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洛斯的維納斯》，又稱《米洛斯的阿芙洛蒂忒》、《斷臂的維納斯》，現收藏于法國盧浮宮博物館

文/Niccolò Gelmi（義大利）  譯/陳雋婷

【一】米洛斯的維納斯

想像我們身處古希臘時代——

眼前是維納斯，或更準確地説，阿弗洛狄忒，愛神與美神的化身，她享受著人世間無數的讚歌。

1820年,一個農民在愛琴海上的一個火山島——梅洛斯島上發現了這座雕塑。她很快被土耳其軍隊掠奪，而法國侯爵De Rivière也被這件驚艷的藝術品震驚到了，經過一系列談判以後，設法將其拿下並贈送給法國國王路易十八，而後來國王又把它捐贈給了盧浮宮。

初看這座雕塑，哪個部分最吸引你的眼球？

仔細觀察雕塑的結構，你會發現它是如何分成上下兩部分的：下半部分被覆蓋在長袍之下，下面是支撐的右腿與前伸的左腿，上半部分則是赤裸的上半身與殘缺的手臂。“隱形”的手臂給了歷史上很多藝術論評家遐想的空間：有人説女神手舉酒杯，有人則認為她在翩翩起舞，還有人覺得她在彈豎琴。

最初，根據希臘文化，這座雕塑上下點綴了珠寶，身著女神的象徵——鑲嵌桃金娘花的綬帶，而臉部也是由顏料上色的。

眼前的維納斯（阿弗洛狄忒）讓我們仿佛穿越回古典藝術時代：她的氣質與“普通凡人”完全分離，身體的線條呈螺旋形延伸，而她裸露的半身代表著神性與力量。

如果説維納斯對於希臘人而言代表著肉體與精神上的愛，那麼對於羅馬人呢？

卡皮托利尼的維納斯(Capitoline Venus)，現藏于羅馬卡皮托利尼博物館

【二】卡皮托利尼維納斯

現在我們來到了羅馬。1752年，教皇本篤十六世將維納斯雕塑捐贈給卡皮托利尼博物館，從那時起，這座雕塑便被稱作卡皮托利尼維納斯。

你從這個雕像中觀察到了什麼呢？

維納斯作為性感愛神的形象在這個雕像中並不是那樣明顯：在羅馬時代，女性形象並不愛像希臘時代那樣炫耀肉體。為了表示尊重，這個維納斯有些“含羞”地遮掩著身體。

儘管不如米洛斯的維納斯那樣突出裸體的吸引力， 遮擋下的維納斯仍然充滿美感。不僅如此，通過手、臂以及稍稍偏向一側的頭部，她還傳達出一種圓潤、富庶的美感，而她整齊的頭髮和仿佛迷失在思考中的面孔則代表了羅馬時期的特點：理性和思想。

這座維納斯雕像有沒有給你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個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以這座雕像為原型，創作了一幅有名的畫。猜猜是誰？

桑德羅·波提切利 《維納斯的誕生》，作于西元1487年的畫布蛋彩畫，現藏于義大利佛羅倫薩烏斐齊美術館

【三】 維納斯的誕生

答案就是：桑德羅·波提切利。他的標誌性畫作《維納斯的誕生》便是從卡皮托利尼維納斯雕塑中找到的靈感。

在這幅畫中，維納斯女神踩著貝殼越出水面，西風之神仄費羅斯（Zeffiro）將維納斯從海洋中吹到陸上，海洋中泛起陣陣波浪。維納斯剛剛著陸，大地上的仙女早已為她備好紅色新裝迎接她。

我們很難不去注意維納斯充滿沉思，甚至有些憂鬱的眼神。如同卡皮托利尼的維納斯，她也用手和長髮害羞地遮擋著身體。

波提切利打造的美是理想、激情、幻想以及愛情的結晶，而出於道德和風俗習慣，在這幅畫中，這種肉體之美將被隱藏在雙手以及紅色新裝之後。

維納斯女神始終是性感與愛情的象徵，但通過一件“新裝”，波提切利希望傳達出她的隱藏之美，並只有維納斯自己能決定是否展示這種美。這種形式讓女神通過身體與手的姿態，長髮以及面部神情將慾望與幻想傳遞出來。

愛德華·馬奈（Edouard Manet）《奧林匹亞（Olympia）》，現藏于法國巴黎奧賽博物館

【四】19世紀的維納斯

現在，你眼前是畫是馬奈于1863創作的畫作，目前在巴黎的奧賽博物館。

畫中的女性是一位來自巴黎的妓女——名為奧林匹亞（Olympia），她自豪並毫無歉意地展示著赤裸肉體之美。

也許你會問：她也是美神維納斯？從傳統意義上來説，她確實不算。但是，美神作為一種文化符號，已經隨著時間的遷移具備了不同的含義：美不再僅僅屬於神，它也屬於凡間的人。

馬奈想要證明的正是這一點，在他的畫筆下，即使是令人不齒的妓女也能代表理想與優雅之美。

畫面中，奧林匹亞躺在床上，儘管全身赤裸，卻看得出精心裝飾了一番：包括腳上的拖鞋，頸上的皮帶，頭髮上的花朵，以及手上的鐲子。從她的眼神裏可以看出，她以左手遮擋身體並不是因為害羞，恰恰相反，是為了吸引注意力。

馬奈通過這幅畫推翻了美的含義：美不再被視為靈魂的恩典，而是性感和慾望的展示。奧林匹亞堅定的凝視仿佛也在挑戰著這個傳統的概念。

塔瑪拉·德倫皮卡（Tamara de Lempicka  1898-1980）沉睡的女孩  (The Sleeper)   1932年

【五】20世紀30年代的維納斯

在我看來，波蘭藝術家塔瑪拉·德倫皮卡是20世紀藝術的重要人物。

在這幅畫中，一個沉睡的女人靜靜地躺在自己的右臂中，而左臂則輕柔地靠在枕頭上，靜靜地展示著她的柔美。

然而，畫中充滿立體感和機械感的線條又給予了畫作一種硬朗的風格。細長而純粹的線條，勾勒出分明的五官，凸顯的不再是溫柔的愛意，而是堅定的力量。

紅唇與金髮、白膚的鮮明對比凸顯出的正是文藝復興時期夢理想中的維納斯。實際上，在沉睡女孩的夢中，她也許正是一個受人愛慕的女神，這種堅定與性感正是塔瑪拉的畫作表現出來的典型特徵。

現在，女性展現出來的不僅是陰柔之美，而是同時包含著幾分鏗鏘。

電影《美國麗人》劇照

【六】現代的維納斯

這是電影《美國麗人》中的一幕：主角萊斯特遇見了自己女兒的朋友，為她的美麗性感而震驚，這激發了萊斯特改變生活，重返年輕的願望。

電影中的這個女孩可以與希臘時期的維納斯類比：自信大方、毫不害羞也毫無歉意地展示自己的美貌。而玫瑰花瓣則十分到位地傳達出大膽的誘惑和激情。

我們正處於維納斯歷史中的一段特殊的段落：美的概念幾乎可以追溯到所有的歷史時期——姿態、身體、眼神所代表的慾望、幻想，以及精神上的愛。後者旨在保持年輕的靈魂，仿佛是一種與肉體衰老的對峙。

從這段簡短的歷史回顧中我們會發現，維納斯所代表的美永遠不會消逝，它隨著時間不斷演變，然後又回到原點。它會繼續演變，還是會停在當下呢？我想，她會以更新的形式永存在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