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rocession to Calvary遊戲場景圖
文/齊嶼
自2014年致敬荷蘭錯覺圖形大師埃舍爾的《紀念碑谷》橫空出世，到今年《動物森友會》令一眾玩家在“雲端”博物館逛得不亦樂乎——電子遊戲與藝術的關聯，似乎變得愈來愈緊密。
事實上，關於電子遊戲本身是否可成為“第九藝術”的探討從未停止過，而全球的藝術博物館則早已紛紛向遊戲作品伸出橄欖枝。比如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自2012年起就開始將一些電子遊戲納入收藏，倫敦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V&A）也緊隨其後。
電子遊戲能與藝術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又如何增進著大眾與藝術的聯結？以下這些近年發行的遊戲作品，或許能夠帶來一些思考。探遊這些藝術遊戲的世界，本身就已樂趣無窮。
“復活吧，藝術大作！” ——The Procession to Calvary（2020）
化身倫勃朗筆下的司戰女神貝羅納（Bellona），戴上你的佩劍開啟一場奇趣冒險——你正進入獨立遊戲The Procession to Calvary創造的世界。
踏上奇趣冒險旅程
遊戲開發者喬·理查森（Joe Richardson）在其前作《萬民四末》（Four Last Things, 2017）中，取用北方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作品進行遊戲創作。而The Procession to Calvary延續並拓展了這種創作手法，更多文藝復興時期的經典藝術作品被再現、挪取、剪接、粘貼，構成一齣機靈幽默如蒙提·派森（Monty Python）電影般的動畫蒙太奇。
文藝復興時期藝術作品被幽默“復活”
遊戲主角的形象直接取自倫勃朗1633年的畫作。原作是對羅馬神話中的女戰神貝羅納的創造性描繪，似意指荷蘭與西班牙之間的八十年戰爭。而在遊戲中，這位女戰神則頂著一副暴脾氣踏上囧途，在完成終極任務之前，需得過五關斬六將，破解道道謎題。
倫勃朗原作《貝羅納》（左）與遊戲中的主人公（右）
這趟旅途中將會碰見的NPC們也大有來頭。比如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躲在簾子背後，等你為她找回丟失的珍珠；漢斯·梅姆林的《救世主》（Salvator Mundi，c.1480-85），在這裡成了一名不怎麼靠譜的街頭魔術師；又或者倫勃朗《富人的預言》（The Parable of the Rich Fool, c.1627）中的守財奴，搖身一變，成了神秘的圖書管理員。
漢斯·梅姆林《救世主》和倫勃朗《富人的預言》被二次創作
遊戲精美的場景也與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作品緊密關聯。你所漫遊的城市，仿佛出自義大利畫家貝納多·貝洛托之手；再一轉身，或許就走進了威廉·霍加斯畫筆下的伯爵夫人的客廳，望著一屋子人吵嚷嚷的景象，暗自思忖怎樣才能悄悄取走窗臺邊的金鑰匙。
貝洛托畫作Ａ Ｖiew of the Grand Canal Ｌooking Ｅast（左）與遊戲中的一處場景（右）
霍加斯《伯爵夫人之死》（左）與遊戲中的場景（右）
隨著步移景換，你亦會發現每個場景中都會出現一組樂手，演奏著來自巴赫、維瓦爾第、亨德爾等古典音樂大師的作品。如果點擊“查看”，還能發現樂曲的出處。
樂手正在彈奏多梅尼科·斯卡拉蒂的曲子
對資深藝術愛好者來説，體驗The Procession to Calvary無疑會因處處有“彩蛋”而過癮不已。不過藝術“小白”們同樣能收穫一個激動人心的“頓悟”時刻——步入遊戲中那座富麗堂皇的藝術博物館。在館中逛上一圈，你會發現裏面陳列的便是遊戲中人物、場景的原作，甚至還能找到主人公本人——貝羅納的畫像。
找到《貝羅納》和《阿佩列斯繪畫坎帕斯佩》(Apelles Painting Campaspe的原作了嗎？
這座虛擬博物館可謂是遊戲內最大的“彩蛋”了。而它本身則是模倣了威廉·凡·海特的畫作Apelles Painting Campaspe（c.1630）——這張原作亦可以在遊戲中的博物館內找到。
Projection: First Light遊戲場景圖
“植根特定藝術形式，製造如夢幻境”——Projection: First Light（2017）
不同於The Procession to Calvary直接活用藝術作品的做法，獨立遊戲團隊Shadowplay Studios製作的解謎遊戲Projection: First Light，則是從特定的藝術形式中汲取靈感。
Projection: First Light遊戲場景
幽暗、朦朧、具有古老神話氛圍的光影世界裏，遊戲主人公格麗塔需要通過操縱光線，穿越影子創建的平臺、通道、輪盤……直至完成一次夢境般的旅途。這種獨特的遊戲風格，顯然與皮影戲（shadow puppet）大有關聯。
Projection: First Light遊戲場景
據相關考證，皮影戲最早的文字記載始於《漢書》。自13世紀起，中國皮影藝術陸續傳入波斯（伊朗）、土耳其、馬來群島、日本、英國、法國等諸多國家及地區。而在遊戲中，伴隨著皮影表演時古樂器奏出的靈動音樂，你也將一路途經印度尼西亞、中國，到土耳其、英格蘭，在各具風情的多國文化中暢遊，亦沉浸于皮影藝術的悠長歷史。
主人公格麗塔會與不同國度的各種人物相遇
這款畫風清奇的遊戲的靈感來自何處？創作人員Michael Chu表示——來自於他家天花板吊燈投下的陰影。從這道閃現的靈光出發，製作團隊而後專程拜訪了皮影藝人，觀看不同形態的皮影表演。遊戲中的故事情節，則取材自《西遊記》《羅摩衍那》《亞歷山大大帝》以及土耳其傳統皮影戲Karagöz and Hacivat。
取自《西遊記》的遊戲場景
不得不提一句，Projection: First Light的悠遠意境，讓人忍不住回想起當年由Nyamyam工作室製作的《紙境》（2014）。《紙鏡》的世界觀由類似信箋書頁的紙質結構組建，玩家需要通過翻動“書頁”來一步步解開謎團。由紙藝出發創作的《紙鏡》，著實令剪紙繪影之美深入人心。
《紙鏡》中的場景如摺紙般展開
LikeLike虛擬藝術博物館入口
“藝術社交，雲端也行”——LikeLike：oMoMA（2020）
並非取材于藝術大作，也並不是以某種藝術形式作為遊戲根基，LikeLike新近推出的實驗性遊戲——oMoMA，更像是一座24小時不打烊的線上藝術館，更可以説是個面向全球藝術愛好者的大型雲端社交空間。
oMoMA虛擬藝術博物館一層大廳
oMoMA，全稱是The Online Museum of Multiplayer Art（多人藝術線上博物館）。其中“線上博物館”的體現，主要在於每個月oMoMA都會推出一個新的雲展覽。
當你設置好姓名、挑選好方塊狀的個人形象後，就可進入虛擬展館空間。過去一個月中展覽的主題是復古風PICO-8遊戲。點擊該“展廳”中的展品，即可看到作品簡介，再點擊，便可跳轉至遊戲體驗頁面進行試玩。6月5日推出的新展，則探索詞語、文本的邊界。
復古遊戲主題展覽中的一件作品
區別於諸如Google線上博物館的第一視角觀展體驗，oMoMA採用的是如同早期電腦遊戲般的卡通二維視圖。加上螢幕下部簡易的聊天輸入框，讓人很有種回到千禧年之初網上沖浪的懷舊味道。
除了每月流動展覽，oMoMA的三層博物館“大樓”內還開闢有許多有趣的空間。例如“押韻房間”，人們可在裏面發送押韻的句子來爭奪“詩歌王”；“鏡屋”，所有待在裏面的人以及對話氣泡都會被自動複製成鏡像；“VIP室”，一次至多只能有三人入內，先到先得，而你可以在裏面“喝”點雞尾酒，“嘗”塊巧克力。
你可以在VIP室內“品嘗”甜點
如果想透透新鮮空氣，可以讓你的小人兒走去博物館“後院”。那裏甚至趴著一隻叫哈維的像素版狗狗（它在現實中其實是LikeLike的萌寵，和團隊一起生活在美國匹茲堡），你可以拍拍它的腦袋。
後院總是充滿活力，右下角的狗狗即是哈維
而在oMoMA最重要的，是“Multiplayer”——多人交互的意義。這也是為什麼LikeLike的創始人、oMoMA策劃者保羅·佩德希尼（Paolo Pedercini）鼓勵大家在每月展覽開幕日與其他活動日訪問oMoMA，以便收穫最大程度的互動交流。
在oMoMA的一大樂趣就是與陌生訪客交談
佩德希尼曾提出：“在社交媒體時代，匿名者之間的偶遇不再發生了。”而偶遇陌生人——他們正巧在與你做著同樣的事情——是多麼簡單而美好的事情。這也是為何oMoMA特別強調數字博物館的社交功能。的確，當人們親自走進博物館，不僅僅是為了欣賞藝術、了解世界，也是為了與他人相遇。
《藝術：贊助人》遊戲界面
“藝術史太枯燥？瞧瞧這個”——《藝術：贊助人》（2017）
對西方美術史感興趣，又苦於啃不動大部頭書籍？戰略型遊戲《藝術：贊助人》 (ARTé: Mecenas)對此提供了一個新的選擇。你將作為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最強大的家族——美第奇家族（Medici Family）的成員，參與那段激蕩歲月中的政治陰謀、商業貿易、宗教事務……以及最重要的——藝術事件。
《藝術：贊助人》遊戲場景
歷史上的美第奇家族曾斷續統治佛羅倫薩長達三個世紀。在這座義大利文藝復興的“心臟”城市，美第奇家族資助和支援了眾多名載史冊的藝術巨匠：達·芬奇、米開朗基羅、拉斐爾、提香、馬薩喬……
歷史上美第奇家族的部分成員肖像
據説波提切利是最受美第奇家族青睞的畫師，其名作《維納斯的誕生》和《春》是受美第奇家族家族委託而作。而如今收藏著這兩幅大作、有“文藝復興藝術寶庫”之譽的佛羅倫薩烏菲齊美術館，也是美第奇家族留下的遺産。
波提切利《維納斯的誕生》
《藝術：贊助人》遊戲中收錄了由美蒂奇家族支援創作的130余件傳世之作，出自70多位藝術家之手，包括繪畫、雕塑與建築。你需要做的，便是在遊戲時間軸走到特定歷史節點時，為這些藝術創作做出決策。
你需要根據歷史對藝術事件做出決策
比如説，佛羅倫薩最偉大的遺産之一花之聖母大教堂，你會選擇由誰來設計它的穹頂？歷史上這項任務最終交給了天才建築師布魯涅內斯基。而他的最終成果——倣自羅馬萬神殿設計而成的教堂圓頂，堪稱彼時藝術與科技的完美結合，令教皇大讚為“神話一般”。
然而如果不了解這段歷史，將這項重大使命錯付他人，那麼失敗的結果便會降低你的名望。若這樣的錯誤不斷發生，你就會面臨被逐出佛羅倫薩的結局——就同歷史上美第奇家族的遭遇一樣。
遊戲中的花之聖母大教堂外觀圖（左）和現實中大教堂的精美穹頂（右）
也就是説，對相關藝術史的熟練掌握，是順利通關的要訣。雖説門檻偏高，但《藝術：贊助人》仍不失為藝術愛好者了解西方美術史的一項趣味輔助工具。而其創作者，專精於藝術教育題材的美國獨立開發團隊Triseum，或許就是想通過這樣寓教于樂的方式，讓更多人親近藝術史，享受藝術的樂趣。 （圖片源於網路，部分截取自相關遊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