塊磚壘成的新開關屋,成了建築群南側一處標誌性的新景觀。
改建後的開關屋大樓 ©Hayes Davidson and Herzog& de Meuron
開關屋內部的旋轉樓梯
地下一層的原儲油罐,則為表演、舞蹈、影像等現場藝術提供場地。在這個保留了粗糙混凝土墻的神秘地下空間內,我曾在某次夜間藝術派對中接受先鋒影像的挑釁,跟隨前衛音樂舞動,接著“混”入了某場行為藝術表演的騷動人群。
地下“儲油罐”© Lucy Dawkins/Tate Photography
曾于“儲油罐”參加的藝術表演現場
20年內,那些重磅展覽
泰特現代美術館之於我印象最深的,自然,還得數那些頂級水準的藝術展覽。
除了按照主題呈現的常設展,美術館每年都會策劃眾多藝術家個展和主題性流動展,時不時便推出幾枚能引爆藝術圈的“重磅炸彈”。展覽主題之深、規格之高、展品之廣、布展之精……不得不叫人乖乖掏出錢包,拿下它的會員卡(當然免費展覽也是相當不錯的)。
猶記得在羅伯特·勞森伯格去世後的首個回顧展(2016-2017)現場,我曾與那只困在車胎裏的“山羊”長久對視;阿爾伯托•賈科梅蒂的大型回顧展(2017)上,則被那些纖長孤絕的人型雕塑引入異世界。
羅伯特·勞森伯格,Monogram 1988–56, Moderna Museet, Stockholm
2017年賈科梅蒂個展現場 ©Kamel Mennour
今年5月隆重回歸泰特現代的草間彌生,2012年曾在這裡舉辦過涵蓋其整個藝術生涯的個人展,由此收割了一大群國際粉絲。而當年那次人氣空前的展覽,也被ARTnews新近評選為“泰特現代美術館20年十大展覽”第二名。
2020草間彌生個展作品《無限鏡屋:滿載生命燦爛》2011 2017 ©Yayoi Kusama
我曾有幸親歷的一場主題特展——“一個民族的靈魂:黑人權力時代的藝術(Soul of a Nation: Art in the Age of Black Power”(2017),則在此次評選中位列第一。
這場主題展聚焦20世紀60-70年代的“黑人權力”運動。一進入現場,黑髮製作的雕塑、熔化的唱片、充滿活力的畫作、紀實攝影、革命性的設計等極具力度的作品,便將人深深震撼。如此大型的頂尖藝術平臺,為一段缺位的藝術史發聲,的確使得這場展覽産生了里程碑意義。
Benny Andrews,Did the Bear Sit Under a Tree,1969,Emanuel Collection ©Estate_of_Benny_Andrews Dacs Londonvaga Ny
此外,入選“十大”展覽的,還有上文提到的奧拉維爾·埃利亞松《天氣計劃》(2003)和另一件在渦輪大廳呈現的作品——來自古巴藝術家塔妮婭·布魯格拉(Tania Bruguera)的《塔特林的私語 5》(Tatlin’s Whisper #5, 2008);以及藝術家個展——黎巴嫩雕塑家薩洛娃·勞烏達·仇卡(Saloua Raouda Choucair)的全球首個大型博物館展覽(2013),頗受爭議的英國“壞小子”藝術家達米恩·赫斯特(Damien Hirst)個展(2012),美國抽象派畫家馬克·羅斯科個展(2008-2009);
還有另外兩場主題展覽——2001年“零至無限:貧窮藝術 1962-1972(Zero to Infinity: Arte Povera 1962–1972”,聚焦用廢棄物料創作以拒絕資産階級美學的“貧窮藝術家”;2015年“波普全世界(The World Goes Pop)”,則使得田名網敬一(Keiichi Tanaami)、奇奇 柯根寧(Kiki Kogelni)等當時還少有人知的波普藝術家大展才華。
《塔特林的私語 5》中,兩名騎馬的警察闖入大廳和觀眾産生互動©Tate. Photograph by Oliver Cowling
Saloua Raouda Choucair,Intercircles,1972-4©Saloua Raouda Choucair
2012達米恩·赫斯特個展現場 ©Damien Hirst and Science Ltd.
2008-09馬克·羅斯科個展現場 ©Ray Tang/SHUTTERSTOCK
“貧窮藝術”展出作品Alighiero e Boetti,Mappa,1971©SHUTTERSTOCK
“波普全世界”展覽現場 ©Britta Jaschinski
可以説,自千禧年橫空出世以來,泰特現代美術館不僅帶動了南岸工業遺産地帶的再生,也從此改變了英國藝術界的景觀。
如今,它與歷史悠遠的泰特不列顛美術館,以及上世紀80-90年代相繼開放的另兩座美術館——泰特利物浦(Tate Liverpool)和泰特聖艾夫斯 (Tate St Ives),一起構成了“泰特系列”的完整肖像。
四座“泰特” ©Tate
在許多個陽光普照的午後與大風呼嘯的黃昏,我曾登上開關屋大樓的頂層觀景露臺。從這裡俯瞰,泰晤士河兩岸無限風光,盡在眼底。
縱跨泰晤士河南北、狀如銀色骨骼的千禧橋上,總是人來人往。而我清晰記得,當我第一次自北岸踏上這座同樣生於世紀之交的大橋,朝著南岸走去時,身後的聖保羅大教堂逐漸遠離,對岸的Tate Modern張開懷抱。在那座巨型藝術博物館頂部的醒目位置,懸著幾個大字:
ART CHANGES WE CHANGE
望著這行字,我從北邁步向南,直至匯入南岸流動的人潮。
自頂層露台北望泰晤士河畔風光
(文、圖/齊嶼 部分圖片源自網路)
參考資料:
ALEX GREENBERGER,The 10 Most Important Exhibitions at London’s Tate Modern, ARTnews,May 25, 2020.
History of Tate. tate.org.uk.
丁文越& 朱婷文. (2019). 倫敦工業遺産再生——以泰特現代美術館及其周邊地段為例. 北京規劃建設(2), 130-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