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d · line+ studio”聯合創始人、主持建築師孟凡浩
2020年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東西半球相繼陷入混亂。一些舊有的秩序被打破,而新的秩序和可能性正在被孕育。各行各業因疫情有了喘息和思考的空間。以營造人類實體空間為基礎的建築界,同樣如此。
早前,因疫情原因,2020年威尼斯建築雙年展官方宣佈,將雙年展開幕時間由5月23日推遲至8月29日。在全世界共同面對疫情考驗的當下,在全球化面臨質疑的同時,由黎巴嫩建築師哈希姆·薩爾基斯(Hashim Sarkis)擔任策展人並提出的雙年展主題——“我們如何共同生活(How will we live together?),顯得無比貼切而具現實意義 。作為今年威尼斯建築雙年展主題展中國大陸唯一受邀參展建築師,孟凡浩將攜其團隊近些年實踐的三個建築項目——富陽東梓關回遷農居、飛蔦集·松陽陳家鋪和漁鄉茶舍參展。它們分別從新型社區構建、存量建築再利用、公共空間營造三個層面回應了一個共同的時代主題,即在中國如火如荼的鄉村振興和建設中,中國建築師如何為中國鄉村的現代轉型和未來發展探索出一條富有建設性和創新性的解決方案。
孟凡浩及其創立的“gad · line+ studio”,一直致力於城市和鄉村雙線並行的創作實踐,他主張消解二元對立的格局,實現城鄉生活的融合與共生。面對此次疫情給建築界帶來的影響和衝擊,孟凡浩坦言,建築在過去一直被狹義地理解為蓋房子,蓋好看的房子,蓋滿足人們生活需求的房子。搭乘中國迅猛騰飛的經濟浪潮,中國建築界走過了一段輝煌的日子。而在後疫情時代,我們如何重新理解建築的內涵?在全球化遭受考驗的今天,不同地域、民族的人們該如何看待彼此,又如何共同生活?而作為人類新的空間契約的組織者和架構者,建築師又將如何重新定義和看待自己的工作?
藝術中國以此為出發點,與他進行了對話。
| 世界正在從“硬世界”向“軟世界”發展
Q:今年威尼斯建築雙年展的主題是“我們如何共同生活”,對比當下,再重新看這個主題,你有哪些新的理解?它為全球建築界提出了哪些共同的挑戰?
孟凡浩: 疫情前後,我對這個主題的理解發生了很大變化。之前我們談“共同生活”不會産生特別強烈的共鳴,算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但是現在,“如何共同生活”可能是對當下的社會焦慮非常準確的一種描述。當每個人被隔離在單獨的物理空間時,才會意識到,過往習以為常的共居生活是多麼難能可貴。但同時,從個體、家庭到社區、國家,再到整個星球,波及全球的疫情讓我們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概念特別感同身受。那麼,我們該怎麼去打破彼此的邊界,怎麼共同面對和度過這場危機,讓這個主題在當下變得極有意義。
Q:疫情給建築界帶來哪些影響?業界對此有沒有一些共識的聲音,或者有沒有一些過去被大家忽視,現在重新被關注的問題?
孟凡浩:我們在做空間營造時,有一些概念會被經常提及,比如共用、公共空間、公共性等。包括政府也曾嘗試推廣西方的開放街區的模式。疫情也觸發了我們反過來思考公共性的問題,在資訊共用的時代,共用性、公共性是否只能在物理空間的層面去回應?比如説,當我們被隔離在家時,就不存在公共性,就沒有公共活動了嗎?其實都有。通過電子螢幕,我們就可以實現虛擬空間的社交和資訊的開放共用。技術革命後的時代巨變,建築師應該如何去回應是當下一個很重要的課題。
建築學這門學科,過去一直以建造為核心,它建立在硬世界的基礎上,強調物質性,強調永恒。但是現在,統領世界的法則從“硬世界”向“軟世界”轉變的背景下,傳統建築學在未來將面臨很大的衝擊和挑戰。
Q:因為疫情,威尼斯建築雙年展已經被推遲,目前展覽的籌備近況如何?
孟凡浩:上周,我剛剛收到總策展人團隊發來的郵件,雙年展將在推遲了三個月之後如期開幕。我們已經根據這個時間節點做了計劃和安排,包括裝置作品還在製作中,預計6月份會陸續運往威尼斯。
參展手工模型製作©gad · line+ studio
Q:此次你的團隊共有3個建築項目將赴威尼斯參展,作為主題展上唯一的“中國(大陸)方案”,它們將分別從哪些層面回應總主題?
孟凡浩:這次我挑選了三個實踐項目參展。第一個項目是杭州富陽東梓關回遷農居。它其實是一個新型鄉村社區。這個社區不再是過去傳統的鄉村聚落,裏面有很多混居的城市人群和相應的建築形態,包括民宿、茶室、藝術家工作室等。這個新型社區恰恰回應了雙年展主題希望探討的,也就是不同群體、不同背景的人如何在其中共同居住、生活的問題。
東梓關回遷農居 攝影:姚力
東梓關回遷農居 攝影:姚力
第二個項目是為城市人來鄉村度假服務的飛蔦集·松陽陳家鋪。我們將當地兩棟已經破爛瀕危的傳統民居,通過設計改造和更新升級為一個小型的民宿度假設施,包括將屋子裏已經腐爛的木結構換成輕鋼結構,將內部的居住空間與外部的山野風景建立聯繫。第一次去現場看地時,我們和當地村民説,要把這兩棟危房改造成客房,以後每晚能賣1000多元,當時村民聽了都覺得我們是在開玩笑。因為他們知道,縣城最高級的五星級酒店,客房每晚也就300塊,這酒店在村民心目中像宮殿般存在,所以他得知他家這個破房子可以賣1000元每晚的時候,覺得不可思議。現在事實證明,我們不僅做到了,還比原先預估的價格多了一倍,這是村民以前不可想像的,也是通過設計將鄉村存量空間激活並産生了價值。
飛蔦集·松陽陳家鋪改造前 ©gad · line+ studio
飛蔦集·松陽陳家鋪改造前 ©gad · line+ studio
飛蔦集·松陽陳家鋪 攝影:存在建築-建築攝影
飛蔦集·松陽陳家鋪 攝影:楊光坤
飛蔦集·松陽陳家鋪 攝影:楊光坤
第三個項目是在建德九姓漁村的一個城鄉共居的聚落,漁鄉茶舍,一個全混凝土的房子,是其中的一個公共空間。我們希望它既可以承載未來在文旅發展層面上的功能,村民們閒暇時也能來這裡喝茶交談看風景,給這片聚落提供一個可供不同人群共同生活的共用空間。
漁鄉茶舍 攝影:趙奕龍
這三個項目,一個是新型社區的構建,一個是存量建築的改造再利用,一個是新型鄉村公共空間營造,以三個不同的角度展現了我們在不同鄉村環境中的策略和態度。我們希望通過空間設計,體現它的社會性和包容性,激發和強化社群關係,打破城鄉“圍城”,最終能真正影響和改善村民以及城市群體的生活狀態。
漁鄉茶舍 攝影:何雅量
漁鄉茶舍 攝影:何雅量
| 目前,中國鄉村的建設實踐和改造仍處於摸索階段
Q:中國當代鄉村發展的大規模和多形態在全球是前所未有的,尤其近些年,圍繞“鄉村振興”戰略,藝術鄉建、設計鄉建類的項目非常多。對此,你有哪些觀察?
孟凡浩:的確,鄉村在近些年是全社會的一個熱點領域。政府、開發商、建築師、藝術家、各方力量和資本都在涌入,這給鄉村帶來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但總體來説,我認為大家對鄉村的建設和改造還處在一個摸索階段,並沒有形成一套成熟的、可複製推廣的鄉村振興模式。
就我的觀察,目前圍繞鄉村的振興模式大致可以分成以下幾類:第一類,是以政府為主導的模式。因為政府管理者的定期更疊,導致這種模式的延續性欠缺;第二類,是地産小鎮模式。它本質上更像是一種城市化的蔓延,能在非常短的時間裏為資本實現經濟利益的回報,但是跟真正的原住民之間並沒有發生太多關係,根本上遏制不了鄉村衰敗的趨勢;第三類,是文旅模式。這種模式其實是能夠跟原住民,甚至跟村集體有一些合作,它能夠讓原住民迅速實現物質脫貧,但是在這個過程中,鄉村原有的文化根基,比如鄉村傳承已久的風俗、信仰,可能會遭到破壞;第四類,就是文化藝術介入鄉村的模式。往往始於情懷也止于情懷,缺乏可持續性;第五類,是民宿模式。它更像是一群城市精英的田園夢,相對起步比較容易,但從整個鄉村振興的社會層面來説,它的意義還是有些狹窄。
九女峰書房 攝影:章魚見築
當然現在也出現了多種模式的混合介入,我們最近在山東九女峰做了一個嘗試,與投資方、運營方共同協作,完成了從策劃、規劃、建築、室內、景觀、運營、産業導入的全産業鏈鄉村振興實踐。目前效果初現,項目已成為鄉村振興齊魯樣板,在網路上迅速傳播,遊客激增,貧困村成為遊客慕名前來打卡的“網紅村”,村民資産增值明顯。
總之,鄉村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生態體,建築師的空間營造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通過政策支援、體系營造,真正解決鄉村的生産、生活、生態、文化這些系統性問題。
Q:政府有保護當地傳統村落和文物遺産的需求,居民有現代性的空間要求,還有資本,以及作為建築師的設計表達,你如何把握其中的平衡?
孟凡浩:這其實是一個挺有意思的問題。現在,有的建築師為了回避在城市蓋房子的一些限制與束縛,而選擇逃離到機制非健全的鄉村做純粹自我表達的實踐。但其實相比城市,鄉村是一個更複雜的生態系統,勢必會對建築師提出更嚴苛的要求。政府、原住民、投資方等,大家的想法都不一樣,需要建築師從中綜合協調各方的利益,經過整合,相互借力,促使大家共同朝一個目標前進。
Q:以杭州富陽東梓關回遷農居為例,從傳統民居到具有地域性符號的建築,在這一轉化的過程中,你遭遇的最棘手的問題是什麼?
孟凡浩:很大的難點,在於如何與村民們溝通,改變他們過去的觀念。這個項目是政府委託我們建造的,最開始村民們是不理解的,認為給他們增加了額外的成本。
我作為一個城市建築師,真正進入鄉村之後,我自己的觀念也受到很大衝擊。建築師對傳統民居都有一種情懷,但是村民們不這麼想,他們一心想逃離那些房子。在村民們看來,歐式羅馬柱才是財富的象徵,在跟他們交流的時候,向他們傳達我們的設計理念是非常難的。
在經歷過這個項目後,我覺得,建築師在介入鄉建的過程中,一定要克制自己特別個人化的自我表達,不能將自己先驗性的思維強加在他們身上,要説村民聽得懂的話,將更多的話語權讓給村民。“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建築師更多的是一個專業和職業的身份,去輔助真正的使用者,完成一種由下而上和由上至下的雙向互動、協調和平衡。
| 城鄉共生融合:探索超越城鄉的新型聚集狀態
Q:你將杭州富陽東梓關回遷農居看作是一種超越城鄉的新型聚居狀態。這種“新”體現在哪?有哪些公共設施、公共空間層面的考量,可以包容和調和不同人群的生活差異?
孟凡浩:今年參加雙年展,我提出的核心理念就是城鄉的共生融合,嘗試打破農村-城市二元對立的傳統認識和思維定式。
而回遷農居本身就是時代的産物,它是城市化進程中對鄉村形態的重新定位。它本身並不是那種緩慢發展起來的傳統有機村落,村民們的生活方式和居住形態都發生了變化。我們一面要滿足他們基本的生活需求,同時為了鄉村長遠的可持續發展,更需要産業的更新植入。這種“新”是幫助原住民進行 “自我更新”,也為城市人在這裡提供全新的生活體驗。
東梓關村民活動中心 攝影:趙奕龍
公共設施和公共空間的創造是隨著設計的推進産生的,我們在東梓關村建造了村民活動中心,相較于當代大多數村民活動中心因長期封閉而失去活力的使用狀態,我們以小尺度空間單元、流動的空間體系、本土化的材料語言和自發性的建造手段,為村子裏的不同群體創造了一個靈活多用的共用空間。集會、看戲、電影放映、棋牌娛樂乃至紅白喜事都發生在這個小村落的大屋檐下。
東梓關村民活動中心 攝影:shiromio
東梓關村民活動中心 攝影:shiromio
在如今網際網路的背景下,城市和鄉村的邊界越來越模糊,模糊之後的結果就是融合。中國有非常多回遷民居,最後未必全是原住民在使用,會出現一些新型的居住群體。比如,在浙江、上海,有些退休老人,他們會從城裏面搬到鄉村租住,一住就是半年;還有一些年輕人會跑到這裡來開茶室、民宿或者做工作室。
松陽原舍·攬樹山房 鳥瞰 攝影:存在建築-建築攝影
我們在浙江麗水建了一處“松陽原舍”,在這個項目中,人群需求和建築設計互為引導,經營性民宿、可出售的鄉村度假屋、村民回遷安置房多種人居空間同時存在,不同的建築表達使得多種功能在同一區域裏得以共生,多元混居場所隨之形成。這些混居群體,會對共用空間、文化空間産生新的需求。如何滿足他們這些需求,並讓他們和諧共處,這一切最後一定會映射到我們的空間生産中,也是一種城市鄉村人群聚居新模式的探索。
松陽原舍·攬樹山房 攝影:楊光坤
松陽原舍·攬樹山房 攝影:侯博文
Q:你提倡鄉村的現代化,而不是一味追求風貌控制。我們怎麼理解這種“現代化”?
孟凡浩:鄉村和現代化肯定不是一個矛盾體。任何事物都是有時間性的,也就是我常説的與日俱新。歐洲的鄉村,田園風光的自然中也有不少新建民居,也沒有完全承襲舊的居住設施,會通過更新和改造,以便符合現代人的生活方式。
去年我們在泰山旁造了一片“雲”——九女峰書房,無論是空間形態還是建造手法,它都是一個符合現代觀感的書房,在這樣一個亟待激活的村落裏,它承載著現代人對山間美景和品質生活的需求,建成後更是引起外界關注,産生社會流量,九女峰書房所表達的“鄉村現代化”就是我們不去一味地追求復古,而是基於項目本身的訴求産生的回應策略。
九女峰書房 攝影:金嘯文
九女峰書房 攝影:章魚見築
九女峰書房 攝影:金嘯文
所謂的“鄉村的現代化”,它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現代化,而不是我們喊著口號要讓它現代化。因為很顯然,現在的農民不是以前穿著馬褂踩著馬車的農民了,鄉村也不再是以農業生産為主的居住聚落了。它的産業變了,人也變了,人居住的房子肯定也會變,一定是同步更新的。
Q:中國整體的設計界在告別了過去對西方設計的參考和焦慮之後,開始轉向對自我現實的觀照。你認為在這個過程中,中國的建築設計經歷了哪些蛻變?
孟凡浩:我們這代中國建築師很幸運,正好趕上了中國快速發展的一個浪潮,我們用二十年的時間完成了西方近百年的城市化進程。庫哈斯曾經説過,中國建築師的數量是美國的1/10,用1/5的時間建成美國5倍的建築量,算起來工作效率是美國的2500倍。中國建築師這些年以這樣一種單位時間的效能完成了超級規模化的建設。與此同時,我們也正在面臨種種機會,比如近年來大熱的鄉村振興激活、地域建築實踐、歷史街區更新等等。
正是在大量的實戰中,中國建築師取得了巨大進步。過去我們以西方和日本為模板,大量汲取資訊和營養,近20年應該是一個補課的狀態。現在,又到了一個新的階段,中國建築師有了基本的文化自信。你看最近幾年,中國建築師屢屢站上國際舞臺,斬獲國際獎項,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趨勢。
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思考中國本土建築的未來。過去,我們為世界貢獻的可能是一個巨大的市場。經歷了快速城市化,我們也逐步進入存量時代。市場的需求總量減少後,建築界也進入了一個相對的冷靜期,讓我們可以拓展思考的深度和廣度。我們未來可能要做的是,輸出文化,輸出理念,建立根植于我們自己文化的體系。我相信,在中國如火如荼的建設中,一定會催生出不一樣的建築師,不一樣的建築設計機構,以及有中國特色的、差異化的空間生産模式。
| 建築的邊界在偏向社會化,建築師同樣如此
Q:今年威尼斯雙年展將關注建築師作為“空間契約的誠摯組織者與監護者”的身份,你如何看待這樣一種身份描述?
孟凡浩:建築師身份的邊界在變化。過去,人們看建築師就是一個工程師,是解決問題或蓋房子的人。而當下,建築師的角色更像一個組織者的角色。比如一些鄉村項目,光靠建築師是不行的,需要很多學科的人共同介入,建築師就必須具備綜合性的知識背景,才能整合一個綜合性的團隊,從多維度展開工作。所以,策展人對建築師的這組身份描述是與當下的社會結構、政治環境和我們身處的這個多元化的世界有關,建築的身份邊界更偏社會化了。
Q:近來,一個比較熱的社會話題是“附近的消失”。各種技術手段的出現,直播、外賣、快遞……人們對“即時性”的需求越來越強,對“附近”的空間感受日漸喪失,包括虛擬空間對現實空間的擠壓。在這種趨勢下,你認為未來,在構建現實社群、社區和建築個體上,建築或有怎樣的改變和未來?你如何看待這種趨勢?
孟凡浩:對,現在每個人都能感受到網際網路的力量在日益增強,物理空間好像沒有過去那麼重要了。每個人通過一個螢幕就可以社交。線上商城、快遞外賣等等,都在衝擊現代城市的空間價值格局。大數據、物聯網的迅猛發展,人的需求被資訊化為數據,這使得未來城市的空間資源分配格局可能會依據人的數據而重組迭代。
但在這種趨勢下,我依然相信實體空間有它自己的一些優勢,比如線下社交體驗的樂趣,餐飲、娛樂業的即時體驗。無論是實體空間還是虛擬空間,歸根結底,不能忽視 “人”本身的真正價值,技術終歸還是一把雙刃劍,關鍵是看我們怎麼去運用。
Q:近些年,你所實踐的這些鄉村項目,對你個人的建築理唸有哪些影響和反哺?
孟凡浩:過去,我可能是一個傳統建築師的思維,覺得學了建築,就要把房子蓋漂亮。最近幾年做的這些鄉村實踐,在保證了我一直堅持的空間品質的同時,我開始嘗試通過自己的設計,去回應具體、現實的問題,並提出創新性的解決方案。
就像19年我們受邀對一個山東的省級貧困村進行規劃設計,我們稱這個項目為“故鄉的雲”,是離家在外遊子的回鄉之路。在設計的過程中,我們從項目前期策劃定位就參與一起制定任務書,與後期運維團隊密切交流,將建築設計主動和上下游産業鏈融合。各方力量的積極投入,被破壞的生態環境得以修復,流失的原住民返鄉創業,落魄的小村莊成功脫貧……這些看起來都是建築師職責之外的事,但又恰恰因為建築師的介入而發生,投資方、政府、村民都獲得了收益,政府部門也將這裡設置為 “鄉村振興”典範,省級、市級的領導班子帶隊參觀,給予肯定和政策扶持,剛剛過去的“五一”黃金週期間接待遊客達上萬人次。這是通過設計為鄉村帶來的價值溢出,這個價值不是眼前的物質價值,更多的是一種社會價值、生態價值,是一種對未知的探索和嘗試,也是建築師在當下的社會性和責任所在。
魯商樸宿·故鄉的雲 攝影:章魚見築
魯商樸宿·故鄉的雲 攝影:章魚見築
像在這次疫情中,在那麼短的時間裏,“方艙醫院”快速實現了建造裝配,我相信那些建築師,他們一定是非常有成就感的。因為在這種危機之下,憑藉你的努力和力量,最後得以拯救更多人的生命。所以,建築師不能永遠把自己局限在一個技術人員或工程師的角色範疇裏,應該多介入一些社會問題,同時要勇於批判,敢於回應,在社會、經濟等頂層領域釋放建築本該有的力量。
東梓關回遷農居 攝影:繆純樂
關於2020年威尼斯建築雙年展
2020年威尼斯建築雙年展主題“我們如何共同生活(How will we live together?)”由策展人、麻省理工學院(MIT)建築與規劃學院院長Hashim Sarkis提出。Hashim Sarkis進一步説明:“在政治分歧與貧富差距越來越嚴重的情況下,我們需要一種新的空間契約。我們希望建築師們想像一個大家一起好好生活的空間:即使每個人之間越來越不一樣,我們仍希望與他人、其他物種之間有所連結,不管是在實體空間或是網路世界皆然。”
Hashim Sarkis認為可以從許多不同層面來討論“一起生活”:“一起生活的家庭需要更多元、更有尊嚴的居住空間;一起生活的新興社群需要的是平等、包容與對空間的認同;跨越政治邊界一起生活,則需要對地域關係的全新想像;在面臨環境危機的地球一起生活,需要全世界一起付諸行動努力。”
(致謝孟凡浩建築師及“gad · line+ studio”,採訪人、編輯/臺馨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