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13日,農曆庚子新年前夕,由中國美術家協會和俄羅斯美術家協會共同主辦的“為人民造像——暨向人民致敬,向大師致敬:安德烈 •尼古拉耶維奇•科瓦爾丘克雕塑作品展”在北京徐悲鴻紀念館開幕。作為徐悲鴻紀念館2020年度首展,本次展覽聯合展出徐悲鴻先生與俄羅斯美術家協會主席、藝術科學院院士、人民藝術家安德烈·科瓦爾丘克的繪畫、雕塑作品共60余件。
展覽開幕前夕,藝術中國對俄羅斯美術家協會主席、藝術科學院院士、人民藝術家安德烈·科瓦爾丘克進行了專訪。
1934年,徐悲鴻攜帶作品在蘇聯展覽時,現場展示中國畫創作
藝術中國:這是一個特別的展覽,您與中國畫家、中國首任美協主席徐悲鴻在徐悲鴻紀念館,穿越大半個世紀用作品進行對話,您如何看這個展覽?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今天我來到展館,看到展品佈置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深切感覺到了藝術聯繫著我們兩個國家。徐悲鴻先生是偉大的藝術家,我很榮幸能夠在他的紀念館裏辦展,在他的傑作旁展示我的作品。徐悲鴻先生對中國現代藝術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他不僅在中國學習,也在法國留學過,所以他的作品結合了西方古典藝術和中國民族藝術的成就。他在俄羅斯生活過,在蘇聯時期曾辦過展,這些在他的創作中都留下了印記。了解過他的事跡,了解過他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活動,你就能感受到這位大師有多麼傑出。我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在這個獨一無二的地方展出我的作品是我莫大的榮幸。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向徐悲鴻紀念館館長、徐悲鴻之子徐慶平先生授予俄羅斯美術家協會金質獎章
藝術中國:1930年代徐悲鴻曾代表中國攜帶中國藝術品到蘇聯進行展覽,取得熱烈反應,您如何看這一段歷史因緣?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從一方面説,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中國藝術總體上基於世界文化的潮流;從另一方面看,這也是中國藝術的一個民族傳統,這在當時的蘇聯人民看來也是十分有趣的。那些為中俄人民熟知的造型,比如説馬,非常生動,極具表現力,感情豐沛。國畫技藝是中國藝術的基礎,這種技藝體現在馬等的動物造型裏。一筆一劃精準把握,徐悲鴻的創作將你征服。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雕塑作品《奔馬》
藝術中國:您如何挑選這次展覽的作品?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我深入研究了徐悲鴻先生的作品,我想展示我作品和先生作品的相近之處,因此你能看到這裡的展品有動物,有與人相關的作品,這是我與先生的相近之處。我覺得在展館形成這樣一個系統非常有趣,這裡既保存了徐悲鴻先生的傑作,同時展出了我的作品,我們兩人雖然生活在不同的時空,但卻有某種相近性。十年前我還不太了解徐悲鴻先生的作品,現在我已經有深入了解。以前沒有想到能做今天這樣一個無論從情感、主題、雕塑藝術都與徐悲鴻先生如此接近的展覽。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雕塑作品《列夫·托爾斯泰》
藝術中國:現實人物、動物和環保是您的主要題材,您為什麼關注這些題材?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人是最常見的藝術創作對象。徐悲鴻先生的作品中有單個人物造型、人物造型組合,還有動物。所有藝術家都想通過自己作品的主題和形象傳達出自己的所思所想。于我而言,人之美、動物之美是自然的創造、神的創造(當然這取決於每個人的信仰),但最重要的是,這是人類誕生以來偉大藝術作品的真正創作基礎。我們還記得那遠古岩石上的第一幅動物圖畫,那些簡單的線條和輪廓。希臘文明時期、文藝復興時期對人的研究,以及形成人藝術形象的原型也是與動物有關。人和動物對雕塑家來説尤其重要,因為和繪畫不同,雕塑無法,或者説幾乎無法描繪自然。雕塑作品中只會偶然出現風景,或者某些自然的元素,比如樹、花,這都是例外情況,所以動物和人的形像是雕塑創作的基礎。除此之外,我們現在生活在21世紀初,環保的話題如此熱門,我不可能創作動物作品,卻對當下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因此在我的作品中,有兩件是生態主題,表現了人們不總是關心自然、考慮未來,而這對所有國家來説都很重要。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雕塑作品《神經元》
藝術中國:除此之外,您還關注哪些題材與探索方向呢?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近年來除了對人和動物的外部形象,我還對人體內部有什麼感到好奇。所以還有這些主題:大腦神經元。我們都要思考,神經元是讓大腦思考、使整個機體運作的小粒子。這些微小元素成為了我近年來的研究對象。比如,現在正在展廳裏展出的作品《神經元》,直徑只有約40釐米,但實際上這個形象可以用10米、15米的創作空間來表現。作為一個雕塑家來説,人體內部的這些東西是有趣的研究對象,藝術家可以改變甚至重新定義其形式,來創作出我們不會將其與肉眼所見聯繫起來的作品,但我們知道,在我們的體內有大腦神經元、染色體及其他數百萬組成機體的微小粒子,它們可以是有趣、美麗的,雕塑家可以用任意大小的作品來表現。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雕塑作品《“切爾諾貝利事故受害者”紀念碑》
藝術中國:您與徐悲鴻的作品都有一種現實主義風格,您怎麼看現實主義風格在今天的意義?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藝術不斷發展。于我而言,所有藝術流派的基礎都是古典主義基礎。古典藝術發展了幾千年,在埃及、希臘、墨西哥、印度、中國、俄羅斯等各文明都有出現。古典主義時期産生了人對所見的不同理解。當然,古典藝術也是現代藝術的基礎。現在,人們對於21世紀應當有什麼樣的藝術爭議不斷。依我看來,現代藝術中保留古典藝術基礎是很重要的,因為沒有這個古典基礎就無法創造出新事物。因此,我們可以讚美創新、某種新的繪畫技法或者實用藝術,現在這些在歐洲、亞洲、美洲都很常見。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人們總是在探尋人性,探尋那新發展形式的基礎。所以,為了新形式的發展我們應當鞏固基礎,這種(古典)藝術應當保存。在這種情況下,我對藝術的理解,是我理解到我的任務:我要在自己的創作中保留這些古典主義傳統,在考慮古典藝術基礎的情況下探尋新趨勢、新形式。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雕塑作品《勝利者》
藝術中國:在反法西斯戰爭中,中蘇兩國曾並肩作戰,今天中俄也是全面戰略合作夥伴,您為兩國友好關創作了很多作品,能否為我們介紹一下?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對於我以及從莫斯科到維也納、布拉格等大範圍內所有父輩經歷過“二戰”的人,以及在“二戰”後成長起來的各代來説,這段歷史都極其重要。1945年,中蘇聯合起來,在“二戰”中最終戰勝了日本軍國主義。我認為了解這些事件對了解當今世界局勢極其重要,因為當今世界是多極世界,沒有一個國家能夠讓全世界聽命于它。
當下中俄關係在經濟、文化中都有能加強兩國聯繫的良好基礎。比如,俄羅斯國家美協經常到訪中國,舉辦大量展覽,俄羅斯頂尖高校的教授也來中國講課,兩國在認真進行深入的文化聯繫。在這種情況下,兩國致力建立合作關係,不止因為我們是近鄰,更因為這種合作能造福國家,使我們的經濟、文化變得更強。在我看來,中俄合作能讓兩國人民對未來更有信心。
比如,幾年前我創作了一尊名叫《勝利者》的雕塑,主題是戰勝日本軍國主義。作品中,一名中國士兵抱著戰鬥中倖存的小女孩,和蘇聯士兵共同站在攻下的日軍火力點上。這個作品很有象徵意義,展現了兩國人民的友誼和共同勝利,只有聯合起來才能取得和平。兩國領導人——習近平主席和普京總統多次會面佐證了兩國的友誼和合作,這也給兩國人民注入信心,確保兩國在各領域開展合作。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雕塑作品《徐悲鴻》
藝術中國:《中國陶都的布爾什維克人》是您創作的第二件以中國人形象為原型的作品,能否談一下這件作品的創作初衷和經過?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去年5月13日,那天是母親節,我和胡劍芬女士及扎哈羅夫夫婦見面。我們聊到了在江蘇宜興製作的紫砂壺的故事。這是我們緣分的開始。我們想到徐悲鴻也在宜興出生。當時我還不太了解他的作品。這次見面後,我仔細欣賞了徐悲鴻先生的作品,奠定了我對他深入研究的基礎。根據我所看到的作品照片,我創作了一個徐悲鴻的雕塑,它現在也在展廳裏。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雕塑作品《中國陶都的布爾什維克人》
除此之外,宜興城裏有許多陶瓷企業,而當時陶瓷又很大程度上聯結了中國和蘇聯。人們積極勞動、爭生産排頭兵的主題、帶頭人的主題引發了我的興趣,因為那個年代的中國和蘇聯很相似,當時蘇聯也是由共産黨領導,共産主義、布爾什維克思想拉近了兩國的距離。那個時代勞動人民的形象、關愛工廠員工的領導者形象讓我很感興趣,因為正是通過這些形象我們可以開啟那個時代的回憶。在這座人物雕像(《中國陶都的布爾什維克人》)旁還有我的兩件作品,展現的是四十年代蘇聯後勤勞動者,它們是《石油工人》和《冶金工人》。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雕塑作品《40年代的冶金工人》
這些形象很相近,石油工人和冶金工人是四十年代,而中國工廠的布爾什維克領導雕像(原型)則是五、六十年代。本質上主題非常相近。人們的思想也很相近,這種思想給人強大的勞動力量,表現出勞動英雄主義,它是二戰時期的蘇聯人民和那個發展時期的中國人民的固有特徵。所以這件作品的趣味在於,人物造型身上滲透了時代的特徵,我也覺得這很有趣。
徐悲鴻紀念館
藝術中國:對這次展覽您抱有怎樣的期待?
安德烈·科瓦爾丘克:徐悲鴻先生除了藝術創作,還承擔社會工作。他是中國美協首任主席,而我現在是俄羅斯美協主席,這是很有象徵意義的。除了具體的藝術創作,我們之間還有這樣有趣的聯繫。在徐悲鴻紀念館裏,舉辦中國首任美協主席和俄羅斯現任美協主席的聯展很有象徵性。他是畫家,我是雕塑家,我們的領域不相同,但是他的繪畫作品卻成為了我創作的基礎,所以在我看來,我的雕塑自然地融入到博物館的空間中。從展覽角度看,我覺得每個博物館自成一個獨特的世界,這個博物館的空間也是獨一無二的。
這次展覽的總策劃胡劍芬女士,她推進了整個組展過程,對每個細節都考慮週全。當然還有中國美協、徐慶平先生的支援。潘天壽基金會執行副會長胡劍芬女士像引擎一樣推動了展覽,與她合作非常開心。我認為,這個國際項目辦得很認真,聯結了中俄文化,來看展覽的觀眾們將會樂在其中。我邀請所有在北京的朋友來看展覽。只要不是對造型藝術完全無感的人,都能在此收穫一番趣味。(採訪/編輯:許柏成 拍攝/剪輯:王爾晴 翻譯:何穎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