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聯邦畫廊和藝術商人聯合會Logo│圖©：BVDG

德國藝術市場非常繁榮，從藝術家，到畫廊主和藝術商人，從行業協會到藝術展會，從一級市場到二級市場，都有專業的參與者各盡其職。回顧過去，展望未來，德國藝術市場如何在激烈變化的時代洪流中自處？

藝術中國駐歐洲特約編輯賈曉棟專訪德國聯邦畫廊和藝術商人聯合會總監Birgit Maria Sturm女士，解密德國藝術領域最大的行業協會。

德國聯邦畫廊和藝術商人聯合會（Bundesverband Deutscher Galerien und Kunsthändler e.V，以下簡稱“BVDG”）在德國藝術市場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BVDG成立於1975年，旨在保護文化藝術、保障藝術市場參與者權益、促進藝術品貿易、以及打擊非法藝術品交易等。BVDG是一個為德國畫廊主和藝術商人提供基礎性支援的行業協會，協會會員由309間德國畫廊和藝術品經紀行組成，BVDG與德國Art Net，Kunstwelt等主流藝術媒體密切合作，並參與創立科隆藝術展和科隆經典藝術與設計展。

Birgit Maria Sturm女士是一位藝術史學家和日耳曼文學史專家，她不僅擔任BVDG總監，還在德國文化委員會（Deutschen Kulturrat）和德國藝術家事務局（der Künstlersozialkasse）任職。

Birgit Maria Sturm女士│圖：BVDG

藝術中國：感謝您接受我的採訪。請您介紹一下BVDG。

Sturm女士：BVDG的前身是德國前進藝術商人聯合會（Vereins progressiver deutscher Kunsthändler），由畫廊主Hein Stünke和Rudolf Zwirner于1966年創立。最初的近十年時間，我們是一個單純的藝術商人組織，會員主要是德國萊茵地區的畫廊。

1975年，BVDG開始在文化政治領域發揮影響力，我們從聯邦德國的各個黨派獲得支援，向聯邦議會提交議案「藝術走進生活」（Kunst ist kein Luxus），從此走向公共文化藝術領域的前臺。同年，BVDG舉辦德國藝術交易從業者大會，奠定了今天的形態。此後的日子裏，我們幾乎參與了德國藝術市場上所有的重大事件，例如1988年創立科隆藝術展大獎，1992年成立德國藝術市場文獻檔案館（ZADIK），2001年支援和資助德國畫廊參加境外藝術展，2018年發起的有一千多家成員參與的「文化保護倡議」(Aktionsbündnis Kulturguschutz)。

現在，BVDG將自己定位為藝術行業協會和文化藝術智庫。

BVDG會客室│圖©：謎西藝術

藝術中國：不僅是德國藝術市場，整個德國都在這四十多年中經歷了巨大的變化，而BVDG全程見證了這些變化，對嗎？

Sturm女士：是的，我們有幸見證了很多歷史事件。我要送給你一本BVDG成立四十週年時出版的紀念文集，收印了藝術市場觀察家們和行業專家們的文章，可以幫助你了解BVDG與德國藝術市場之間的互動。

BVDG成立四十週年紀念文集│圖©：謎西藝術

藝術中國：BVDG的運作資金來自哪些渠道？

Sturm女士：主要來自會員費，會員費是650歐元/每年。科隆會展中心為我們提供部分資金。我們的全部運作資金都來自私人領域。我們執行的一些項目，會有一小部分資金來自公共領域，比如北威州政府為科隆藝術展的New Positions項目提供了部分資助。

藝術中國：作為一個行業協會，BVDG如何幫助會員提高知名度和影響力？

Sturm女士：BVDG不會給某家會員做推薦或者宣傳，我們為德國藝術市場代言，我們為所有的會員代言。我們不會向公眾説，這家畫廊好，那家畫廊不好；我們會向公眾介紹德國藝術市場和德國藝術群體，我們會聯合德國相關政府機構向海外市場推薦德國藝術和德國藝術家。

為什麼我們會把著眼點落在藝術家的身上？藝術家是藝術生態群落中最重要的部分，沒有德國藝術家，就沒有可持續繁榮的德國藝術市場。我們不僅要幫助藝術家在畫廊，在美術館，在公立博物館辦畫展，更要竭力幫助藝術家賣掉作品。這是保障藝術家生活和藝術創造的根本要求。在此基礎上，畫廊幫助藝術家賣出藝術品，進而BVDG幫助畫廊維護德國藝術市場。大家各司其職。

藝術中國：贗品是藝術市場的頭號敵人。BVDG如何保證會員不出售贗品？特別是帶藝術家簽名的版畫作品？

Sturm女士：我們剛剛結束在斯圖加特舉辦了2019年BVDG會員大會，我們在這次大會上通過了更新後的「會員承諾」（Code of Ethics），所有的會員都簽署了這份承諾書。其中既有對藝術自由原則的守護，也有不售假的承諾。

對於贗品問題，BVDG採取令容忍的政策，一旦發現成員出售贗品，特別是知假售假，我們就會將其除名。此外，買家還可以通過起訴等法律手段來保護自己的權益。在德國沒有“出門不賠”，“打眼認陪”等所謂的行規，賣家有義務保證商品與商品描述一致。

藝術中國：BVDG與科隆會展中心攜手創立科隆藝術展和科隆經典藝術與設計展，為什麼想要創辦一個藝術會展呢？

Sturm女士：如前面講的，BVDG的前身是1966年成立的德國前進藝術商人聯合會，由畫廊主Hein Stünke和Rudolf Zwirner創立，他們在1967年創立了「科隆藝術市場67」，它是科隆藝術展的前身，是世界上第一個藝術展覽會。事實上，不論是德國前進藝術商人聯合會和「科隆藝術市場67」，還是BVDG和科隆藝術展，宗旨都是為畫廊和藝術經紀行提供一個平臺，更好地交流，更好地展示。它們天然就是一體的。因此，直到今天，BVDG與科隆藝術展和科隆經典藝術與設計展都保持著非常密切的合作。

藝術中國：科隆藝術獎創立於1988年，科隆經典藝術獎創立於1996年。在過去的30多年中，這兩個獎項的獲獎者有哪些變化？

Sturm女士：設立科隆藝術獎的目標是鼓勵新的想法。我們堅信，藝術的發展源自創新的想法，這些想法可以是多種多樣的。科隆藝術獎的歷年獲獎者看，他們中有畫廊主，有收藏家，有藝術機構的創始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做過非常創新的事，為藝術市場帶來了新的想法。獎金是一萬歐元，由BVDG和科隆會展中心提供。

我特別想向你介紹的是，2017年的科隆藝術獎得主，ZADIK總監Günter Herzog 教授。成立於1992年的德國藝術市場文獻檔案館（Zentralarchiv für deutsche und internationale Kunstmarktforschung e. V. 簡稱ZADIK）專門收藏和整理藝術家生平文獻，包括書信便箋、草稿構思圖、藝術作品、影像資料，藝術市場情報等。這是全球第一家也是規模最大的藝術市場文獻檔案館，而且Herzog 教授本人是博物館數字化的專家，ZADIK的全部文獻檔案都完成了數字化工作，全世界的公眾都可以通過ZADIK的數據庫搜尋資料。ZADIK經常舉辦非常有趣的藝術史展覽，比如「波普藝術如何來到德國？」

科隆經典藝術獎與科隆藝術獎有所不同，原因源自兩個藝術會展展出內容的不同。科隆藝術展重點展出當代藝術和現代藝術，科隆經典藝術與設計展則側重於經典藝術和設計。對於當代藝術，新的想法尤為重要。對於經典藝術，展示的本身更為重要。因此，從今年起，我們對科隆經典藝術獎進行了調整。我們將把該獎頒給科隆經典藝術和設計展的最佳展商。我，科隆經典藝術與設計展的總監丹尼爾∙胡格，藝術世界雜誌（Kunstwelt）的主筆Lisa Zeitz作為評審，對展商的展位佈置，展品的藝術水準，策展水準等打分，選出最佳展商。獎勵是在下一屆科隆經典藝術和設計展的免費展位。

藝術中國：2019年的科隆藝術獎頒發給“獨立收藏家”的創始人Christian Schwarm（Christian Kaspar Schwarm于2008年創辦非盈利網際網路平臺“獨立收藏家Independent Collectors)“），“獨立收藏家”並非創痛意義上的畫廊或者藝術品經紀行，是否意味著新技術和網際網路成為了藝術展示的左膀右臂？

Sturm女士：網際網路帶給藝術市場的影響是全方位的，現在幾乎所有畫廊都有自己的網站，大多數都在社交媒體上很活躍，發佈展覽和藝術家資訊，甚至通過郵件完成接洽和報價。借助新的網際網路展示技術和專門軟體，網站平臺能夠更好地展示藝術品。BVDG對於新技術是展開雙臂歡迎的。Christian Schwarm獲得2019年科隆藝術獎，是我們對於藝術市場新力量的態度。於此同時，我不認為網際網路能夠獨立完成藝術品交易的全部環節。賣家依然需要在畫廊空間，到藝術展會用自己的雙眼感受藝術品，然後才會購買高價值的藝術品。

Christian Schwarm代表“獨立獨立收藏家”發言│圖©：Koelnmesse

藝術中國：BVDG有309個會員，它是如何為會員提供服務的？

Sturm女士：我們提供的服務是多方面的。我們為會員發聲，為維護會員的權益而奔走。我們在遊説立法機構為畫廊和藝術經紀行業降低增值稅。我們組織很多研討會，深入講解和討論藝術市場展望，新技術，稅率稅法，藝術品交易法規，古董和遺失藝術品登記法規等等專業內容。

BVDG出版的畫廊經營指南│圖©：謎西藝術

藝術中國：BVDG如何扶持和幫助新創立的畫廊和年青的藝術商人？

Sturm女士：BVDG重視新畫廊和年青藝術商人的加入。比較直接的方式是，成立時間低於三年的畫廊，可以申請成為BVDG的初級會員，會員費為325歐元/年，為其他會員費的一半，但享受的會員待遇是相同的。BVDG為科隆藝術展的New Positions展區推薦參展畫廊。科隆藝術展作為世界知名的藝術會展，展位空間是很昂貴的，我們聯合科隆藝術展組辦方設立New Position展區，通過為年青畫廊和青年藝術家提供聯展的空間，可以緩解他們參展的資金壓力。BVDG還提供免費的稅務、社保、成本估算、智慧財産權保護、法規法律、IT搭建等方面的專業諮詢，幫助年青畫廊避開“坑“，儘快度過畫廊的創業期。

藝術中國：對於德國藝術市場，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Sturm女士：經營藝術品並不是一個輕鬆的生意，在過去的幾十年中，藝術市場中的很多人/畫廊/古董店/藝術品經紀行如過眼雲煙一般。活下去，是德國藝術市場的最大挑戰。

要經營藝術品，要有專業的藝術知識，要有獨到的商業眼光，要有精明的商業頭腦，還要有閒有錢。畫廊主或者是家族傳承，或者是老公或者妻子收入豐厚，此外，畫廊主大多是藝術科班出身，並生於富裕的家庭。這樣的情況使得藝術市場天然地處於陽春白雪的狀態。

藝術中國：在歐洲藝術市場，中國藏家不僅在購買中國藝術品和中國古董，也在收藏歐洲藝術品。您覺得，德國藝術市場準備好中國藏家的到來了嗎？

Sturm女士：我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BVDG有幾家會員是專門經營亞洲古董的，他們以前有很多中國古代藝術品，據我説知，這些藝術品基本上被中國藏家買走了。在2000年起，德國當代藝術市場對中國當代藝術家非常追捧，很多畫廊都代理了中國藝術家，並安排了很多畫展。時過境遷，並非所有的藝術家都能在德國藝術市場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相信，隨著中國經濟和社會的發展，會有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會選擇更多樣化的藝術收藏門類，德國藝術市場能夠滿足中國藏家的這種需求。

【作者：賈曉棟（謎西藝術）】